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自從那日在假山後聽見了兩個小丫鬟的談話,這幾日墨韻再沒有去過花園。
正巧殘冬已過,之前說好的院子也已經收拾好了,墨韻便禀了賈母,從她的院子中搬了出來。只是每日吃食還是常與賈母三春等一起用,若是空閑之時也常常去賈母院中請安,與三春等人說話玩耍,姐妹幾個感情倒是好了不少,說話時也不如初見那般顧忌許多了。
只是也不知三春中的哪一位與那賈寶玉說了黛玉的事情,倒是将他興致引了起來,因此常常在她來了賈母處時尋她,讓她多說些黛玉的事情與他聽。弄得墨韻煩不勝煩,一見寶玉身邊的丫鬟婆子便想跑。
偏偏都在賈母院子中,聽得是自己小外孫女兒的事情,賈母也來了興致,常常催着墨韻多說些才好。
墨韻也不好掃了賈母的興,也不想将黛玉如何說給寶玉聽,因此常常挑了一些黛玉照看平安的事情出來說,之後又轉到平安如何,讀了什麽書,寫了什麽字,說了什麽話,為人知道用功知道上進。
賈母聽着外孫這般年紀便知道讀書求取功名,心中大感寬慰,常常催着墨韻再多說些。
寶玉卻對這些只知道功名利祿的蠹蟲完全不感興趣,便是知道表弟也定是風姿不俗,然而實在不耐聽這些東西,因此每每聽見這些便找了借口出去,時間長了,他也懶得再找墨韻說黛玉了,生怕墨韻又說出什麽功名利祿的事情來。
這日,墨韻及三春因着府中梅花盛開,便來了花園處賞花,也不知怎麽的,說着說着話題便轉到了薛家的頭上。
惜春畢竟年紀還小,聽說有客要來,不免多了幾分好奇,道:“聽說這薛家這幾日便要到了,也不知薛家姐姐是個怎樣的人。”
探春自幼在王夫人身邊長大,王夫人與薛姨媽這兩年來往也較多,因此她對于薛家了解的也比迎春探春她們多了些,因此笑着道:“我聽太太說,這薛家大姑娘是頂好相處的一個人,平日裏也是舉止娴雅,才思敏捷之人。既是來了我們家,咱們又多了一個玩伴,豈不是頂好的事情?”說着看向了一邊坐着的迎春,道:“姐姐說,是不是?”
平日裏三春都住在賈母的碧紗櫥中,因此出門時衣飾大多相同,只是顏色有着些許差別。今日迎春便同探春惜春一般穿着一件白底紅梅洋绉裙,只是頭上的頭飾較着兩人少了一兩件,便是戴在頭上的也大多半新不舊,并不像是新打的那些。
迎春本坐在石凳上看着一邊湖中的游魚發呆,此時聽着探春問她,不由一怔,一臉茫然看向了探春:“怎麽了?”
探春皺了皺眉頭,有些擔心道:“姐姐今日怎麽了?怎麽有些心不在焉的?”
惜春也道:“就是就是。而且今日說好的要戴之前剛得的那只鑲寶石梅花簪的,姐姐怎麽帶了一支鳳蝶鎏金銀簪?與這衣裳一點都不相配!”
站在迎春身後的司棋聽着惜春的問話一臉的憤憤不平,眼見着想說什麽卻被迎春攔住了,道:“前幾日新得了一本棋譜,因此這幾日日夜都在鑽研,倒是睡得晚了些,因此有些神思不屬的。”
又向着惜春道:“早些起來時候是準備要戴這說好的簪子的,可是怎的都沒有找到,想是前幾日奶娘不曉得放在哪裏了。我見這時辰快到了,因此胡亂簪了一支,倒叫妹妹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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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聽了,覺得迎春這個解釋倒也合理,因此也沒有多想,說過也就罷了。倒是惜春說了一句:“這剛打的簪子就不知道被奶娘放哪了,這奶娘也太不注意了。”
迎春就當是沒有聽到,笑了笑也就過去了。只墨韻見着一臉憤怒的司棋,又看看毫不在意的迎春,皺了皺眉頭,卻也沒有多話。
四人又轉了話頭去說別的了,這時候卻見着賈母身邊的小丫鬟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喚她們去榮禧堂。仔細聽了才知道,卻是巧了,這說曹操曹操到,薛家到了!一聽薛家來了,姊妹四人忙站起來一起向着榮禧堂走了去。
進了榮禧堂便見着氣氛正好,賈母坐在上面拉着一位體态微豐,穿着素雅的少女說話,一邊王夫人也帶着一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站在一邊笑着聽着。
賈母正拉着薛寶釵向着王夫人與薛姨媽誇贊,卻聽見了門口小丫鬟說四位姑娘來了,眼睛一亮,對着掀開了簾子進門的墨韻她們道:“快過來見過你們的姨媽和表姐!”
四人忙上前,賈母拉着寶釵道:“這是你們表姐,名喚寶釵的。”又指着薛姨媽道:“那是你們薛姨媽。你們還有個表哥叫做薛蟠的,現下卻是在前院,以後再見過就是了。”四人上前行過了禮。
薛姨媽見着這四人,抓着迎春的手啧啧贊嘆:“府上的姑娘養的真好!卻是我這女兒,自幼就是個不愛打扮的,您說這小姑娘家家不打扮,這不是浪費嘛!”說着,看着墨韻又有些疑惑,向着賈母問道:“聽說府上只有三位姑娘,這位是?”
賈母聽着薛姨媽的疑問,伸手将墨韻拉到了身前對着薛姨媽笑着說道:“這位是我的大外孫女兒,學名姓林的。她母親是我小女兒,前些日子竟是去了,因此我便着将她接到身邊來教養着,也圓了我對她母親一片思念之情。”提起了賈敏,賈母面上不由又顯出了幾分的哀切。
薛姨媽連忙起身道:“倒是我的不好,勾起了老太君的傷心事。您還是莫要傷心了,否則想是您的女兒在那九泉之下也定是不安心的。”
賈母擦了擦眼角的淚,又恢複了方才的神色,向着薛姨媽道:“畢竟年紀老了,總是容易回想以前的事情,到叫你們看了笑話了。”
薛姨媽忙擺手道:“什麽笑話不笑話的,今日能夠見着老太君,已是天大的福分,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着喚人上來将帶帶來的人情土物具送了,只是沒想到還有墨韻在這,想了想薛姨媽将手上的翡翠镯子捋了下來一把塞進了墨韻的手上道:“卻是我思慮不周,竟忘了侄女。這镯子也不是什麽好物,侄女将就着戴戴,算是我的賠禮了。待我回去再整治一份出來,還請侄女兒不要嫌棄。”
薛姨媽雖說着镯子不是好物,然而既是戴在薛姨媽的手上的,又能差到那裏去?因此墨韻拿着那油光水亮的镯子有些不知所措,忙看了賈母兩眼,見着賈母點了點頭,這才收了下來,又對着薛姨媽道:“多謝姨媽賜禮。”
薛姨媽拉着墨韻的手,越看越喜歡,對着賈母道:“侄女長得這般好看,竟叫我移不開眼了,也不知道将來便宜了誰家的小子!”
賈母聽着薛姨媽誇墨韻心中也是歡喜,只是嘴上還在謙虛:“她小丫頭有什麽好看不好看的,還是寶釵,一看便是好的。”
薛姨媽看着墨韻道:“不知侄女兒是哪年的生辰啊?我家寶釵是九月的生辰。”
墨韻雖不是特別喜歡薛寶釵,然而對着這慈愛的薛姨媽卻是有些親近,因此輕聲回了道:“是在寒衣節的。”
“喲,”薛姨媽笑道:“倒是我家寶釵做了姐姐了!”衆人一番笑,見着時間不早了,便開始準備治宴接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