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燦爛的虎牙

涼伊擰開自來水龍頭，将水輕輕地撲打在她的臉上，可思緒卻收不回。

她飄遠的思緒被滾落在她腳邊的籃球牽引回來，她揉揉眼睛，低頭看着腳邊的籃球，彎下腰撿起，卻和許東辰四目相對，夏日的烤陽将他們的身上都打磨了一層金光。

許東辰一臉沉悶的從她手裏搶奪過籃球，這場比賽，他輸了，孟軒贏了。

涼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影子與陽光交融，帶着澀澀的苦。

“涼伊。”

她全身像被釘在地上，他的聲音似乎帶着毒，他的出現，将她的世界攪的翻天覆地，她卻束手無策。

“許東辰。”

她為數不多的叫他的名字，在補習的日子裏，她對他的态度 改觀了，因為她發現，他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變得有點讨喜了。

“你喜歡孟軒？”

涼伊像是被戳破心事一般，僵硬在原地，她的秘密突然被他撕扯開，攤在陽光下。

她咬着下唇，她不知道該作何解釋，因為這是事實。

“我……”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在學校這個不大的圈子裏，流言傳的很快，添油加醋的傳言只會愈演愈烈。

許東辰看着她結巴斷續的模樣，他心裏有了答案，他将手中的籃球狠狠一摔，“所以我輸了球，你很開心吧，因為是你的孟軒贏了。”他在賽場上清楚的看到她站在支持孟軒的隊伍裏，他的心裏就不是滋味。

涼伊看着他漸漸走遠的背影，心頭莫名的堵塞，青春懵懂的年紀，愛這個字眼很是模糊，而崇拜和喜歡卻弄混在心裏。

自從那場比賽後，許東辰獨來獨往，和孟軒的關系很是緊張，而他，也沒有再捉弄她，而補習，也擱置了。

講臺上的吐沫橫飛，涼伊卻還是失了神，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回頭看他的舉動，卻終究沒有勇氣。

“涼伊。”孟軒拿着板報圖冊找到她，他希望她能擔任板報繪畫的工作，他的請求，她總是沒有辦法拒絕。

可是，她沒有想到，許東辰也是這次板報的參與人，他寫得一手漂亮好字，雖然和他的氣質很是不符，他看起來心浮氣躁的，寫字的時候，卻心沉的很靜。

她和他會在黑板的兩端各自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卻從來沒有過多的接觸，她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是因為她支持了孟軒嗎？

可是他的後援團那麽多，他怎麽會在乎她的支持？

涼伊收回打量他的視線，緊緊攥着粉筆，可卻心不在焉。

他的字寫的很好看，如涓涓潺流的溪水，在夏日裏，注入了一股清風，在夕陽下，他成了一道不可磨滅的風景。

可是，他們終究沒有說話。

“涼伊，我先走喽。”米莉背着書包，花癡的盯着許東辰的字看，“真是上天不公，人長得帥就算了，體育好那也算了，漂亮的手還寫的一手好字讓我這個手殘的人可怎麽辦。”米莉趴在涼伊的肩頭，“更可惡的是他成績是尖子生行列，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米莉連連嘆氣，剝開一粒大白兔奶糖塞到涼伊嘴巴裏，“親愛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哦，你也早點回去，辛苦了哈。”

涼伊揚起笑容，帶着滿滿的奶油香味，和她揮手，她一手粉筆灰，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她攥着粉筆，望着空無一人的教室，只有吱呀的風扇在徐徐轉動。

有陽光整點的落在黑板報上，她的眼裏突然映上了許東辰那潇灑利落的字體上，帶着陽光的餘溫。

“別動。”

涼伊驚得縮回手，才發現孟軒滿頭大汗的出現在教室門口，

“是我。”

“你沒回去？”她心虛的站在原地，可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

孟軒大步走進教室，“我打了會球，準備回去。”他看着即将完成的黑板報，如領導審查般，叉着腰，“很好看。”

他轉而看着涼伊，“涼伊，你學過畫畫嗎？”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涼伊倏的緊張。

“沒有。”

“那你畫的不錯。”他不吝啬的贊美着，視線落定在黑板報上。

涼伊的臉燒得通紅，偌大通風的教室，突然只剩他們兩個人，他的笑容能擊敗所有夏日的炎熱。

“快完成了？”

“嗯。”涼伊轉身盯着黑板報，“就差一點了。”

“那我等你。”他将籃球擱在桌上。

涼伊驀地轉身，就撞上他溫柔的笑容，他是所有女生憧憬過的那抹樣子，卻終究刻度不了。

“不用了。”

“沒事，反正明天是周末。我總不能讓你孤軍奮戰。”孟軒手輕按在籃球上，他穿着白襯衫的模樣真的只有在純白的夢裏才出現，恍若隔世。

涼伊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攥着粉筆的手心也不自覺的滲出汗水，他此時就在她的身後，她不知道他的目光是否會落在她的身上一星半點，但她卻欣喜若狂。

她和暗戀的男生此時就在一個空間裏，她和所有藏着心思的女生一樣，會不自禁的在課堂上失神盯着他的輪廓，會在籃球場上肆意的追随着他的身影，會因為他對她說的一句話而陷入幸福的漩渦，會因為他和別的女生走的近而心生醋意，她只是個普通的高中女生，她有喜歡的明星，有喜歡的朋友，還有喜歡的男生，在懵懂遇上愛情的年紀裏，總有一個心心念念的人深藏在心裏。

突然她的身邊有了一抹黑壓壓的身影，她看着他拿起粉筆在她畫好的輪廓裏塗描着。

“我不會畫畫，只好幫你打打下手，潤潤色，你不會嫌棄吧。”

涼伊輕輕搖頭，“不會。”

“這裏塗什麽顏色比較好。”

涼伊從粉筆盒裏拿出一只綠色粉筆，“塗綠色的就好。”

“好。”

涼伊偷瞄着他的側臉，他的臉上還挂着汗水，可在青春裏，他對她而言，是最好的一段輕音樂。

涼伊和他并肩走在校園裏，他推着車，她步行着，他們的影子被夕陽扯的很長。

“我送你吧。”

涼伊紅着臉搖頭，“不用了，謝謝。”

“那好。”孟軒抿着唇，“那，我就先回去了，回見。”

“嗯，回見。”涼伊像個玩偶一樣，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騎着車彙入車流中，她的眼裏像填滿了星星。

她緩緩踱步在道上，眼角依舊挂着笑容。

她下意識的回頭，就看見橫沖而來的自行車，她後怕的往路沿躲避，回神才發現是許東辰，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單手拿着漫畫，單手扶着車頭。

她靜靜地看着他，誰也不先開口說話。

他們很相像，一樣的倔強，可又不一樣，她沉靜，他卻驕躁。

夕陽下，他們隔着車頭的距離，如同一幅巨大的畫幅，被挂在天空裏。

“放學不回家，在外面逗留什麽？”他淡淡開口，他可是看見了她和孟軒并肩在一起。

涼伊看着許東辰，他的臉依舊沒有表情。

“我在準備黑板報。”

“那你速度真慢。”

“寫字和畫畫可不一樣，慢工出細活。”涼伊歪着腦袋，“你怎麽也在外面逗留？”

“我。”許東辰昂起頭，“你管我。”

“是你先問我的。”

許東辰如鲠在喉，無法反駁。

許東辰偷偷打量着她，站在夕陽下的她，很可愛。

“許東辰，下次你騎車，要注意。”她可是因為他，差點受了兩次他的苦，這麽一說，她上次的胳膊肘還有點隐隐作痛。

許東辰轉頭，朝她吐着舌頭，“我車技我知道，這次不是還沒碰到你嗎。”

“你。”

“要看漫畫書嗎？”他倏的揚起手裏的漫畫書，露出一對小虎牙，涼伊倏地笑出聲，他們突然就和好了，青春真好，什麽都抵不過一抹燦爛的笑容。

涼伊和許東辰相視而笑，笑容裏藏匿着他們的和好如初，美好的青春裏，沒有解不開的結，誰先邁出一步，所有的怒意都轉而消逝在陽光下。

涼伊伸出手，輕拍着許東辰的胳膊，輕喃着他的名字。

“那你放學到底幹什麽了？”

許東辰眼神飄離，露出笑容，揚揚胳膊窩裏的漫畫書，“我去借漫畫書了。”

“漫畫？”涼伊偏着頭，夾在他胳膊窩裏的漫畫書露出了冰山一角。

“嗯。”他扶着車頭，望着她，“走，我載你。”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小區裏。”

“那真湊巧，我家也住那裏。”許東辰将漫畫書舉起，“幫我抱着，我騎車夾着漫畫書真不方便。”

涼伊乖乖的幫他抱着漫畫書。

“還杵那做什麽，上來。”

涼伊抱着漫畫書，有些為難，“很近，我走一段就好了。”

許東辰順勢下了車，推着車，“那一起走吧。”

涼伊抱着漫畫書和他并肩前行，“你怎麽沒有車籃？”

“這是賽車，有車籃就不帥氣了。”他推着車，賽車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萦繞在他們的耳畔。

她和他，似乎将句號替換成了逗號，繼續續寫他們黑白電影的命運。

“你喜歡漫畫嗎？”他小心翼翼的打探着。

“不讨厭。”

“你畫的畫不錯，可以畫漫畫。”他給她出着主意。

涼伊低着頭，“多謝誇獎。”她只想将學習成績提上去，在高中好好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學，其他的事，她暫時沒有好好考慮過。

“你畫的畫很好看。”他別扭的贊美着，可她心裏卻莫名的開心。

她有些不相信，追問，“你看到了？”可是明明他從未正眼看過，他的寫字部分完成了，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怎麽，不能看？”他別過視線，“我想看就看。”

“不是。”涼伊聽着他帶刺的話語，嘆着氣，他就是別扭的人，“走吧。”

涼伊抱着漫畫書走在許東辰的前面，他就怔怔的看着涼伊的影子，是他能觸及到的距離。

真好，他這莫名的情愫，是什麽？可他知道，他很喜歡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