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45
劉焱跟着周琛進了小店, 看店的是個老人家,應該認識周琛, 看見周琛身後的自己, 不知道說了句什麽, 劉焱聽不懂, 他只知道周琛“嗯”了聲,算是應答。
周琛倚在櫃臺說要包煙, 那人便從拉開玻璃櫃臺的櫃門,從裏面掏出來遞給他。
邊掏邊打量着劉焱, 用方言說,“你和孟青差不多年紀, 我還嘀咕着他都張羅娶媳婦兒了你還沒動靜, 還以為在城裏混久了規矩不一樣, 這下好了。”
周琛不喜歡別人以稀奇古怪的視角探視他珍惜的人,于是冷聲說, “她就是我同學,寒假到處逛逛。”
那人八卦的心思被壟斷了, 讪讪的“哦”了聲,又囑咐說,“你看你也該找了, 是不是?”
周琛接過煙沒答,叼了根煙在嘴裏,還沒點着,被劉焱抽了下來。
他愣了下, 表情剎那的滞忪,這邊的女人幾乎不會這樣大庭廣衆駁男人的面子。
那老人家也懵了下,聽見女孩子輕聲囑咐說,“吸煙不好,早就想說你了。”
周琛的表情由驚詫瞬間平靜,他咳嗽了聲,才想起自己要問的是什麽,“孟青呢,他人怎麽不在店裏?”
老人家若有所悟,低着頭,準備着如何将這條流言蜚語給散播出去,笑了笑,唉聲嘆氣的問答,“他呀,去他老婆娘家逛逛,彩禮的錢老早就給了,這會子又說不夠數,後天就要結婚了,你說這是什麽個事兒。”
劉焱聽得聚精會神,拿詞聽句足夠認真,也能明白個大概。
煙被劉焱拿在手裏,周琛付了錢,就和劉焱一起出了店門。
劉焱說的第一句就把他吓了一跳,“我就是你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還寒假過來玩的嘿。”
周琛納悶,看她數秒,“你都聽得懂了已經?”
劉焱點頭,“你小時候教過,我聽得耳朵都豎起來了,聽得懂的單詞連貫起來,不就差不多了。”
周琛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但是面上不動聲色,牽着她的手,不無自豪的說,“還是我媳婦兒聰明!”
劉焱“哼哼”了下,“別想着怎麽敷衍我,我聰明起來自己都怕。”
周琛“哦”了聲,“放心吧,明天這地方大概沒人不知道我媳婦兒長你這樣了。”
“為什麽?”
“什麽叫風言風語,聽說過沒有?”
劉焱點頭,不過也沒什麽所謂,“我現在算是名正言順不怕說,倒是你,換個姑娘你就名聲壞了喜歡沾花惹草,這方圓還有誰要嫁給你?”
周琛越瞅她越有意思,這小心思,怪缜密,在他眼裏都美化成了優點。
并肩而行的兩個身影,在陽光下投射的相扶相依。
越往前走,嘈雜聲越繁複。
周琛隐隐心知肚明,而拐過河橋的時候,所謂商量財禮數目的孟青,正坐在河尾的橋樁上,看熱鬧看的擠眉弄眼不亦樂乎。
一回頭,就看見周琛,于是趕忙的招招手,喊了聲,“嘿,周琛,你爸回來了。”
一個賭鬼,回家的本職就是找錢。
孟青從橋樁上跳下來,笑着說,“不得不說你爸這腦子真好使,怎麽就知道謝榮和他侄子都不在,回來的大搖大擺!”
周琛淡淡,“大概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孟青眯着眼睛掃了眼劉焱,笑着說,“大清早,麻麻亮的功夫,一回來就聽見你姥爺在鬼哭狼嚎的,”說着孟青模仿着姥爺聲嘶力竭且無能為力的腔調,“你這個鬼死的怎麽就不死絕呢,真禍害遺千年喲,你就不怕遭報應該!”
劉焱的臉色暗淡下來,眼前這個人聽別人家的牆角都聽得這麽冠冕堂皇,實在有點多管閑事。
劉焱的确比鎮上的姑娘長得要精致些,孟青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伸手準備搭在她肩上,就被劉焱食指中指掐住手腕生疼的拎下去。
孟青讪讪,壞笑說,“大妹子哪裏人,長得怪惹人疼的。”
劉焱的指尖蜷了下,冷聲說,“不用你管。”
劉焱冷淡的氣勢足夠讓人退避三舍,周琛不動聲色牽起她的手,漫不經心的警告孟青,“嘴巴放幹淨點,別再亂嚼我家舌根。”
孟青愣了下,哂笑說,“不就開個玩笑,大家兄弟別那麽當真嘛。”
說話的功夫追上去,周琛駐足回頭審視他一眼,他便往後退一步,自我開解說,“要是幫得上忙的記得叫我哈,那什麽,我還得回去跟我老頭子說一聲,禮錢還得加一點,不然李家小媳婦兒不肯過門啊。”
周琛眼簾低垂,眸光幽黑,就像暗藏在深海中的礁石,光澤冷寒。
他連連說,“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那什麽,”一牽連到他的家事他就變得不可計量,孟青預告說,“但你家門口還有不少看熱鬧的。”
再往前走,的确,那些吃完飯沒牌打的中年婦女婦男,隔岸觀火指指點點。
劉焱問,“那個院子就是你姥爺家嗎?”
周琛回答,“嗯,姥爺一直對我很好,就是有點心慈手軟。”
兩個人一出現就引得旁觀者的注意,他們抱持的心思各異,有些人還進到裏面佯裝勸勸,有時候邊勸邊忍不住笑出聲,沒幫上忙,但是名聲倒是好聽的很。
周琛牽着劉焱進了院子,然後鎖上了院子裏的大門,門裏面噼裏啪啦一陣亂響,姥爺哀怨的聲音漸漸弱了,就看見他坐在院子外頭,唉聲嘆氣。
周琛進到房間裏面,劉焱抿着唇笑笑走到姥爺邊上,登時一道暗影,姥爺長相仁和,擡起頭,眯着渾濁的眼睛,看不清,只是打量着,“這是喏個家的女娃子?”
劉焱蹲下來,握着姥爺的手,笑着說,“我和周琛是同學,過來玩的。”
姥爺“哦”了聲,“新京的同學?”
“是。”
姥爺點頭,“哎喲,那就有點遠了,我早年的時候去過新京。”
劉焱笑了下,“早年是什麽時候?”
“98年吧。”
劉焱耐心的解釋,“現在的火車更新換代,動車過來只要兩三個小時。”
姥爺吃驚,“這個我外孫也跟我說過,我還不相信。”他又嘆了口氣,看着房門,“女娃子,你來的不是時候啊,給你看我們家笑話了。”
劉焱搖頭,“沒有,我覺得很正常。”
劉焱扶着老人家起來,“您還是別坐在石板凳上了,這上面涼,您要是有個傷風感冒,身體吃不消。”
姥爺聽話的被劉焱攙着,一時間沒處去,就進了廚房。
劉焱一擡頭,其實顯而易見,那寫上欠債還錢的狼藉牆壁,還有各種被打砸的家具牆梁。
姥爺以為她介懷,說,“這都是我女婿,他借高利貸,又沒錢還,人家可不得上門鬧事兒嘛,這下可好,高利貸剛走,他就像個瘾君子一樣,回來翻翻攪攪,我遲早啊,有一天被他氣死。”
劉焱疑惑,“他不怕高利貸上門找他?”
姥爺搖頭,“我哪個知道,剛好,那放高利貸的謝榮,這兩天還就不在,他不在就算了,你說蹊不蹊跷,他那個吆五喝六的侄子,也恰好不在。”
劉焱沒再說話。
周琛進到房間裏面,正在翻箱倒櫃的周替安看見他,頓時也就安靜下來。
畢竟,在一定程度上,周琛這個無人問津的兒子,鬼使神差的,成了他的財主。
周琛沒直接和他說話,他禮貌的走近兩個所謂勸架的大爺大媽,恭敬到虛僞,請他們離開。
那大爺有點不想走,勸架是個人情,不能沒點表示,吃頓中飯都是好的。
于是周琛去到小隔間,掏出一包陳煙,遞給他。
他這才和喋喋不休的鄰居大嬸一起出了門。
周琛看見他們帶上房門,屋子裏沒動靜了,外面的人瞧不見熱鬧,應該走的也快。
周替安坐在桌子邊,翹着二郎腿,一邊剃着牙,說,“我就尋思着你也該回來了,去新京你人我都摸不到,你不記得你還有個老子要孝敬了不是?”
周琛去到臺幾邊上,拿起幹燥的茶壺,往裏面放了幾片茶葉,然後又倒了滾燙的熱水,給他倒了一杯,放在他跟前。
周替安性子急躁,一口撲騰進嘴裏又吐出來,呵道,“你是要燙死我?!”
周琛冷笑,撿起地上被他推翻的椅子凳子,說,“你能燙的死,是不是太輕易了?”
周替安張張嘴,過了會兒,聽見周琛不以為意的問,“我不是給了你二十萬用來還高利嗎,錢呢?”
周替安愣了下,想都沒想,說的理直氣壯,“花完了!”
他又說,“要不是花完了我能回來打擾你嘛,你可是我親兒子,我疼是來不及!”
周替安猜測的問,“其實你應該能猜得到我會把錢花光的吧?”
周琛搖頭,說的輕描淡寫,“猜不到,”他冷冷的看着他,并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我之前把你當個人。”
周替安現在胡子拉碴,頭發老久沒剃結了板,膚色不健康的暗沉,眼袋都有些突出,已經完全沒有了年輕時候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吼他,“怎麽說話的?”
可是他又清晰的知道周琛手裏有錢,命脈都擺在他手裏,作為父親的尊嚴什麽的,不值一提。
果然,周琛恍若未聞,依舊低頭整理家具,前天其實剛整理過,今天又得再來一遍。
周替安咳嗽了聲,問,“你這一次在家得待多少天啊?”
“過完年。”
周替安尋思了下,“那你直接把我欠的債還清了吧,我也能在家過個年。”
周琛沒回答,周替安恨不得将他的後背戳出個洞來。
過了會兒,周琛說,“這已經是第幾次給你還了,這次再還,沒完沒了。”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你三舅給你幾個大diao錢你就上天了是吧,照我說,你那些錢就得放在我手裏。”
周琛冷眸看他,“誰跟你說的父債子償,我是你生下來的,還是你養的,還是在你家戶口本上有名字?你哪一個沾了邊?”
“還有,”周琛看了眼門外,好在劉焱并不在,他說,“你最好嘴巴放幹淨一點,不然憑你這麽對待姥爺,攆你出去不為過。”
周替安咧嘴,啞口無言。
以為就這樣靜默了,卻聽見周琛嘆了口氣,說,“待會兒給你洗個頭吧。”
周替安好笑,“你給我洗?”
周琛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看着他,凝重又深邃,他說,“我給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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