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嬰蠱
“阿飒,快醒醒。”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楊飒耳邊回響,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覺得眼簾如千鈞般沉重,眼前一個男人的臉漸漸清晰起來,她揉了揉隐隐生疼的太陽穴,說:“沙羽哥哥,我這是在哪兒?”
“在學校醫院。”沙羽松了口氣,對身邊的醫生說,“她沒什麽了吧?”
“看樣子只是輕微的腦震蕩,”醫生點了點頭,說,“休息一會就沒事了,不過……從摔成那樣的電梯裏竟然能活着出來,而且只受了點輕傷,真是奇跡。”
沙羽聞言笑了笑,說:“謝謝你,醫生。”
醫生出了病房,沙羽在楊飒的身邊坐了下來,關心地道:“怎麽樣?頭還疼嗎?”
“還好……不過……”楊飒皺了皺眉,“到底是怎麽回事?電梯怎麽會掉下來?圖書館為什麽會有四十多層?”
沙羽臉色一沉,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張發黃的報紙,似乎已經很有些年頭了。他将報紙遞給楊飒,說:“你看。”
翻開報紙,楊飒原本就蒼白的臉龐瞬間變了顏色,那竟然是20世紀80年代初的衛華晚報,頭版上刊登着凝華學園的女教師失蹤事件,女教師的半身照片占據了半個報紙版面,那張臉充滿了妖豔的色彩,一笑便媚惑衆生。
“這……這不是……”楊飒驚訝地擡起頭,望向沙羽,沙羽皺着眉頭說,“沒錯,第一個失蹤的女教師就是別墅正廳那幅畫中的女鬼。”
“怎麽會這樣?”楊飒拿着報紙的手在微微顫抖,“難道……他們都死了。”
“雖然很遺憾,但的确如此。”沙羽從桌子上拿過另一張報紙,說,“這是第三個失蹤的女學生。”
楊飒臉色又是一變,那張戴着圓眼鏡的臉,她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剛剛還因為那女孩的緣故,使得她差點喪了命。
“為什麽會這樣?”楊飒不解地問,“就算那些失蹤的人都變成了鬼魂,也與我無怨無仇,為什麽要害我們?難道他們想找替死鬼?”
沙羽略一沉吟,擡頭望着楊飒那張雖不漂亮,卻仍然算得上清秀的臉龐,将額上垂下的長發爬梳在腦後,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子上,說:“阿飒,你聽說過為虎作伥吧?”
“為虎作伥?當然知道。”楊飒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每個被老虎所吃的人死後靈魂就會成為伥,幫助老虎為惡,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脫。”說到這裏,她似乎想到了什麽,驚叫道,“難道……難道是……”
“沒錯,那只盤踞在別墅裏的妖怪吃了那些失蹤的人,并且把他們的魂魄變成了他的奴隸,生生世世都必須助他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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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那妖怪是虎妖?”
“不是虎妖,”沙羽的眼睛望向別處,似乎略有所思,“別墅裏的氣沒有虎妖應該有的戾氣,也許……我們應該把它引出來。”
楚雲飛站在門外,靠在門邊的牆上,手中捧着一大束百合,嬌嫩欲滴的花瓣上還帶着點點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眩人眼目的光芒。
百合的香味汩汩湧出,彌漫在空氣裏,他抱着花的手在越收越緊,将綠色的花莖捏得變了形狀,眼睛裏是難以掩飾的怒意。
“我和你們一起查!”他突然轉身,走進病房,楊飒和沙羽都吃了一驚,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你們這兩天的經歷我也有所耳聞。警察來看過那摔壞的電梯了,那種程度的損壞除了從上百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之外,找不到任何解釋,可是我們的圖書樓就算加上天臺也不過十八米,這已經不是用常識可以解釋的了。”
沙羽冷着臉,說:“不必了,這件事情我們自己會調查清楚,不用你幫忙。”
楊飒不解地望了沙羽一眼,他平時都是十分溫和可親的,可是每次一遇見楚雲飛就尖酸刻薄起來,甚至不惜出口傷人,難道他們以前有什麽過節?不像啊,他們不是以前從未見過面麽?
“有我參加,對你們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楚雲飛将手中的百合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楊飒聞到那花的香味,陰郁的心情頓時舒暢起來,心中又不禁浮起一絲疑問,為什麽楚雲飛會知道她喜歡百合?
“別忘了我是凝華學園學生會主席,”他繼續說,“所有不能去的地方我都能去,所有不願開口的人我都能讓他開口,更重要的是……”他用犀利的眼神掃過面前兩人的臉,露出一道詭異的笑容,“沒有我,你們恐怕寸步難行。”
沙羽微微眯起眼睛,這麽說,如果拒絕讓他加入,他就會千方百計破壞他們的調查嗎?看來……這個楚雲飛果然不是個普通人物。
“好吧,我們同意你加入,”楊飒道,“不過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楚雲飛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收起你那副自以為是的嘴臉,聽從我的號令。”楊飒惡作劇地笑,笑容裏充滿了挑釁,“這就是我的條件。”
楚雲飛臉一紅,随即怒道:“什麽叫做‘自以為是’?有我加入是你們走運!”
“這樣的運氣不要也罷,”楊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也可以不同意,沒人逼你。”
楚雲飛臉漲得通紅,似乎立刻就要火山爆發,但他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略帶怒容的笑,說:“好,算你狠!有事打我手機,我立刻就到。”
說完摔門而去,楊飒不由得吐了吐舌頭,有種奸計得逞的快感,她似乎也變得尖酸刻薄了呢,看來問題出在楚雲飛身上,他那副自以為是的自大狂嘴臉,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變得尖酸刻薄的。
沙羽望着楊飒,見她像偷吃了油的老鼠般偷笑,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依然是那麽深不可測。
在病床上躺了兩天之後,醫生勉強在楊飒的出院書上簽了字,楚雲飛和沙羽來接她出院,兩人走在一起,氣氛古怪到了極點。在經過一番劍拔弩張的沉默之後,楊飒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別墅,她突然有些後悔讓楚雲飛加入進來了,讓這兩個殺傷性極強的男人在一起,将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就在打開門的一剎那,她突然一驚,覺得客廳裏似乎有一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但仔細看卻什麽也看不見了,難道是幻覺?
“阿飒,”沙羽走到她身邊,道,“怎麽了?為什麽不進去?是不是有什麽情況?”
“不……”楊飒遲疑了一下,走進屋去,空氣裏似乎彌漫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那種味道她很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聞到過。兩個男人一進門就不由得皺起眉頭,沙羽感覺到妖氣出奇得興盛,不禁在右手開始積聚力量,楚雲飛卻本能地覺得屋子裏昏暗無光,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陰風,吹得人骨頭裏都有了寒意。
楊飒放下手中的雜物,心裏惦記着自己的那些蠱蟲,便說了句:“你們先坐着,我去去就來。”說完連忙跑上樓去,打開卧室的門。
那些草盒子還安靜地躺在窗臺下,似乎沒有動過的痕跡,她松了口氣,一個一個将盒子收起來,就在她的手碰到最後一只盒子的時候,臉色刷得一下變得慘白。
沒有了!她只覺得胸口一陣冰涼,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天嬰蠱居然不見了!
楊飒所喂養的蠱蟲都是罕見的聖物,就算別的習蠱者窮盡一生都未必能養成一只,她卻僅僅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便一連養出了十只,即使是在歷代天才養蠱人中都屬罕見。這裏的蠱物若是放出一只去,都很可能造成極大的騷動和損失。就算如此,若是別的蠱蟲也就罷了,為什麽偏偏不見的是天嬰蠱?
她臉色煞白地走下樓,楚雲飛和沙羽各自坐在沙發的兩個相距最遠的角落,互相冷嘲熱諷,見她臉色極為難看都不禁開口問道:“怎麽了?”
楊飒心中煩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端起面前的水杯一飲而盡。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楚雲飛道,“丢東西了?”
“天嬰蠱……”楊飒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脾氣,一揮手,将面前的水杯一掃,那塊玻璃立刻在地上開出一朵絢爛的水晶花,濺起一地的碎玻璃,“我的天嬰蠱不見了!”
“天嬰蠱?”沙羽也是臉色一變,說,“你……你把那東西帶出巴瓦山寨了?”
“我怎麽能把它留在那裏?”楊飒頭痛地托着自己的額頭,不耐煩地道,“讓它餓暈了頭,遲早将巴瓦寨變成阿鼻地獄!”
楚雲飛不明就裏地看着兩人,插嘴道:“什麽是天嬰蠱?”
楊飒實在沒有心情跟他解釋,對沙羽說:“你告訴他吧。”
楚雲飛極不情願地将詢問的目光投向沙羽,沙羽這個時候也沒那個閑情逸致跟他胡鬧,靠在沙發上,臉色難看至極:“天嬰蠱是用剛死的嬰兒煉制而成,必須将那具小屍體浸在七七四十九種劇毒所制成的毒汁裏,埋在地下,歷經六十個寒暑,一甲子的時間,才可以起出,養殖成蠱。其制作過程極為繁瑣,為高等習蠱者不傳之秘。我知道得并不多,但那蠱物極為兇險,若是不小心放出,或者讓其長期饑餓,只要被它咬過,就會變成行屍走肉,以吃人為生。若是你看過生化危機,就應該明白那是什麽東西!”
“什麽?”這下子輪到楚雲飛臉色大變,“這麽危險的東西……為什麽還要把它做出來?”
他的話中有一絲責備的意味,楊飒猛地擡起頭,怒道:“你以為我想養啊?那東西太兇險,如果一個不注意我也會變成行屍!可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只要煉成天嬰蠱,不到五百年絕對不能殺,否則屍毒外瀉,造成的後果會更嚴重!”
“現在說再多也沒用,”沙羽皺着眉道,“我們應該去把天嬰蠱找回來。阿飒,養蠱者和蠱之間應該是心意相通的,你能感應到它在哪兒嗎?”
楊飒抓着自己的頭發,苦惱地說:“要是能感應到我就不會這麽煩惱了,那可不是什麽普通蠱物啊!”
沙羽的雙眉間壟起極深的溝壑,道:“按理說養蠱人不可能察覺不到蠱物的行蹤……除非……”
“除非蠱物被其他道行更高的養蠱人收服,或者……”楊飒擡起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焦急,“它已經死了。”
“死了?”楚雲飛奇道,“那豈不是更好?世上少了個禍害。”
“我早就說過了。”楊飒用不屑的眼神望向這個楚家大少爺,“如果不到五百年就殺了天嬰蠱,後果會更嚴重!如今我也只能祈禱天嬰蠱沒事了,否則整個凝華學園……不,更确切地說是整個衛華市,都可能變成地獄!”
她話音剛落,突然聽到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嬰兒的哭聲,像是沒有吃飽奶水般,嘤嘤地哭,哭聲極低,但在這寂靜的時刻,卻清晰地震動着三人的耳膜。
“誰?”楊飒從沙發上一下子跳起來,“是什麽人?”
“是不是天嬰蠱?”楚雲飛擡頭尋找哭聲的來源,問道。
“不是,天嬰蠱是不會叫的。”楊飒猛然一個轉身,望着二樓的房間,叫道,“哭聲……哭聲是從我房間裏傳出來的!”
沙羽眼中閃過一抹白光,轉頭喝道:“我上去看看,阿飒,你留在這裏,楚雲飛,保護好阿飒!”
“我不需要人保護!”楊飒怒喝,搶先一步朝樓梯奔去,沙羽着急地追上去,暗暗将力量積聚在右手手心,楚雲飛跟在他的身後,看見他的手竟然泛起一層淡淡的熒光。
“砰”楊飒猛然間踢開卧室的門,嬰兒的哭叫聲更加響了,聲音變得萬分凄厲,仿佛在承受着無邊無際的痛苦,聽得人毛骨悚然。
當楊飒看到天花板上的那只奇怪的雕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