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三三兩兩的人圍繞在鱷魚碑邊上, 原來下面還有一個陡坡,而趙志安應該就是掉到陡坡之上, 所以遲遲沒能找到。
有不相幹的環衛人員踮起腳朝外觀看, 裏三層外三層, 再加上夜黑風高, 最多看個大概,但是咆哮喧鬧鬼厲的尖叫聲, 聲聲入耳。
有人嘗試下去陡坡幫忙,而地勢險峻, 情況要一再思量。
人群有剎那的錯開,這個功夫, 後面的人好不容易清晰的看到現場。
趙志安拉着女孩子的一條腿懸挂在空中, 明明已經昏迷那麽長時間, 卻又有置之死地的力量,因為恐懼, 他不安分的掙紮又吼叫,剛才那聲聲刺耳的鬼厲, 就來自于他。
女孩子緊抿着嘴唇一聲不響,随着趙志安的抽*搐緊皺眉頭,時時刻刻有墜入深淵的危險。
而緊緊拖拽住女孩的那個年輕人, 從旁觀的角度看,只有一個寬闊又孤獨的背影。
人群的思緒被情勢所帶動,“喲哦~”一聲,女孩緊捆住的那塊枯木, 一點一點岔動,連根拔起,疾動又驟慢,層層冰凍下的泥土,也由僵硬變得松散。
身體失去扶持驟然墜落,周琛的身體往前驀然前傾,胳膊一軸,幾百斤的重量撕扯着他,手肘處一聲脆響,明明是歇斯底裏的鈍痛,但是卻悶不做聲。
趙志安裆處一陣濕意,鬼上身一樣的扭曲又尖叫,起先蒸騰起腥臊的氣味,最後在寒風中冰涼涼開始結凍。
他的眼淚開始狂飙,抽風一樣的又喊又叫,喉嚨漸漸沙啞,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救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我不想死!”
劉焱的雙腿搓動,稍微有些劇烈,她是有想過,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衆目睽睽之下,趙志安墜落懸崖。
自己好像也不需要過多的譴責內心,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法律都認同的先後原則。
沒給她太多的思考,周琛抓她更緊了,他的眼神鋒利又尖銳,像是無聲的警告,黑黢黢的,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那個夜晚的記憶太過漫長,劉焱之後想起,周琛力氣雖已到極限但絲毫沒有放開她手,随着劉焱身不由己的猝落,往懸崖墜落的剎那,千鈞一發,搜*查小隊剛好下來的幾個人又拉又扯無所不用其極的抓綁拉扯,才避免了悲劇。
黑布隆冬的,天空中一輪橢圓且蒼白的月亮,明晃着幾個黑壓壓的人頭,跪在地上的趙志安嚎啕大哭,聲嘶力竭,而劉焱,被拽進了一個懷抱,一個熟悉的環抱,吃痛卻安定。
Advertisement
周琛将她緊緊擁在懷裏,大難不死絕境逢生,劉焱眼角才淌出了眼淚。
脖子上的力道慢慢收緊,她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好一會兒,她說,“周琛,我喘不過氣了!”
趙志安那邊又擡又舉,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
周圍看熱鬧的正在嗟嘆唏噓,黑壓壓的一片,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周琛托起她的身體攀住岩石爬上鱷魚碑,然後疾步離開。
高川至少給劉焱打了十個電話,最後锲而不舍的接通了,那邊的劉焱有氣無力,反正是無精打采的報了個平安。
高川不放心的等在門外,隐隐約約看見青旅燈火闌珊的地方有兩個結伴的人影,一晃眼的功夫兩個人就到了跟前,周琛一路黑着臉拉着劉焱快步走進旅館,他身上背着劉焱的行李包,跟在身後的劉焱臉色愧疚。
高川閑散的舉起右手準備打招呼,兩人都目不斜視。
高川木然,快速跟了幾步。
然後,“嘭”的一聲,振聾發聩。
那兩人徑直進了套間,跟無可跟,高川不明所以,撓着後腦勺讷讷的愣在原地。
周琛一路緊緊攢着劉焱的手腕,沖出了紅痕。
進了房間,周琛放下行李包推她坐在床邊,她抿了抿嘴,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腕,舉在胸前,可憐兮兮的低着頭。
周琛的內心積攢着怒火,但是一時無處可去,蹲下來,他沒好臉色的問,“還有哪裏疼?”
劉焱撇着嘴,搖了搖頭,委屈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周琛臉色愈發冷淡,他不想吃她這套,“你是在裝可憐?”
劉焱咬着下嘴唇,眼睛裏蘊着濕氣,不一會兒,眼眶紅紅的,可是周琛依舊怒氣不減,雖說剛才發生的事情純屬意外,可是稍有不慎,或者再也不能見到她。
“別他*媽給我裝可憐!”
劉焱示弱的去牽他的手,他剎那甩開,聽見劉焱瑟瑟的“吱”的一聲。
這下絕對是周琛的不是了,他抿了下嘴唇,猶疑的問,“還疼嗎?身上有什麽地方受傷了沒有,這地方有小診所。”
劉焱突然間無緣由的嚎啕大哭,周琛僵直的站在原地,不哄不勸。
過了好久,那聲音才漸漸頹廢下去,變成了恬淡的抽噎。
“你還委屈了?”周琛看她紅腫的眼睛,心裏十分不好過,“你知道你今天行為多危險,你想幹什麽?是你玩命還是他玩命?”
劉焱忍無可忍,果然裝柔弱這一招已然無用,她吼他,帶着哭腔,帶着蠻橫,“我就是想幫你,”越想越憋屈,她對他的苦痛感同身受,但是他呢,只知道一味的責怪,“這有錯嗎,又沒給你添亂,我就看看!我什麽都沒做!”
“你就看看,你看什麽?”
“我就想看趙志安怎麽死!”
“你之前打算什麽都不做的?”
劉焱篤定的點頭。
周琛哼了聲,“那你走在最前頭,平時怎麽沒見你那麽勤快?”
劉焱臉色無恙,“偶爾勤快不行嗎?”
“那你怎麽下的陡坡?”
劉焱頭腦一時卡殼,嘴巴微張着,沒有出聲,“......”
周琛又問,“搜*查小隊的人看你在鱷魚碑待了至少兩個小時,你說你在等人?”
劉焱嗫嚅了下嘴角,啞口無言。
周琛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溫熱的手掌拂過她的臉頰,她聽見周琛後悔說,“知道你這麽沖動,我就不該告訴你。”
劉焱低着腦袋,周琛居高臨下只能看見她的頭頂,頭發亂糟糟的,松垮的弓着腰,顯得憔悴又瘦弱。
過了會兒,她伸出一只手抹去眼淚,可憐巴巴的,她說,“我就是看不慣這種人,學校裏也是,學校外也是,欺負別人,傷害別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樂趣,為什麽那麽多人前仆後繼?”
“他憑什麽那麽傷害你,你跟我說了什麽!你壓根就什麽都沒告訴我!”
周琛只告訴她自己小時候被高年級欺負,氣急之下捅了對方導致辍學,這麽輕描淡寫,甚至可以覺得他在騙她。
“周琛,我其實早就知道,許豔帶我離校的時候我就聽見有人說學校出事了,他們說的很難聽,說一個高年級的對低年級的做那種事,我只是不敢去猜而已——”
她淚眼漣漣的擡起頭來,“那麽你呢?你又為什麽被退學,你不是自願辍學的又為什麽被學校退學?學校急着封口吧?退學之後你又去了哪裏?.......甚至......你哥哥都死了!”
周琛微躬的身體筆直了些,眼神陰鸷又暴戾,他冷冷問,“你都是怎麽知道的?”
劉焱的手指蜷縮了下,“你不覺得是因果報應嗎......許關是趙志安的同學。”
許關說起趙志安,像是在述說一個傳奇,一個故事,她說他如何仗義如何豪爽,腦海中浮現的還是挺熱血一人,再之後,他說他脾氣大好沖動,那也就是善良的人稍稍有些不好交往的毛病,再之後,她說他猥亵了同宿舍的小同學。
當時還是混合宿舍,高年級低年級混住,欺負人的常有,但這麽欺負的少有,劉焱也就“哦”了聲表示驚嘆。
因為許關的先入描述,當時劉焱想那人可能只是一時沖昏了頭腦,人性可能不壞,再者,這與自己沒什麽關系。
可是這樣的混合宿舍很少,劉焱嘴欠,就問許關什麽學校的。
随後她發現自己和許關同一所小學。
在之後,她知道許關的同學,和欺負小周琛的那人,是同個名字。
當時的心情是什麽樣的。
醍醐灌頂。
不可思議。
原來發生在陌生人身上的不幸只值得聊聊數語一筆帶過,但是同等量級的事情發生在至親的人身上,又是另一番痛徹感悟。
劉焱又伸出另一只手抹去眼淚,語氣生冷,說出的話慎重又陰狠,讓人膽寒。
她說,“是,我走在最前頭,是我發現了趙志安,沖動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要不要直接一腳将他踹下去......”
周琛輕撫她的腦袋靠在胸口,眼淚吧嗒在地面上,不止周琛覺得慶幸,劉焱亦然,“我沒這麽做。”
她的聲音軟弱,她伸手環住周琛,顫顫巍巍的說,“周琛,我害怕。”
她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衣擺,她說,“我想看着他死,并不都是因為你,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學了這麽多年團結友愛和諧進步,如果都是假的,我不甘心。”
抽噎下打了個冷嗝,劉焱繼續說,“你出事的第二天,許豔帶我轉學,她說她要帶我單住,因為她受不了我爸了,我回去找你,哪裏都找不到。”
劉焱擡頭看他,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沒什麽情緒。
劉焱問,“周琛,你小時候是不是可讨厭我了,我整天纏着你?”
周琛的嘴角動了下,但是他說,“還好。”
“我喜歡朋友,因為爸媽當時只有我,我很羨慕別人有弟弟妹妹,我想我要是有一個就好了,我一定會很疼他。”
周琛輕笑,“現在不如你所願了。”
劉焱搖頭,“劉一出生的不是時候,許豔跟我爸過不下去,她不想要這個意外得來的孩子,劉一是我爸從人流臺上撈回來的,”當時劉焱就站在醫院昏暗的小角落裏,手上拿着袋裝的酸奶,全身膽怯而僵持,手術間鬧成一團,許豔吵鬧的歇斯底裏,被劉政有托又拽的拉了出來,有一段時間劉政的确很拼命,家底也就那個時候起來的,但,“後來劉一出生了,沒人管,是我一直照顧他,他只有我,”劉焱嗤笑,“他比我還可憐。”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随你願,”周琛輕嘆,“既然有了陪伴,肯定就有責任,你有劉一,他也有你,沒這個羁絆,劉焱,你現在什麽樣子?”
沒有劉一,會是什麽樣子?
有賺有花,沒有責任,夜不歸宿,無人問津,可能是泡吧張狂結黨營私的小太妹,又或者對未來了無生意成天混吃等死。
劉焱喟嘆,多年的心結釋然,她擁着他,讷讷呢喃着他的名字,氣氛一瞬間溫存,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小時候就纏着你嗎?”
周琛抹着她的嘴角,淡淡問,“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你不會推開我,”如雨初霁,她說,“那時候許豔還很護着我,小朋友都不敢和我玩,我只是看起來很熱鬧。”頓了下,“你呢,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我說什麽是什麽。”
周琛俯下身,那個小時候的周琛已然遙遠。
趙志安應該被拖了回來,外面一陣慌亂雜吵鬧。
他吻向她,輕撫她的唇角,“以前我那麽聽話,現在你就聽我的,好不好?”
劉焱看向他的眼神無比信任,她點頭,“你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
周琛搖頭,“說你知道的就好了。”
果然,敲門聲驟起,外面的葛叔站在清冷的走廊上,問說,“請問有人在嗎,那什麽,孫警官讓過去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弱弱一呼:收藏收藏,尤其專欄!還有!留言是我前進的動力!
嗯,留言是我前進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