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9.6

拖到不能再拖, 賴明明終于抱着澡盆去洗頭洗澡了,這會兒夜涼似水,她堅強地洗了個冷水澡, 洗了足足一個半時辰, 瑟瑟發抖地趴在窗口吹風,最後披着濕漉漉的長發入了屈檀栾房中。

屈檀栾此時正斜躺在貴妃榻上, 手上拿着一本游記,肩後披着光澤的墨發, 身着白色中衣, 中衣并無系緊, 隐約袒露出羊脂玉般的胸肌,看起來分外誘人。

賴明明能感覺鼻子耷拉下一串溫熱的液體,手一摸, 不是鼻血,是清涕。

“來了?”屈檀栾悠悠開口,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書頁上,看也沒看她一眼。

賴明明吸了吸鼻涕, “嗯啊!我去擦一下頭發。”然後就跑了出去,站在風口擦發,奇怪, 她突然有點緊張起來。

她轉身的時候,屈檀栾才擡眸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很快,目光又收了回來, 落在書上的畫像上。這是一本披着游記外皮的“教導書”。雖然今晚沒什麽可能,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萬一他真的忍不住了呢?

半個時辰後,賴明明吸着鼻涕回到了屈檀栾房中,屈檀栾終于放下手中的書,擡眸看她,“準備好了?”這模樣,倒是一點也不心急的樣子。

賴明明點了點頭,走路都有些虛浮了,她覺得好冷,一下子像是入冬了。

屈檀栾多看了她一眼,見她臉頰發紅,倒有些詫異,她在害羞?

賴明明自覺爬上了床,滾到了裏面去,她睡過最舒服的床,就是假少爺的床,又香又軟,許是因為,還有假少爺身上的味道吧。她深嗅了一下,可是鼻塞什麽都聞不到,但她能感覺到,整個被褥都是假少爺身上的味道,一定是好聞又舒服。

她躺下那一刻,屈檀栾的心跳快了一節拍,他真希望,今晚她就是他的人,今晚能簡簡單單的。他擡手,拉開了束着帷幔的絲帶,雙層帷幔緩緩垂下,将二人籠罩在了一個溫馨的空間裏。

他忽然覺得自己情動了,有種難以壓抑的沖動,假戲真做又如何,改變一下計劃又如何?他欺身而上,輕輕覆在她身上,可是一看,她閉着眼,一臉乖巧——這是睡着了。她身上熱得有些不正常,小臉通紅,屈檀栾的唇輕輕抵在她額上,好燙。

“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嗎?”他喃喃道,親吻住了她的脖子,可是她全身都滾燙得厲害,隔着兩個人的衣裳也能感覺到。

他輕輕咬住她的耳垂,由輕而重,再由重而輕,最後輕輕地親吻着。

半晌,終是嘆了口氣,以額輕輕抵上她的額頭,道了一句,“叫虞不醫過來。”

“是。”屋頂,傳來淩霄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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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窗邊響起淩霄的聲音,“爺,虞公子不在,我給請了之前那位大夫。”

屈檀栾擰眉,虞不醫從不出門,有事只會因公事,昨晚他們都和那位談了一宿了,怎麽今晚還要談?屈檀栾有些不滿,“請那個庸醫作什麽?”

“爺,這位老大夫祖輩行醫,他行醫也有六十年了,專治傷寒雜症,在城中頗有聲名。”淩霄終于為這老大夫說了句話。他估摸着安小福是患了傷風,他今晚見了她一面,當時便覺得她身上有些病氣了。

淩霄身後不遠處,被套着頭套籠罩在黑暗中的老大夫抱着廊下竹柱瑟瑟發抖,在認真地考慮着搬家的事了。

老大夫把過脈後,開了藥方,便被淩霄送回去了。

白菱下去熬藥,紅桑守在門口,屈檀栾将全身滾燙的賴明明抱在懷中,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懷中的賴明明呢喃開了口,“七七……”

“什麽?”屈檀栾傾耳細聽。

“七七,救我……”賴明明一臉痛苦,似陷入夢魇中。

“小福,小福……”屈檀栾見喚她沒反應,聲音輕了輕,在她耳旁喚道,“小九……”安小九,才是她的名字。

賴明明哭了出來,“七七……”她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襟,卻不是在喚他。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惶恐無助的模樣,有些走了神,等他意識到屋內有人的時候,一股極淡的香氣已經彌漫在了空中,屈檀栾屏住呼吸,抱着賴明明順勢倒在了床上。

一只手将他推倒在一旁,來人将賴明明抱了起來,很快躍出了窗外。

他身影一消失,屈檀栾便坐了起來,淩霄也從檐下落了下來,低聲道:“爺,他一個人來的,只怕是……私自前來。”

屈檀栾輕輕“嗯”了一聲,“活捉。”

十七抱着昏睡過去的賴明明隐入竹林深處,從懷中摸出了小瓶東西,撥開瓶蓋放至賴明明鼻下輕移兩下,賴明明仍沒醒來。他摸出銀針,在她虎口處紮了一針,賴明明這才緩緩蘇醒了過來。

賴明明醒過來後,一臉震驚,呆呆地看着十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眸色極其地複雜,有惶恐、驚懼、欣喜,又像是難以置信。

黑衣人審視着她的眼,試探問道:“小九?”

賴明明忽然喜極而泣,緊緊地抱住了他,委屈喊道:“七七!”

十七微訝,遲疑了一下,擁住了她,“小九……”他輕輕拍着她的背,他有多久沒見過小九哭了。曾經的那個小哭包,已經很久很久沒哭過了,不是她學會了堅強,而是她在一直在努力地僞裝堅強。

安小九哭得厲害,像是壓抑了許久,十七輕輕摸着她的頭,低聲道:“小九,別哭了,這裏很危險。”默了默,他問道,“你跟屈檀栾是怎麽回事?”

安小九一愣,這才有些回過神來,擡起頭來,一臉委屈道:“我不是她。”

“她?她是誰?”十七擰了擰眉,對她的說話有些不解。

“七七,我不是她,我是小九。”安小九緊張地揪住他的衣襟,生怕他不相信她,“她是別人,一個很奇怪的人,你要相信我,這是真的……”

十七聽得微微歪頭,輕聲道:“我信你,你別急,慢慢說。”

安小九壓抑着哭泣道,“那裏有好多奇怪的人,長得和我們不一樣,他們頭發是金色和白色的,有些很卷,而且眼珠子還有藍色和綠色的,他們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我躺在一個白色的地方,那張床還會動來動去,旁邊有幾個小盒子,盒子裏面的東西還會動還會發出奇怪的聲音……他們還拿着好多小刀和奇怪的針……我真的好害怕……”安小九說到這,已是泣不成聲。

對安小九來說,種種經歷無異于就等于一個現代人被外星人抓了放在它們的飛船上,然後她在半清醒狀态下看着這群外星人在叽裏呱啦地說着外星語研究該如何解剖自己。

十七聽得都有些懵了,但卻能從她的顫抖中感受到她的恐懼,只能抱緊了她,低聲安慰道:“別怕,小九,師兄在這。”他輕輕地哄着她,一如小時候。

“我好害怕。”安小九顫聲道,緊緊地縮在他懷中。

“別怕,師兄會保護你的。”十七輕輕順着她的背,緩聲道,“你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告訴我,我聽着,看看是什麽情況。”他的聲音沉緩冷靜,帶來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安小九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情緒漸漸地緩和了下來,“初四那天傍晚,我在抄手游廊下點燈,是最後一盞了,我将燈籠挂起來的時候,突然看到空中有一道光閃過,我盯着看了一會兒,突然眼前一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躺着了,有人在扒我的眼皮,眼前好亮,白茫茫的又刺眼……”

在那之後,她要麽就這麽躺着,被一群奇奇怪怪的人扒來翻去,不能說話不能動,沒有半點尊嚴;要麽就徘徊在自己的身體附近,看着曾經的自己說一些她不可能會說的話、做一些她不可能會做的事——有人占據了她的身體。

可是,她對自己這個身體卻沒有任何感覺,有的感覺是來自另一個身體的,像是在另一個未知而奇特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如果她的身體刺激一大,她就有可能會歸來。比如那天中午在庭院裏,管事們在說話,疏竹齋在招人,她看着這裏的自己默默不說話,她便朝自己喊了一聲。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身體像是被雷電劈到了一樣,一瞬間就沖回了自己身體,高舉手喊了一句“我去!”

可是下一瞬,她又躺回了那張會動的床上。

這一次,是這具身體因為生病變得很薄弱了,所以她又一次歸來了。

這二人就這麽窩在地面,說話聲音壓抑着,低低訴說着。

隐身在竹林上空的屈檀栾看了一眼對面同他一樣挂在竹頭的淩霄,淩霄朝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也聽不到二人在說什麽。屈檀栾靜悄悄滑下數尺,屏住呼吸斂了所有內力,也只能聽到依稀的說話聲,根本聽不清二人在說什麽,卻能很清晰地看到二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一副互訴衷腸的模樣。

屈檀栾看得心中火冒三丈,朝淩霄打了個手勢,淩霄會意,悄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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