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也是快要到站的時候劉焱才收到周琛的語音, 不是很清晰,是個疑問句, 四個字, 來的西城?

劉焱拜托邊上的小年輕拿行李的時候順便拿下自己的, 道謝之後從位置上站起來, 讷讷的回複了句,“剛到的火車站, 西城火車站。”

很快,周琛馬上發來語音:先找個地方落腳, 我來找你。

劉焱疑惑,問, 方便接電話嗎?

周琛回複, 等下。

姥爺家是西城最普通不過的民居, 自家建的,屋脊造高, 斜面大,今年下了第一場雪, 還沒攢夠就順着屋檐落到地面,濕噠噠的,外面有個小院子, 院子裏種了桃樹李樹桂樹,春天的時候姹紫嫣紅,很是好看。

周琛對小時候的事情有點印象,那個時候, 兄弟兩個人,在院子裏搭個秋千,設備簡單,只要一根繩子一個扁擔,一玩就是一整天,媽媽有時候還唠叨,他們只是充耳不聞。

周琛細致的将牆面上用紅油漆寫的“欠債還錢”四個字給擦掉,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圈圈叉叉,他想着只能等明天再刷新。

他将剃刀丢在地面上,然後又利落的從長梯上爬下來。

裏面傳來姥爺顫顫巍巍的聲音,“你都搞好了?”

周琛用抹布擦了下手,“麽子,你先睡覺吧,我明天再搞。”

房門是木質的,咿呀一聲,姥爺形色枯槁,駐着拐棍出來,嘆口氣說,“沒用的,這東西你擦了也麽的用,他們搞高利貸的,不見兔子不撒鷹,天天來!天天來!今天沒來年三十也要來,昨天氣急敗壞把東西給砸了,明天保不齊把老屋也給拆了。”

周琛點點頭,他将姥爺攙扶進去,又将外面的梨形燈泡給關掉,囑咐說,“他們見什麽畜生和你都不搭嘎,您別瞎操心就對了。”

姥爺調皮的“哼”了聲,“說的容易哦!”

劉焱百無聊賴的坐在西城火車站前著名的臺檐上,冷風鑽進衣服裏,一掃在火車中的木讷與乏味。

大約過了五分鐘,周琛在微信上發來了視頻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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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焱着急忙慌的将手機從衣兜裏掏出來,等了兩秒收拾了下,才按下接聽鍵。

手機正對着的是劉焱的下巴,接着調整了下手機角度,她樂呵呵的呈四十五度笑眯眯的看向鏡頭,就像照鏡子一樣上下左右來回往複找角度。

視頻那頭傳來周琛敷衍的聲音,“你最漂亮你最漂亮了好吧。”

劉焱指着鼻翼下的一顆微不可見的痘痘,不顧形象的鼻孔朝天,聲色俱厲道,“看見沒看見沒,滿臉都是不能見人了。”

周琛寵溺的搖了搖頭,“你待幾天等休養好了再回去?”

劉焱“哦”了聲,那邊的周琛光線暗淡,貌似安逸的躺在一個古色古香的桃木床上,本來不想讓他接的怕他勞累,現在就不行了,“我才是人生地不熟的,你不大晚上的不來找我給我個驚喜?”

周琛閑适的擺擺兩根手指,故意刺激她,“哪有人要驚喜的?”又正兒八經解釋說,“過去一趟得四個小時,大晚上的也沒車。”

劉焱撇嘴,顯而易見的失落,可以體諒。

沉默的會兒,她将攝像頭轉向前面,是西城著名的悅城湖,映襯的是粼粼波光,對面則是林立的高樓大廈,巨大的LED屏上投放着各種商業廣告,反射到湖面,投影到律動的噴泉上,流光溢彩。

景色後面是劉焱的評價,“還不錯,難怪說西城是六朝古都。”

周琛逗她,“廣告裏看出來的?”

“......我說說好話不行嘛。”

“行是行,”接着周琛給她發了個鏈接,“這是附近最近的賓館,看評價還挺正規,你現在走過去,幾分鐘就到了。”

“噢,”她淡淡,看見周琛同時也将攝像頭轉向的後置,屋內的擺設一目了然,都是傳統的紅木家具,簡單明了,鏡頭有晃動,他應該到處走動,劉焱嘟囔着,“那你呢?”

周琛嘴角一抹壞笑,“我洗洗睡了,今天忙活了一整天。”

劉焱試探着問,“就睡了?不陪我聊聊天嗎?遇見壞人怎麽辦?”

周琛懶懶的打了個哈切,“西城治安還不錯,放心吧。”

挂斷電話,周琛抻腳換了雙運動鞋,剛把房門關上,姥爺就關切的開始問了,“這麽晚了你還去哪一塊?”

周琛哈了哈手,臨走前把大門拉上,“我去接個朋友,盡快回來。”

“就不能明天去?”

周琛應付的說了句,“大老遠來的。”

姥爺還想再說什麽,周琛已經靜默中走得老遠。

劉焱慢悠悠的順着導航走向賓館的位置,去的時候才知道已經交了錢,她把身份證遞給前臺,随後就鑽進了三樓的單人間。

窗外車流人流,她在火車上雖然睡得不安穩但也算養精蓄銳,這個時候精力充沛的有些紊亂,索性打開了賓館的電視和空調。

連續換了幾個臺也沒有自己喜歡的,她倒在了床上,翻了幾個圈,忍住騷擾周琛的願望。

這個時間,只有十字路口一家小賣鋪的燈火還是亮的。

店主的兒子孟青,和周琛從小認識,小時候愛欺負人,多虧周颉護着弟弟。

兩個人蹲在小店門口,周琛遞了根煙給他。

孟青眉頭緊鎖,“這大晚上的哪裏會有車?”

周琛吐了個煙圈,知道周圍的事情他都門清,于是問,“沒有今晚恰巧回市區的嗎?”

這個時候有個大媽過來買瓶醬油,孟青進去店裏收錢,之後又出來,“是有一家。”

他猶豫了下,沒說哪戶。

周琛站起身來,将煙蒂扔在地上,踩了又踩,問,“怎麽就說了一半?”

寒風吹得緊,他瑟縮着身子站在門邊,看向暗處的周琛,抓了抓前額的碎發,說,“就是老謝知道吧,放你爸高利貸的那人,他今晚回去——”

周琛站在逆光的方向,神色不清,就看見腦袋上的短發被風吹得有些微波動。

孟青接着說,不鹹不淡,“他這是不知道你今天回來了,要知道早就往你家抄家了,你總不能上趕着見他吧?”

沉默了會兒,周琛将整包煙甩給他,孟青利索的接住,打開煙盒裏面還剩下個三四根,他抽了根放在嘴裏說了聲謝謝。

孟青倚靠在門邊,嗦了下鼻子問,嘿笑說,“要不去我家打牌?”

“你不用看店了?”

“這大晚上的有生意出鬼了,沒事,陪你要緊,”他又問了句,“你去不去,你去的話我現在就把店門給鎖了?”

周琛搖頭。

孟青淡淡,“真要去市區?”

不置可否。

孟青又問,“去老謝家?”

周琛點頭。

孟青遲疑了下,說好吧,轉身關燈拉閘鎖門,他雙手插*進棉衣兜裏,出來的時候嘴裏扛着根香煙吐字也不怎麽清晰,“知道哪裏嗎?”

周琛淺淡說,“你領個路吧。”

老謝家做珠寶生意起來的,兜裏的錢多了,就學着放高利貸,他有些模棱兩可的背景,又是商人,毫無顧忌的和街坊鄰裏撕破臉都沒關系,反正有的是錢,不怕沒人巴結。

他老早的就在西城市中心買了套房,可是老家有親戚六眷,逢年過節都要回來擺擺排場。

老家好賭博者甚多,人在極端亢奮的情況下,借錢輸錢再借錢,都是無能為力的,借完之後利滾利,有的還的傾家蕩産,有的丢下妻子兒女跑路,各種聳人聽聞似是而非的傳聞,就這麽起來了。

除了老謝,不是沒人做一行吸血暴利,但是都被打壓了。

這個時候,他家的新翻修的院子裏搭着戲臺,請的是這個縣城最出名的戲團,咿咿呀呀的做着他家老太太90高壽的背影板,院子內外裏三層外三層的擠着,過來看戲的都是稍微有些血緣關系的,沒有的,就盡量少與他家來玩。

院子裏擺了十桌,房子裏照樣擺了十桌。

老謝骨瘦如柴,看起來像個青白書生,就是蓄着胡須,他坐到老太太的邊上,久坐之後覺得無聊,耳語了句就去了隔間抽了根煙,煙霧缭繞,遮住他渾濁的眸子。

他将視線投向屋子外面,好久,眼睛才聚焦起來,自己侄子聚攏着三五個大漢兇神惡煞的正在攔人,也不看看時候,席間的氣氛都被破壞殆盡。

很快,老謝踱到房子門口,沉着臉色,煙頭一指,進屋子裏談。

孟青拍了拍自己被放開的領袖,周琛由此也放開擰的謝家侄子臉色發青的指頭。

周琛是要進去的,孟青滞住腳步拉住他,生怯說,“我就不進去了啊。”

老謝不耐煩的眯着眼睛,“快點!”

随後,周琛一個人進了屋子。

周琛跟着老謝上了樓梯,去到二樓的小書房。

周琛把門關上,坐到他對面。

老謝盯着他看了許久,“呵”了聲,“周替安的兒子吧?”

外面夜色深沉,酒席也快到了最後。

周琛點點頭。

老謝冷笑,“怎麽你老子不來,你倒是過來了?”

周琛臉上不起波瀾,特淡定的來了句,“聽說你今天回去市裏,想蹭下你的車。”

老謝以為自己酒喝多了聽糊塗了,臉色頓了下,還是不大相信,豎起耳朵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來!”

周琛重複,“蹭你的車回市裏。”

氣氛剎那間沉默,老謝又深抽了口煙,噴灑在年輕人的臉上,嘲笑說,“不是來還錢的?”

一口氣上來,老謝猛烈的咳嗽了十幾聲,他傾着腦袋拿出手帕捂住嘴巴,臉色更加鐵青,稍過一會兒,他又恢複了平定的狀态。

周琛放上一張卡在他跟前,“也是來還錢的。”

他拿過銀*行*卡,抽在手上反複看了眼,接着又嫌棄的扔在桌面,“這裏能有多少錢?”

老謝臉色平淡,他像周琛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什麽苦都吃過,去過山西挖煤窯一個塌方差點沒出來,那個時候小兒子剛好出生,吃穿用度都是錢,他一個沒想開去偷盜,就進了監獄蹲了三年,這三年,人情冷暖都體會了。

人到中年,他是越來越看不上這群剛剛拔頭的小娃娃,雖然鋒芒不減,可在他眼裏,都是稻草包子。

周琛絲毫沒有表情,“周替安不是欠你十來萬,這裏是一半。”

“就憑你?”過了會兒,他又問,“你現在哪兒條道上混的?”

周琛清淡一笑,“我從小被三舅帶走,他是哪條道兒,我就是哪條。”

老謝還和萬昌做過同學,萬昌長得好受歡迎腦子靈活,後來混得也是一帆風順,聽說還和富家千金勾搭上了,再之後,不知道什麽原因死的慘烈。

老謝嗤笑了聲,“怎麽,混得黑*道?”另外,“你三舅帶走的不是你吧?你哥叫什麽來着?”

“周颉。”

“那小子我見過,腦瓜子靈光的很,也兇勇。”

萬昌和他爸早年就鬧僵了,老人家只有這一個兒子,女兒當初不聽勸嫁給了好逸惡勞後來還沾了賭瘾的周替安已然令人煩心,小兒子又一意孤行的跟着一夥在他看來不三不四的人瞎混,當時怎麽傳的來着,斷絕父子關系?

但是血緣怎麽來的斷絕,混好了之後父子還是父子,萬昌對周替安深惡痛絕,後來她姐懷孕,家庭難以負擔,他妥協之下就把孿生的老大帶走了。

有一次謝榮有所求的登門拜訪,看見周琛被突然闖進院子裏發瘋一般小狼狗吓得哭哭啼啼上蹿下跳,而一旁默不作聲的同樣年紀的小周颉,拎起角落裏的石子就砸了過去。

毫無意外被狗咬了。

周琛微微低頭冷笑了聲,“他早死絕了。”

老謝無所謂的點點頭,這些對他而言都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就事論事,“既然你拿着的是你三舅的遺産,那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還錢也就還個一半?”

周琛直起了身子,“冤有頭債有主,周替安欠下的錢都是我三舅來還說不過去,我雖然是他兒子,但是實質上領養程序一走早就沒有贍養義務,再者說,我三舅要知道我這麽揮霍他的錢財幫扶一個他最痛恨的人,泉下未必有知。”

老謝抽了口煙,飄飄然說,“這是你們的家事。”

“不是家事吧,”他食指微不可聞的敲了下,“姥爺這裏是一毛沒有,我又是個沒有贍養義務的兒子,現在唯一能夠還清你那筆錢的人,也就他本人一個。”雖然周替安四處逃竄,但是“我這裏能給你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老謝将煙頭點在煙灰缸,他倒是不在乎這筆錢,早就充當人情把這筆錢交給了自己侄子,侄子見錢眼開,老弱病殘一概不問,只曉得摧枯拉朽的催債。

擡了下眉毛,他饒有興趣的點頭,“你說說看。”

接着又是一陣歇斯底裏的咳嗽。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弱弱一呼:收藏收藏,尤其專欄!還有!留言是我前進的動力!

95挺直腰杆:我是作者,我不怕你

三火淡淡:我要養狗

又說:就放在你家後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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