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曦原是想着趁魏君澈哪天心情好時,跟他說說這事,興許他就答應了。哪想那天之後竟一連半個月不見他人影,更別說與他說事了。晨曦整日憋在房裏實在悶得慌,戎慧送來解悶的書也都翻看熟了,幸好身邊還有靈犀和桃子能說說話。她倆不在時,她就倚坐在軟塌上,披件厚厚的鬥篷,推開窗戶,就着那一派雪光看看書,或發發呆,有時也會想想怎麽離開這裏。不過多數的時候,腦子總是放空,提不精神去想更多的事。對此她有些發愁,覺得這是在養尊處優地消磨意志,哪天她習慣了便真的就屈服了,如此,就理所當然地成了魏君澈的附屬品,哪天他厭了倦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靈犀一進門就覺得一陣穿堂風,渾身冷得打顫,她趕緊放下托盤去關窗戶,嘴裏還念叨着,“小姐,這麽冷的天,您怎麽還開窗戶看書啊?”
晨曦收起書,直了直腰杆,語氣慵懶且有些無精打采地說:“不開窗戶,我怎知道外面都下雪了。”
靈犀搓着手,取來暖爐給她捂着手,“都下好些天了,再過幾天就是農歷的小年了。”
晨曦目光癡癡的,喃喃着,“都要過小年了,一轉眼都四個多月了,不知父親的身體怎麽樣了?要過年了,有沒有備齊年貨?”
靈犀聽她這麽念叨,也想家了,鼻子一酸,險些掉金豆子。趕緊別過頭,硬是将那股酸氣壓了下去才說話,“司令他有幾個姨太太侍候着,軍中的事又有大少爺幫忙打理,您就不要擔心了。”
晨曦嘆了一口氣,“以前過年都是在家裏過的,今年在別處有些不習慣吧!”
靈犀瞧着她面染哀思,定是想家了,就試着說些好話勸慰,“其實西部也挺好的,雖說比不得咱們江南,不過也好過人生地不熟的其他地方。你瞧,這是夫人一早吩咐我給您熬得參湯,夫人說這兒的冬天冷,您身子又虛,擔心您受不住這兒的氣候,還張羅給您做兩件貂絨大衣呢。小姐,我瞧着夫人真是打心眼裏疼你,有什麽好東西都想着您。督軍呢,雖說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不過對您也算好的,就連桃子都說還沒見督軍對哪個女人低三下氣過呢。要我說您在魏府呆着,也是頂不錯的。如今這形勢,就是我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都曉得,江南您是回不去了,北地就是去了怕是也不如這西部呆着舒服。”
果然,越是安穩舒适的日子越是讓人意識疲憊,這才不過幾個月的光景竟想着在這兒安居樂業了。不過這也怪不得靈犀,就是她,何嘗不是有過這樣的遐想呢?
說到魏君澈,晨曦便随意地聊起了他,“最近都不見他,莫不是去了外地?”
靈犀遲疑了片刻,才說:“這倒是沒聽說,不過我聽園子裏的姐妹說前兒督軍在白宮舞廳喝得大醉,把夫人都給氣着了,都沒讓進府。”
“白宮舞廳?”晨曦倒是沒聽說過,難免有些好奇就問,“那是什麽地方?”
靈犀停下手裏的活計,皺着鼻子,模樣有些不屑,好似說了便會髒了嘴似的,“舞廳能是什麽好地方,不過就是男人的銷魂窩。我聽說那裏的姑娘不但各個模樣出挑,伺候男人的手段可高明着呢,督軍以前在那兒就有一個相好的,聽說原意是打算納入府的,只是夫人不同意便就此作罷了。這麽想來,小姐還是不要喜歡上督軍好了,說不定哪天他把外面的女人都娶進府,來個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什麽的……”
晨曦被她的天真樣都笑了,“你剛才還勸我老老實實在這兒呆着呢,怎地一轉眼就變了主意?”
靈犀被堵得啞口無言,小臉氣鼓鼓的,好似她極愛吃的灌湯包,“小姐,你貫會打趣我,我這兒還不是替你操心嘛。他對你好是好,但對外面的女人也好啊,外面的女人又怎麽能跟小姐相提并論,跟她們共侍一夫豈不是辱沒了身份?”
“身份?我還能有身份?”晨曦自嘲地笑了笑,心底因靈犀的一番話涼得透徹了。有了這麽一層關系到底是不一樣了,之前便知道他有了蘇寶寶這個紅顏知己,那時心裏只是替蘇寶寶惋惜抱不平,倒是沒其他想法。如今,單是聽着這些是也非也的傳言,這心裏就別扭着跟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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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天,正是農歷小年,晨曦剛梳洗完便被戎慧差的丫鬟請去了。晨曦瞧着他也在,竟有些不自在了。半個月不見,他清瘦了些,樣子有些憔悴,想是在白宮舞廳與那相好的厮混一起不顧身體了吧。晨曦這心裏沉悶悶的,好似什麽東西塞在心口處,連帶着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倒是戎慧,氣色紅潤,還特別換了件喜慶的衣服,整個人瞧着更容光煥發了。她滿上了一盅酒,舉起,道:“今兒小年,雖說老早都不興這個了,不過到底也是個節日。司令不在,也就沒大操辦,尋思着一家人吃頓便飯倒也不錯。過大年時司令就回來了,到時有的熱鬧了,這淮軍上下的将領和家眷都是要來府上聚聚的。先不管這些了,今兒嫂子先敬你們這對小夫妻。老三你可得抓點緊,我這兒可等着明年抱侄子呢。”
魏君澈倒也沒客氣,一口喝了酒,“嫂子可說好了,別到時煩了就好。”
晨曦聞言,臉色微紅,抿了一口酒,又倒滿敬戎慧,“嫂子,這杯是我敬您的,我初到府上,承蒙您照顧!”
戎慧笑道:“都是一家人,什麽照顧不照顧的!”
這酒剛到嘴邊還未等入口,酒盅就被魏君澈奪了過去,晨曦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他說:“嫂子,她酒量淺,多喝一點就要頭疼的,這杯還是我代她喝吧!”
戎慧自然應允,笑着調侃他,“這老三可越來越心疼人了!”
“……”
酒足飯飽後,魏君澈自覺地送晨曦回北苑,自然而然地留在那兒歇息。一連數日的應酬着實令他身心俱乏,倒是有段時間沒來看她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刻意讨好道:“我瞧着你喜歡聽戲曲,趕明兒把梨園的名角都請到府上,你想聽什麽曲目,點來便是了。”
晨曦見他心情倒是不錯,躊躇了半晌,便說了,“倒是不用那麽費事,你若準許,我想出府走動走動。”
聞言,魏君澈一怔,若有所思地瞧着她,“怎麽尋思要出去了?這兵荒馬亂的,還是呆在府裏安全。”
這言下之意便是不準了?晨曦難免有些失落,卻又氣不過,于是便道:“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逃跑,這慶陽是你們西部的治所,裏裏外外都是淮軍,我就是插翅也難飛,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魏君澈聽出她不高興了,拉過她的手,“為什麽非要出去呢,你若少了什麽可以跟我說,我弄來便是了。”
晨曦猛地抽回手,冷笑道:“我嫁給你時你說會對我好的,你對我好就是把困在豪華的籠子裏,是嗎?”
她這麽一說,魏君澈卻真的有些于心不忍了,态度軟化了些,“都是我不好,太忙了,都沒時間陪你,等過段時間空閑些,我再安排……”
晨曦見他有些松口了,也不好再強勢,柔聲道:“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倒不是非要做些什麽,你若實在不放心,你跟着便是了。”
她那溫柔如月光般的雙眸總是讓他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魏君澈攬過她纖腰,埋頭腰腹間,只覺得整個人猶如飄在雲朵上似的,都柔軟了:“你若要出去,帶上我的衛兵,不過只準在大華街上走動……”
晨曦見他答應了,歡喜的不得了,嘴巴也跟着甜了,“聽你的,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