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歲月不散場
涼伊從心裏覺得，那是一場很長的夢，長到歲月都無法計量。米莉為她端來一杯熱水，“來，先暖暖身。”
“米莉。”
米莉緊握住她的手，“一定是因為明天孟軒期滿釋放了，所以你才會胡思亂想。”
“可我覺得好真實，會發生一樣。”
米莉整理着她快要及腰的長發，“沒事的，就是噩夢而已。”
涼伊緊緊攥着水杯，秋風蕭瑟，一定是今天在外吹冷風久了，才會做噩夢，今天就是三年期至，是孟軒重獲自由的日子，而他們，也已經大三了，在她忙綠找工作的期間，她和米莉合租了一個房子，房子雖然不大，可一應俱全，米莉在家人的介紹下，進了建築事務所，而涼伊，依舊徘徊不定。
她緩緩走到窗臺前，露出魚肚白的天空，似乎在向她招手，她打開衣櫥，翻找着适合今天場合的衣服。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白襯衫搭配着駝色風衣，她紮着低馬尾，褪去了往日的青澀，走向了瘋狂的命運。
米莉因為今天工地上有事要處理，所以只能趕上今晚為孟軒接風洗塵。
當她走下樓，許東辰和洛淺早已在等候在樓下，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們很默契的都穿上了白襯衫，象征着他們曾燦爛過的青春，記憶似乎突然回到了那年，那年他們攜手走過的林蔭小道，在陽光下的歡聲笑語，彼此約定……
秋風如刀子輕滑過她的身體，她站在風中忍不住顫抖，許東辰脫下他的黑色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他們都在等着這一天，當鐵門徐徐打開，有一抹身影迎着秋風緩緩走來，像極了曾經出現在她眼眸裏的樣子。
“孟軒。”
他穿着牛仔外套，拎着一個很大的包，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三米，卻看的很是真切，他臉上輕挂着笑容，笑眼依舊是記憶裏的模樣。
“歡迎回來。”
一句歡迎，道出了他們的心聲，他們從不覺得時間會溜的這麽快，而現在，卻想時間慢一點，離開他們的視線。
“我回來了。”他走到涼伊面前，眼睛裏有着星星，“涼伊。”
如果，她知道他們的結局，她就不會不舍她的勇敢，她不過，是想平凡的活着，可就算是這樣簡單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他們将接風宴設在了一家ktv，是阿仟的室友介紹的，阿仟抱着一箱飲料推門而入，“來，今晚我請客。”
米莉頗為自豪，“孟軒，阿仟的中文說的好吧，是我家洛淺教得好。”米莉挽住害羞笑着的洛淺。
“還沒恭喜你們。”孟軒打開一瓶可樂，“結婚快了吧。”
米莉害羞的偏着腦袋，“結婚還早，至少等畢業吧。”
孟軒臉上閃過一絲苦澀，“現在，就我一個無業游民了吧。”
“算我一個。”涼伊開口，“再說了，我們還有米莉呢，她不是說過，要帶我們發大財嗎？”
米莉裝失憶，“我怎麽會說大話。”她搗鼓着許東辰，“你不是創業嗎，帶我們一起發財啊。”
孟軒笑着，“許東辰，你要創業？”
“嗯，嘗試。”
“下次我們一起打場籃球。”
“好。”
涼伊将菜單拿給許東辰，這一幕，落入了孟軒的眼裏，從一開始，他就看見了他們的舉動，只是，他不想說破。
“我還沒介紹我自己呢。”阿仟站起身，中文教學頗有成效，用純正的中文說道，“我是阿仟，涼伊是我的姐，許東辰是我的姐夫，洛淺是我的師父，米莉是我的師母，我的女神是梁桑，不過她今晚要打工，所以沒來……”
“打住，梁桑答應你在私下說她是你的女神了嗎？”米莉挑着刺，許東辰和涼伊的關系，今天還不是告訴孟軒的時機。
可孟軒已經倒滿了一杯的可樂，“來，許東辰，涼伊，我也祝福你們。”
阿仟在米莉的白眼裏，努力回想，他到底說錯什麽了？
“孟軒。”
“涼伊，是個好姑娘，許東辰，你可不能欺負她。”孟軒仰起頭，将一整杯可樂下肚，明明很刺，卻感覺如苦咖啡般。
他們之間，很默契，許東辰也将一整杯可樂都喝個精光，明明沒酒，卻醉的厲害。
一起訴說的青春似乎很近，仿佛就在身邊，等天一亮，他們就會穿上白襯衫，斜背着書包，出現在校門口……
可這景象裏，卻少了一個人，她的笑容，她的自尊，仿佛都在微涼的天氣被磨的失去了棱角，沒了方向，随波逐流在某個角落裏。
“夏月。”孟軒幽幽開口，“你們都沒她的消息嗎？”
洛淺推推眼鏡，“嗯，這三年，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她搬了家，換了號碼，似乎有意躲避……”
米莉哀嘆着，“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到的。”
可她也不确定，他們會不會重新相遇……只是現在，她很自信……
阿仟打了一個飽嗝，“我再去搬點飲料。”
米莉在他門關上的那一秒裏出聲，“搬點酒……”
阿仟扶着牆壁，摘掉無框眼鏡，這裏的燈光和音樂讓人恍恍惚惚，可他還未出了拐角，就和一抹身影相撞。
當看清對方的臉，阿仟頓時清醒了，“阿桑。”
梁桑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裏，她不由自主的去扯她的迷你亮片裙，在他還未開口之際，她率先扯下她耳朵上誇張的耳飾。
“阿桑，你怎麽在這裏？”他上下打量着她，“你在這裏打工？”
“哦。”梁桑回答的漫不經心，“我，我在這裏當服務生。”
“梁桑，758包廂的客人等你呢。”
梁桑舔着唇，有些急躁，“我還要工作。”
阿仟驀地拉住她的手，“那我等你下班。”
“再說吧。”她掙開他的手，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阿仟抿着唇，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耳飾，他放在手心裏，這是梁桑的，他随着她的步伐，他推開這扇門，卻發現，他們回不去了，他看見梁桑貼身坐在一個中年男人身邊，為他倒酒，而那個中年男人眼睛一直流連在她的身上，手還時不時揩油一把。
阿仟緊蹙着眉，他忍不住了，沖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沖，梁桑的手腕被抓的通紅，也不說一句，他們都是倔強的人。
這一晚，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了，她在他的心裏，是很高冷卻又溫暖的人，可現在，她還有什麽顏面。
“這是什麽工作？”
梁桑深吸一口氣，“我做什麽工作，和你沒關系吧。”
“怎麽沒關系？”這是阿仟第一次發脾氣，也是第一次對梁桑表露這麽兇的語氣。
梁桑擡起頭，眼睛裏閃爍着淚光，在五彩的燈光下，“和你有什麽關系？我和你也沒關系，所以我沒必要告訴你。”
“我喜歡你。”
梁桑緊攥着手，“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我從來沒有回應你。”
“阿桑。”
“我還要回去工作。”
“這種工作，別做了。”
梁桑別過頭，“我不工作，你養我啊？”
“對，我養。”
“別開玩笑了，阿仟，你的家庭也不富裕，你要怎麽養我？”
“我……”
“夠了，反正我們之間，沒什麽關系，你不需要為我操心。”
“為什麽要做這樣下賤的工作？”
梁桑苦笑着，“下賤？對我來說，這是賺錢很快的方法，能很快的解決我的處境。”
阿仟試圖去拉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如果你覺得惡心，那你就走。”
“阿仟怎麽還不……”米莉推開門，就看見不遠處的阿仟和梁桑，而梁桑這一身衣服……
“梁桑。”
阿仟突然拉着梁桑離開，而米莉想追也追不上。
梁桑她……
原來青春，不是鮮亮的，也掩藏着晦暗與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久之後，他們才知道，梁桑有一個愛賭博的父親，而負債累累，她的母親憑着微薄的工資根本負擔不起她的學費和她父親的賭債，而梁桑為了交上她的學費和還上他父親欠下的債，不得已才在KTV裏當陪酒服務生，她并不覺得這份工作下賤惡心，她有她的底線，雖然在別人看來，很不光彩，但這樣，她和她的母親才不至于睡在馬路上，她才能完成她的學業，才能有更好的未來。
而在那之後，梁桑一直保持和他們的距離，等到離校，他們都找不到她了，阿仟就算尋遍她曾留下的痕跡，也不知道她下一處落腳點……
在狂風暴雨中，他們所宣揚的青春正在徐徐落幕……
涼伊在畢業後，進了一家雜志社，負責校對的部分，而米莉早已跳槽到一家小有名氣的經紀公司，負責一個新人飲食起居和活動安排，許東辰創辦的游戲公司也慢慢上了軌道，孟軒幫許東辰的同時還在積極準備成人考試，洛淺成了一家公司不折不扣的程序員，也會兼職許東辰游戲公司的程序顧問，而阿仟，在畢業之後，便回了泰國，雖然他偶然會在ins主頁上發布他的近況，可鮮少聯系。
他們都各自在自己的軌道上，有條不紊的走着，可人生沒到終點，就會有許多意料之外的分支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