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是人
天色昏暗,烏雲将整片天空都覆蓋住。雷鳴聲好似就炸裂在耳邊,不出片刻,雨滴就啪嗒啪嗒的落下。雨勢漸大,梵葉将蘭無情抱在懷中,一手用寬大的衣袖替她擋着雨,腳下的步子也邁的極快。
目光在前方掃視了一會兒,終是看到了個不起眼的土地廟。
山林之間的土地廟多是百姓為了祈求這片土地的平安所建,沒有專人看管,久而久之也就變得破破爛爛了。
梵葉的運氣不錯,這土地廟雖然破舊不大,好在頭頂有瓦片遮雨。
梵葉推開木門,吱呀一聲,那門自行滑動到一半,哐當一下就落了栓,砸到了門框後面。她面露歉疚,對着正中的土地公泥像打了個佛禮,“阿彌陀佛,恰逢大雨,特來借貴寶地避避雨。”
蘭無情指着那門,“你避雨就避雨幹嘛拆了人家的門?”
“是門自己掉的。”
“明明是你推的。”
梵葉作勢将她伸出了廟門外,“我不太喜歡話多的狐貍。”
蘭無情急忙從她手中溜走,跳到地上,化作人形。舒張了一下懶腰,“你這小尼姑,怎麽不講理呢!”
她四下看了兩眼,搖了搖頭,“這地方還真是破敗。”
揮手挑開角落的蜘蛛網,噘了噘嘴,“都怪你,不讓我去奉嵬城吃肉,現在我這肚子都餓扁了。”
梵葉從懷裏掏出幾個饅頭,本想遞給她墊墊肚子。可看着上面的牙印,不由皺了下眉頭。
好好的饅頭,不知何時竟被蘭無情咬的東一口西一口的。
她嘆了口氣,“既然你不愛吃這些,那貧尼也不強求了。”
梵葉挑了一個被蘭無情啃的最難看的饅頭,掰開一小半放入了口中。
一路上,蘭無情不是餓了也不會偷偷去啃那饅頭。但是吃了幾口,實在忍受不了那幹巴巴的滋味。而眼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別說吃肉了,就是粗糧都尋不到,何況外面還下着大雨。
蘭無情摸了摸肚子,然後挪到梵葉身邊蹲下。也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從她懷中抱着的那一堆饅頭中拿了一個完好無缺的,默默塞進了嘴中,鼓着腮幫子,努力的咬了兩口就立刻吞咽下去。
梵葉拿着水囊遞給她,“慢點吃,別噎到了。”
蘭無情拿了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擡着胳膊擦了擦嘴角,總算是有了一絲飽腹感。
梵葉起身,生了火,搭了個支架,将身上濕透的袈裟脫下挂在上面烤着。裏面只着一席白衫,坐在火前,低頭閉目念着經文。
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天色也暗沉的可怕。
蘭無情也湊近火前,抱着胳膊,側頭看着梵葉念經。
每晚念經是梵葉的必修課,蘭無情本來不喜歡聽這些。但是自梵葉口中念出來的,似乎也不是那麽無聊了。
火光将梵葉的面色照的通紅,閉上了那雙有些怪異的眸子,這樣看起來越發清俊。蘭無情的目光從那臉上不由自主的一路往下,定在她胸前的那一處凸起處。
滿是好奇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似乎比她的要大一些。
蘭無情忍不住偷偷一笑,至少在這裏,她是比這臭尼姑要強的。
誰知梵葉忽而說了一句,“胸大無腦,未必就是好事。”
蘭無情眨了眨眼睛,“那也比你胸小刻薄的好。”
“我刻薄誰了?”
蘭無情舉起面前的一個饅頭,“你就是這樣刻薄我的。”
梵葉将饅頭抓過來,塞進布袋之中包好,“有些人可是連饅頭都吃不上的。”
“我又不是人。”
梵葉點頭輕笑,“恩,你的确不是人。”
“我是狐貍,我愛吃肉。”
“那你自己出去找肉吃,貧尼絕不阻攔。”
蘭無情着實生氣,起身剛想要硬氣一回,誰知腳下一滑,還好摔不摔的偏偏摔進了梵葉的懷中。
梵葉看着懷中人,一時四目相對,鼻尖相對,就差那麽一點兒,就要雙唇相對了。
蘭無情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好似不像自己的一樣,咚咚咚的快要跳出來了。
梵葉的手扶在她的腰間,稍稍往上挪動了一下。
蘭無情便立刻緊張道,“你要做什麽?”
“你覺得我能做什麽呢?”梵葉忽的又靠近了些,吓的蘭無情急忙擡着腦袋往後縮。“我是長的好看,但我們狐族可都不是那麽随便的狐貍。”
蘭無情越是這樣說,梵葉就靠的越近,最後貼在她耳邊,柔聲道,“貧尼對狐貍可沒有興趣,只是你難道想這樣,一直壓着我嗎?”
蘭無情羞惱的想要爬起來,門外忽的就出現了一只紅狐貍。
這狐貍對着二人龇牙咧嘴,身上濕漉的毛發一根根站起,那雙狐貍眼睛更是兇的可怕。
蘭無情看了一眼這狐貍,急忙推開梵葉爬起。
“三姐姐,你怎麽來了?”
“三姐姐?”梵葉盯着那紅狐貍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也坐起身子。
那紅狐貍圍着蘭無情繞了兩圈,鼻子在她身上不停嗅着。“小七,你莫不是為了這個尼姑離家出走的?”
蘭無情急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三姐姐,你誤會了。”
那狐貍跳到土地公公泥像旁,化作人形。
一襲紅衣似火,膚色淨白,眉眼如春,身材也十分的婀娜多姿。她拉了拉紅紗裙,甩着兩條纖細的小腿,側靠在泥像上一笑,“誤會?那你說說看,你為什麽偷偷跑出來?”
蘭無情低頭,攪着兩只手指,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般。
“是,是莫族長說的,只要我找到了極樂經,就讓我看一眼姻緣鏡。”
那紅狐貍聽罷,一下跳到了蘭無情面前,伸手在她額上輕輕敲了一下,“莫老頭不過管着青丘那一帶小妖精的,他的話你也信。再說了,你可是青丘狐帝蘭平君的掌上明珠,你若真想要看那姻緣鏡,他還敢不給嗎?”
“莫族長說了,只能用極樂經換,就是狐父去說,也不好使。”
“他說不好使就不好使了麽?他不過是管治着青丘的挂名族長,要是敢不聽話,狐父一準讓他好看。”說到這裏,紅狐貍忽的想起了什麽,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狐母說了,不讓你出來,你怎麽還敢偷跑出來?我可是一路尋着你的氣味找了許久。”
“三姐姐,我被狐父狐母困了這麽些年,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溜出來。你不會這麽狠心抓我回去吧?”蘭無情抱着紅狐貍的胳膊,輕輕甩了甩,“三姐姐!”
梵葉在一旁看着,拿起已經幹透的僧袍穿上,然後才對着那紅狐貍打了個佛禮,“阿彌陀佛,請問這位姑娘是?”
蘭無情搶道,“這是我三姐姐,蘭無霜。”
紅狐貍瞅了一眼梵葉,拉過蘭無情雖說的小聲,可梵葉依舊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小七,這尼姑古怪的很,你怎麽和這種人在一起?”
梵葉低頭看了下自己,并未覺得哪裏古怪。
“無霜姑娘,貧尼不是壞人。”
“哼,哪個壞人會告訴別人自己是壞人的?”蘭無霜潑辣道,“剛剛我明明看見你對小七不軌,虧你還是佛門中人。小七和你這種人在一起,才是危險。”說罷,她拉着蘭無情就要走。
只這腳才從門口誇過,一道閃電劃過,将暗沉的天空照了個片刻通亮。
蘭無霜一驚,忽而就改了口。
“小七,你快些回去,狐父狐母都要急瘋了。三姐姐還有事,就不陪你一起了。”
蘭無霜離開的樣子和她來時一樣,顯得頗為狼狽。
梵葉的眸子也撇向了那暗沉的天空,皺了皺眉頭,又坐到了火堆前。
蘭無情拍了拍胸口,輕輕出了口氣,“以後咱們得小心些了,可不能再讓我三姐姐找到。”
梵葉側着頭,盯着她,動了動唇,卻面色凝重的說了一句。“你三姐姐活不過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