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修真界沒有物理這個概念。他們對材料的鍛造以及形狀的打磨憑借的是多年的經驗。

但有時經驗往往并不是“最正确”、“最合适”的。

方鶴要給煉器界加的并不是地球上的各個精确到點的數據,而是一個相對完整完善的理論體系。例如,什麽是壓強,什麽是受力面積,什麽是熔點。

這些小而細致的物理名詞只要稍加講解宣揚出去,便會讓修真界為之驚顫。

因為這完全颠覆了修真界一直以來的認知!原來煉器也可以形成一個體系,只要按照這個體系步驟走,就可以輕松地掌握煉器。這個設想光說出來就有些駭人聽聞。

方鶴舔了舔嘴唇,心髒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他轉過身關上門,将一幹探究的視線隔絕在外。

門剛關上,陶樂樂就獻寶似的,将他剛打造好的東西捧到方鶴的面前。方鶴低頭一看,便看到在他那胖乎乎的小手上放着一把尺子。尺子的表面是銀色的,在燭光的照耀下,隐隐蕩漾着些許的波紋。它的上面好似空無一物,就像一把長方形的物體。但将它拿到面前仔細端詳,便能發現上端便有清晰的刻度。

方鶴把玩了一會兒,發現這尺子握在手裏的質感竟然非常好,溫潤如玉。握得久了,還能感覺到空中的靈氣順着尺子蔓延進來,與身子的靈氣形成循環,生生不息。

這是煉氣期能使用的最好器具,等級為天賜。雖然并不是什麽攻擊類用具,但這東西對方鶴來說恰到好處。

見方鶴臉上的滿意的表情,陶樂樂笑得更開心了。他眉眼彎彎,又從兜裏拿出一件小玩意。方鶴看了一眼,這是一把黑色的小劍。劍身淬煉得極為密實,一眼望去便好似堕入了黑暗。在劍柄處還有月牙般的紅點,襯得黑色的底,看起來極為妖冶。

陶樂樂認真地說:“這是我為時大哥打造的。他剛好缺了一把劍……”話還未說完,他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拉了拉方鶴的衣袖,軟軟嫩嫩的臉上充斥着大人般的憂慮:

“時大哥怎麽一直沒有消息。”

他們來到定九城有一會兒了,可一直都沒有聽到過時朔的名字,反倒是天才的戰績聽了不少。每一次都讓人震撼。

方鶴笑着說沒事,随後從陶樂樂的手中把那把小劍拿了起來。一瞬間,他就感覺到手腕有些吃力。這把小劍看起來雖然小,但卻很重,拿在手上非常有質感。怪不得剛剛陶樂樂手捧的高度都比先前低了不少。

方鶴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把劍的劍身很流暢,逆風的阻力會比一般的劍減少很多,也因此它刺出去的話會比平常要快上很多。他頓了頓,随後當着陶樂樂的面将靈力輸入進去。

劍身開始延長,以等比的長度逐步擴大,最後長至正常大小。方鶴右手緊握,将劍插入一旁的廢料裏,便發現這劍穩穩當當地插入其中,半個劍身全部沒在了裏面。當真是一把好劍。

方鶴收回靈氣,劍又回到了原本的大小。他重新放回到陶樂樂的手中,摸了摸他的頭,毫不吝啬自己的誇獎。

陶樂樂顯然高興瘋了。他亮晶晶的眼睛裏閃爍着耀眼的光,燭火在他澄澈的眼裏微微搖晃。他捏着自己的拳頭說:“我一定會努力的,将來給老師還有時大哥造出更好用的東西。”

滿滿的赤子之心。

方鶴笑着問道:“之前的習題做的怎麽樣了。”他在補習班上第一節 課的時候就給陶樂樂布置作業,上面列的都是各個材料的熔點、特質或者延展度等。現在這些都可以派上用場了。

陶樂樂聽到方鶴一說,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将作業拿了出來,放在方鶴的手上。方鶴掂了掂分量,挺沉的。他翻開來一看,便看到除了他布置的作業外,陶樂樂還在上面記錄了每樣材料他的用後心得——它最适合怎樣鍛造,能拿來做什麽,他都一一列舉了出來。

這些東西随便地拿出一頁,都是很好的入門資料。

就是……字太醜了一些。

方鶴覺得,他該讓陶樂樂練練字了。這樣想着,他找了個位置坐下,拿了幾張白紙,就着陶樂樂的作業開始謄抄起來。陶樂樂也自發地拿起百科全書第二冊 坐到方鶴的旁邊一本正經地看了起來。兩個人看起來和諧寧靜,有一股溫馨靜谧的氣氛緩緩流淌着。

而外界,在這一刻被炸開了鍋!

定九城出現天賜天賦的煉器師這條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似的立刻傳到了大江南北。人們都知道方鶴的名字,也知道就在三天後,他那個剛剛入道的學生就要和宗新遠這個煉器大師比試。

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不信。可偏偏他們又不得不相信。

定九城的天到現在還是亮的,從天而降毫無端倪的三道雷,再加上依舊不斷在上空盤旋的鳥獸,都昭示着他們這件事是真的。在确認事情的真實性後,人們無疑對三天後的煉器比試更為期待。

他們都想知道,究竟方鶴有怎樣的能力敢放出這樣的豪言。

與此同時,方鶴當時随意提出來的三個問題被煉器師拿出來反複鑽研研究,其中更包含着衆多煉器天才。但是無論他們怎麽讨論,怎麽研究,最終都沒有得出一個結果。

有一些資深的、在大陸上頗有名字的煉器師徹夜不眠研究了一天一夜之後,拍板說道:“這個根本就沒有答案!”

“如果一個人沒有答案,那還可以說得過去。如果兩個到三個人沒有答案,那麽就說明這個題目,本來就有問題!”

“我想那個叫做方鶴的陣法師,估計也不知道正确答案。這個所謂的三連問只是用來糊弄我們的。天賜天賦居然拜了這樣的人為師,實在是太可惜了。”

一時間,人們只要談起方鶴這兩個字,往往表情帶着蔑視。他們甚至和那些交往已久的煉器師一起期待着三天後的到來。

三天轉眼而至。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房間裏時,方鶴終于放下筆,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他最近幾天一直忙着編寫教材。教材裏除了一些物理專用名詞、各種材料的特性之外,方鶴還将陶樂樂的筆記有選擇性地摘抄了進去。由于這份教材非常重要,他的書寫反而一改之前的随性,反倒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抄寫下來。

三天過去,編寫的內容已經達到了厚厚的一側。方鶴思考了一下,裁了幾張白紙粘貼在首頁,在上面寫上“修真物理初級教材”這幾個字,随後在下面寫上——由修真補習班方鶴、陶樂樂編寫。

做完這些之後,他拿在手裏端詳了一下,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的。他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随後叫醒了躺在床上的陶樂樂,兩人簡單地梳洗一番後,便打開門朝着外面走去。

在昨天,宗新遠就遞來戰書。他們比試的地方是定九城的城中心,那裏有專門的煉器場所。

等到他們快到的時候,大老遠就聽到幾聲急迫的、帶着些欣喜和緊張的叫喊聲“他們來了來了。”烏黑烏黑的一片人群立刻洶湧了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朝着他們的方向望了過來。

方鶴面不改色地走着,從邊際走到中心點的位置,這一路上,他都能聽到人們小聲地議論聲,話題中或多或少都帶着對他的輕視。這讓方鶴感興趣地揚了揚眉。

這外界的風向可與他想象中的不同啊。

他将這些疑惑放進心裏,臉上依舊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淡定地朝早就站在這裏的宗新遠點了點頭,随後拍了拍陶樂樂的肩膀,什麽都沒有交代,仿佛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比試。

兩人是一起進入煉器室的。

等到他們進去後,方鶴便尋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閉上了眼睛,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膝蓋上打着節拍,看起來悠閑自得的樣子。

這副樣子顯然有些礙眼,很快便有人站了起來,話中明顯帶着刺意,朝着方鶴說道:

“你就是提出那三個問題的陣法師方鶴?”

“我看也不過如此,我就只問你這三連問你自己有答案嗎?”

方鶴睜開眼睛。他的眼眸深邃似海,就這樣望向來人。此時他嘴角還略帶着些許的笑意,偏偏眼眸是冷的,沒有任何溫度。來人被他這雙眼看得打了一個寒顫。

對方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這三連問,全修真界的煉器師都沒有答案,不是你弄虛作假是什麽?”

方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鴉羽般的睫毛上下顫了顫,那張漂亮的面容逼近來人,口中輕輕地說道:“如果一個人答不出來,那是無知。如果一群人答不出來,那便是一群人的無知。”

“如果整個修真界都沒有人答出來,那麽便是整個修真界的無知。”

說到這裏的時候,方鶴的下颌微擡,神情張揚而冷漠。他的目光掠過來問話的人,一一從場下看熱鬧的人群裏掃過,又重複地說了一遍:

“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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