第76章 又欺負了

何钰與蕭琅還有齊夏紛紛收起躍躍欲試的招數,打了門出去看她。

周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有血至她腳下流出,彙聚成一攤血窪。

何钰大急,“元寶,去喊馬夫叫來大夫,你去請産婆,高飛,多燒些熱水,以備不時之需。”

他迅速安排下來,“蕭将軍,麻煩你将人抱去床上。”

不用他吩咐,蕭琅已經小心翼翼抱起人,去了方才他們打鬥的那個屋子,另一個屋裏還有周筱的老母親,在那裏生會吓到她。

何钰在前開路,将被他們打壞的東西一一踢開,叫蕭琅毫無障礙的去到床邊,把周筱放在上面。

何钰給周筱脫了鞋襪,腿放在床裏。

“剪刀,蠟燭,火折子。”

經過上次顧晏生的事後,這次何钰有了經驗,安排妥當許多。

上次是他第一次經歷此類事,雖然表面故作輕松,實際上可緊張了,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又要強迫自己冷靜,做事難免想的不周到。

而且上次身邊沒人,他想施展都施展不開,這回身邊有人,他想也未想便吩咐道。

“你叫我?”蕭琅指了指自己。

何钰将馬夫,元寶,高飛都遣走,身邊可不就剩下蕭琅。

“難道你要我去?”何钰示意床上,“你行嗎?”

蕭琅噎住。

論打仗殺人他确實可以,婦人生孩子這事還真的六神無主。

何钰好歹有何玉的記憶,何玉那個時代開放,網絡也發達,給婦人做手術的視頻放的到處都是。

刨腹産取出孩子這事他們那邊做的也多,經驗豐富,何玉曾經看過視頻。

還道将來如何也不生孩子,太痛苦了。

她看到的何钰也能看到,雖然覺得無法理解,為什麽會将這等視頻放在網上,以前心有不茬,覺得不尊重女性,現在倒覺得慶幸。

還好那視頻發了出去,還好何玉看到了,否則現下他也跟衆人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蕭琅瞪了他一眼出去準備,剛走兩步又拐了回來,“準備剪刀蠟燭火折子做甚?”

“當然是做好準備,若是嫂子生不下來,只能刨腹産了。”何钰拉着周筱的手安撫道,“嫂子別怕,深呼吸,不要叫,叫了會沒力氣生孩子。”

他瞥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蕭琅,“快去啊,傻站在這做甚?”

刨腹産三個字不難理解,刨腹兩個字就是剪開肚子的意思,産便是生的意思,合在一起就是說,如果周筱生不下來,就剪開她的肚子生。

“有危險嗎?”他咬牙問。

“一半幾率。”刨腹産在現代非常常見,應當是沒有危險的,但他這個時代從來沒有過刨腹産一說,何钰也是第一次做,怕出事,所以說了一半幾率。

“若真的生不下來,便是一屍兩命,刨腹産再壞也比那個好。”何钰安他的心。

蕭琅還是有些不信任他。

何钰太小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真的沒時間了。”何钰說了個謊話,“刨腹産是我在姥爺家看到的,你也知道太師家裏女眷多,兒女更是滿堂,有一次姨母生不下來,便用了刨腹産的法子,現下母女平安。”

蕭琅依舊站着不動。

“嫂嫂的事咱倆都有責任,你殺人會做噩夢,我就不會嗎?”

當然也會,而且這不是一條人命,是兩條。

“你想讓咱倆都成罪人嗎?”

何钰站起來,蕭琅不去,他便想自己去,不過蕭琅比他快了一步,轉身離去。

老實說何钰松了一口氣,刨腹産一說這裏還沒有,蕭琅不放心他也是理所當然,周筱大着肚子又不能冒險,搞不好便是一屍兩命。

周筱喘着粗氣痛苦道,“若真的生不下來,保孩子。”

何钰一驚。

竟真的有這樣的傻女人,為了孩子放棄自己的生命。

“一定會母子平安的,我保證。”何钰不想讓她緊張,“深呼吸。”

他在裏面安撫周筱,為了避嫌,也不敢往她身下瞧,被人看了身子,周筱這樣保守的女人誰知會不會直接跳河自盡?

何钰背過身子,看不清周筱的表情,只知道周筱握住他的手用的力氣極大,即便忍住了,喊的還是撕心裂肺。

他突然有些恍惚,當年母親生他的時候是不是也那麽痛苦?

母親常說不愛他爹,若真的不愛,會為了他生四個孩子,遭受四次痛苦嗎?

明顯還是愛的,而且十分愛。

他倆的愛情比較奇葩,整日都在鬧別扭,他爹騙他娘‘娶了幾個媳婦’,生了幾個娃,他娘便騙他爹,說她不愛他。

可以說是天生一對了。

何钰派出去的人最先回來的是馬夫,帶了個大夫過來,可那大夫是男的,周筱還沒說什麽,他自己如何也不肯進來,說是女人生産,污穢。

何钰刀架在他脖子上,強逼着他進來,他還是不肯,後來在大筆金錢的利誘下不得已點了點頭,誰料周筱那邊又出了狀況。

大夫是肯進來了,周筱又不肯了,怕被看光了身子。

何钰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倒是忘了,這不是何玉那個時代,人人都要避嫌。

幸好元寶腳程不慢,小跑着将一個産婆背了過來。

那産婆裹着小腳,走的不快,他暗暗着急,便直接将人背着過來,累的滿頭大汗。

“少爺少爺,穩婆來了。”

穩婆五六十歲,被他颠的到地方後猛吐了一回,元寶趕忙給她遞來水,簡單漱完口便急急進了門。

不多時裏面響起聲音,“剪刀拿一把過來,再去燒些熱水。”

熱水齊夏已經去燒,何钰反正沒事,便過去催,齊夏燒的火大,很快水便滾了起來,倆人灌了一個木桶,叫元寶背着身子送進去。

剪刀也被蕭琅一并給了元寶,元寶咬在嘴裏,拿去給穩婆。

許是裏邊沒什麽事,元寶很快過來,将門打開一條小縫,正要出來,被何钰叫住,“你就在裏邊待着,給穩婆打個下手。”

事後他就說元寶是女的,糊弄過去。

事實上元寶是男是女,他還真不太确定,反正他說是女的,元寶也不敢反抗。

元寶‘哦哦’兩聲,又拐了回去,聽穩婆的吩咐。

屋裏時不時傳來一聲慘叫,大夫在外面,穩婆在裏面,雙向保險。

何钰有些緊張,甚至有些後悔,不該逞能,與蕭琅在屋裏打,若他倆沒打起來,周筱就不會有事。

蕭琅比他更後悔,畢竟這事是他挑起來的。

倆人沉浸在悔過中,一左一右走來走去。

天上還下着雨,只是比原來小了許多,細雨綿綿,倆人顧不上打傘,也沒躲在屋檐下,或許淋淋雨是好事,至少能冷靜下來。

四周靜悄悄一片,只除了周筱那屋,動靜驚醒了另一邊的老奶奶,老奶奶弓着身子起來看看。

她身體不好,老眼昏花,誰都不認識,倒是瞧着蕭琅眼熟。

蕭琅待了有一段時間,花了番功夫将人哄回去。

周圍又陷入平靜,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筱一聲厲吼,過後響起娃娃哭的聲音。

“生了生了。”

何钰的刨腹産沒有派上用場,還好沒有派上用場,母子平安。

産婆很快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出來,問道,“誰是孩子的父親?”

一片尴尬。

院裏有好幾個男的,但是瞧身形也就蕭琅和馬夫屬于男人一列,何钰這樣的頂多是男孩。

雖然他早熟,也逛過妓院,喝過藝妓遞的酒,佯裝風流,但男孩就是男孩。

不,事實上他都不是男的,孩子的爹也不可能是他。

但這個年代,孩子沒有父親會被人嘲笑,說是蕩婦。

何钰給她挽尊,“我是。”

挺起胸膛,假裝自己能幹的樣子。

蕭琅按下他的肩膀,“他開玩笑的,我是。”

他說的話比何钰更有說服力。

雖說也不是沒有十二歲成親的,但何钰與周筱看起來天差地別,首先是年齡,周筱能當他娘,其次是家庭方面,何钰這身明顯與周圍格格不入。

就算要當父親,也輪不到他。

蕭琅還算合适,“筱兒怎麽樣?”

既然都稱丈夫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稱呼,演戲演全套,要叫就叫親密些。

“沒什麽大礙,只是失血過多,須得好生修養,好好補補身子。”穩婆将孩子遞給他,“去弄些參湯來,炖爛一些。”

蕭琅抱着孩子,空不得手,何钰主動替他分憂,“按穩婆說的做。”

元寶點頭,找他要了些銀子,便去街上買參湯,何钰與齊夏留在院裏。

穩婆還算夠意思,給周筱收拾了一下身子,蓋了棉被才出來,現下他們能進去瞧瞧。

何钰沒進去,遣了齊夏打盆水,就這麽洗了把臉和手。

冰涼的水順着皮膚浸透,刺骨的涼,心中不安的情緒總算緩緩平靜了下來。

何钰擦幹臉和手,在堂屋裏坐了一會兒,待蕭琅出來,敲了敲桌子道,“元寶是女子,叫她不用有顧慮。”

方才何钰與蕭琅在屋的時候,周筱打扮齊全,倒沒什麽,元寶是真的在裏面伺候,這個身份就比較微妙,只能是女子,不能是男的。

蕭琅意外的看他一眼,“今天謝謝了。”

何钰趁機要好處,“要真的感謝,不如答應我三個條件。”

“三個?”蕭琅搖搖頭,“太多了太多了,半個還差不多。”

何钰無語,“你這還價還的也太猛了。”

他要三個,蕭琅還半個,整整錯了六倍。

“那還是算了,你多學學那些大善人,哪個做了好事還找人提要求的?”

何钰無奈,“人家大善人是不求回報,不過那些被幫的人自覺,自己千方百計也要還了這份人情,你倒好,我才提了三個要求,你還要還還價。”

“那一個吧。”蕭琅适當升了升,“一個已經很多了,不能再多了。”

何钰苦笑,“不愧是盛名遠揚的摳門将軍,在下佩服。”

一個就一個吧,總比沒有好,其實他本來沒往這方面想,是蕭琅自己謝謝他,他順勢要求的。

“江湖給的虛名,不足挂齒。”蕭琅還真的當是誇他,謙虛道。

何钰哈哈大笑,“将軍比我想的還要有意思。”

他看元寶回來,便站起來往外走,“天是真的黑了,我也該回去了。”

“不再坐坐?”蕭琅留他。

“不坐了。”何钰從懷裏掏出一塊玉墜,是今天孟建中給他買的。

一共兩個,一個是和田白玉,一個是岫玉,何钰送的是岫玉,和田白玉打算自己留着。

“孩子的見面禮。”

蕭琅毫不客氣,接過來看了看,“這玩意兒可不便宜,當真舍得?”

何钰聳聳肩,“反正不是我出錢,有什麽舍不得的?”

孟建中為什麽會被盯上?

因為他有錢,太富有了,京城八成以上的青樓都被他包下,那是什麽概念?

素來便有豪門子弟為求花魁一夜抛千金的說法,也就是說他們吃的那頓飯,其實差不多就是孟建中一天營業額的樣子。

他的事不小,不敢花少喽,可勁的往下砸錢,給何钰送的東西,請何钰的那頓飯,都是往鋪張浪費上來。

一點不敢心疼。

錢不是何钰的,何钰也不心疼,那玉随手便送給了周筱,算是補償她摔的那一跤,和後來答應她的。

如此便算兩清,他不欠周筱的,周筱也不欠他的,她想不想走,也随她,反正蕭琅已經知道了是誰幕後主使,看他的樣子也不打算追究,即便追究也沒用,還欠何钰一個人情。

“那我便替周筱謝謝你。”蕭琅又謝了一聲,“這回可沒人情。”

“不要人情,是我欠她的。”他本來還沒有理由送出去,蕭琅便替他找了個好理由,因為愧疚,送的貴些而已,不落人口舌。

“走了。”何钰揮揮手,帶着他的人坐上馬車離開。

那馬車晃晃悠悠,一路避開行人,回到丞相府。

何钰沒有去見父親,招來管家把孟建中的事告訴他。

管家貌似不太情願。

“怎麽了?”

管家嘆口氣,“少爺與老爺真是一對親父子。”

丞相有話不當着何钰的面上,找來中間人管家來說,何钰也是,不直接去見父親,也是隔着管家傳話。

“鬧了些小別扭,不礙事。”管家話沒說完,但是何钰聽出來了。

他本來就介意這事,很容易便能關聯在一起。

“母親可睡了?”和父親關系不好,但是與母親依舊。

“夫人還沒睡。”

這個點還不算太晚,他娘本就是夜貓子,白天睡覺,晚上睡不着,不熬到深夜不會睡的。

何钰解下狐裘,随手丢給來迎接的丫鬟,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去了他娘的院子。

離的不遠,他漸漸長大,以前覺得好遠,要走很長時間,現在陡然發現原來幾步就到。

不是路變小了,是他變大了。

何钰悄悄進院,發現他娘躺在屋檐下,身上蓋着被子,被子上還有一條毛毯,就那麽睡了過去。

她倒是好雅興,外面下着雨,自己躺在貴妃椅裏,屋檐蓋的寬,将她的身形遮的密不透風。

既能聽到雨聲,又能聞到花香,睡的也比較安詳。

“何時睡的?”他小聲問身邊伺候的丫鬟。

“酉時睡的。”

“天冷。”他怕凍壞了,“去端個火盆過來。”

丫鬟領命,進屋抱了個火盆放在安語嫣腳邊,另一個丫鬟給何钰搬了個凳子。

何钰坐在母親身邊,伸手将她散落下來的黑發掖入耳後,許是離的近了,他瞧見母親頭上幾根白頭發。

原來不知不覺娘已經不年輕了。

今日若非周筱,他或許還注意不到,當真不孝。

母親那麽臭美,有了白頭發該有多傷心?

何钰依偎在她身上,閉眼躺了一會兒,怕壓着母親,只趴了小會兒。

母親還是沒醒,何钰站起來,揉了揉太陽穴出門,回去他自己的院落。

大概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何钰有些累,回去後簡單梳洗片刻便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細縫裏照進來。

何钰推開窗戶,齊夏輕輕一跨坐了上來,他還沒說話,何钰先問出口,“元寶又欺負你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