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寫生
長途汽車爬上一座較窄的石拱橋，車子速度很慢，之前幾個拐彎把昏昏沉沉睡着的學生都漸漸的晃醒了，靠着車窗的人盯着車窗外面，只見河水湍急，不見橋緣，這場面實在讓人有些提心吊膽。
鄧佳嘉靠着窗戶坐在裏面，她睡眼惺惺的第一句話就讓大家都徹底清醒了“同桌，這橋也太小太窄了，這三輛車會不會掉河裏啊！咱們都成下餃子了……！”簡晨露扭頭很無奈的看着這個實實在在的姑娘。
“啊……，別說了。”她話音剛落，後面就有人受不了她的揣測。
鄧佳嘉看着簡晨露聳聳肩，癟了癟嘴，表示她好像說中了所有人的心思。
六月的天，一切都是新的！地處北方，萬物都蘇醒的稍微晚了那麽一兩個月。
空氣中充滿了濕潤的泥土氣息和淡淡的花草芳香，如此沁人心脾洗滌心靈。平時山空幽靜，蟲鳥鳴，花草簌簌，溪水清冽潺潺。如今多出一群年輕的面孔，沿途窸窸窣窣，讓這原本遠離喧嚣的地方被拉回俗世，突然吵鬧了起來。
下了車，大隊人馬跟着帶隊的人沿着蜿蜒的河邊徒步，每個人都背着畫板和畫箱，還有這一天的糧食。
“看~，真漂亮，是野杜鵑嗎？”離開了喧鬧的城市，眼前這新鮮的景色足夠吸引這群溫室的孩子。
“我們這也有野杜鵑嗎？好像雲南和西北比較多吧？”
“嗯？多漂亮啊！”
“河裏有小魚！”
“草上有露水，我的鞋被打濕了。”
“……。”
露水，自己就是清晨的露水啊！簡晨露嘴角突然挂起一絲笑，她記得爸爸好像是這樣說的，她是早上出生，那時候，太陽剛升起很暖，露水還沒有退去，晶瑩剔透，圓潤飽滿……。
“一會要不要去采花？”鄧佳嘉停下腳步，一只手扶着膝蓋一只手掐在腰上，顯然她沉重的行囊讓她氣喘籲籲。
“三幅？姑娘你~确定要去菜花？”簡晨露用手指比劃着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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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寫生，一是趁機會大家集體活動，二是換個環境給大家創作找靈感。每人當天回到畫室，交上三幅作品，素描速寫水粉均四開，十成熟（完成狀态），別跟我說畫掉水裏了……被風吹走了……等等你是風兒我是沙之類的話。年年帶出去寫生，老魏我聽過的理由都能蓋一座雷峰塔了，誰不信邪我大可以收幾個妖孽給你們開開眼。最後祝大家心情愉快~好好玩~！”走之前老魏是這麽語重心長說的。
“老妖精要上天啊……！”
“完了，整個人都不好了，還心情愉快~！”
“OMG，這老頭看着挺和藹，說起話來怎麽這麽酸爽無限！”
“聽見草泥馬奔騰的聲音了嗎？”
三個人選了一處相對不算密集的草地，應該是說是兩個女生先來的。
“我先補充點熱量……！”擺好畫箱畫板，鄧佳嘉從身後拿過鼓鼓囊囊的大書包，抽出一包薯片“卡茲卡茲……”。
“那兒邊點。”簡晨露聽見頭頂有人話，仰頭看見他逆着光的臉有點黑。
“這個河邊就算是讓你打着滾畫也夠了，擠一塊抄襲啊？”簡晨露低下頭，銷着鉛筆，動也沒動扔坐在原地。
“……”挨着她的鄧佳嘉擡頭看了一眼一直盯着簡晨露的瓊林，很知趣的往旁邊挪了挪，就這樣他還是挨着她坐下了。
“還有半年就考專業了，我如今還不知道考哪些學校呢？”挪了個位置給瓊林的鄧佳嘉，向着河邊又挪近了一點，現在兩個人都在她身後，她私心想着離兩人遠點，她還想活的久點。
“半年足夠你選了？”簡晨露用筆在紙上“擦~擦~”切着線條。
“我考央美，一起吧？”瓊林低頭弓着背臉快貼到紙上了，說着轉頭看着簡晨露認真的側臉。
“咯噔”簡晨露聽見自己心裏這麽一跳，好像撞得胸口有些疼。她拿着手的筆頓了頓，一秒後，又快速的切着線條。嘴唇張了張又閉合！
坐在兩人前面的鄧佳嘉，心裏也開始突突突的跳了幾秒。心想這丫頭想什麽呢？這明擺着是傲嬌大隊長式的表白啊？不過她操碎的心又緊了緊，這丫頭何時不傲嬌過，她的倔強霸道不比身邊那個期盼答案的男生少。
幾分鐘過去了，鄧佳嘉受不了這緊張的氣氛這麽僵着，起身回頭看了一眼都像是沒發生過什麽一樣的兩個人。兩人并排坐着，中間有一個畫箱，都端着筆，眼神在遠處景物和畫板間來回。“憋住了，憋死你們倆……！”說完，她像是讓她舒坦很多，哼着歌走掉了。
簡晨露擡頭，看見她轉身拿着零食離開的背影。如果鄧佳嘉坐在那裏，她還覺得沒那麽尴尬，可是現在這叛徒走了，她連側頭看瓊林的勇氣都沒有。“你妹的……本姑娘何時如此被動過。”她心理開始不明所以的有些煩悶。
“我有想去的學校。”這句話說的聲音極低，頭也沒擡，只有她自己知道看似面上的平靜，心理已經亂的像貓爪子抓亂的毛線。滿腦袋全是亂糟糟的毛線……亂糟糟的毛線……貓爪子……貓爪子。
他盯着眼前這個極其淡定的姑娘，心理有些惱火。他知道自己會說，只不過今天這種場景下說出來，是自己也沒有想到的。他蹙着眉頭，眼皮垂下看了看青草地，“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這句話口氣生硬還夾雜着焦急，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他們三個人離河邊最近，顯然現在他們兩個背後肯定有很多目光，盯着天天叮叮當當拌嘴的兩人，想看看這次又是什麽新鮮事。
“懂啊！”簡晨露擡起眼睛看着臉上有點怒氣和不耐煩的他。“只不過學校各有所愛，至于這麽氣急敗壞嗎？”哈這句話讓不知情的人聽到，最多就是兩個人因為各自的愛好在争論。可是在兩個人眼裏這些就是搪塞和瞎話。
“你……。”一個字剛吐出口，就被簡晨露噎了回去。
“中國這麽大，不過美院就那麽幾所，你不一定能如願，多留幾個備選吧。”她心理覺得他有那種能力只選一個最好的，可是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哪來的這種自信，她這樣婉轉出口希望有人能明了，不再傾慕的話都說的那麽咄咄逼人。
這席話顯然從最開始簡單的告白，上升到兩個人在彼此傷害自尊的行為。
“別東拉西扯。”一句話聲色俱厲。他突然感覺到，她眼神裏有些蕭瑟，是不自信的蕭瑟。
簡晨露盯着他連生氣都好看的過分的臉看了幾秒，定了定神。覺得終究是糊弄不過去，但是她又不能把不太肯定的事像一個幾歲的孩子一樣痛快的說出口，只是為了那幾塊甜蜜的糖果。
她确實有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靜和理智，但是那并不代表她并不為所動。她眼前回放着兩個人在一起的種種，原來會這樣，原來往昔的一切會結出這樣的果子。
“現在別說這些，太不實際！”簡晨露頗為冷靜的說完，轉頭畫畫。她的餘光裏看見他仍然盯着她，她感覺側臉就快要被他如炬的目光點燃了，起身向後面的灌木叢走去。
沒走多遠，看見鄧佳嘉靠着一顆很小的樹，盯着她走過去。“沒動手，可惜啦，你們這種溝通方式真是少見~！”鄧佳嘉一副譏諷的嘴臉，盯着簡晨露，後者一個大白眼，快把整張臉都蓋住了。
“采花去。”簡晨露丢下三個字，向着山邊灌木叢走去。
“呦吼……，您剛才沒采到花嗎？那麽一大朵，能撐起整個班顏值的花送上門讓您采，您都愛搭不惜理，我看你嘴硬到什麽時候！”鄧佳嘉一只手搭着簡晨露的肩，這樣她會省下一半爬山的力氣。可是話一出口，簡晨露的肩膀一矮，她搭在肩上的手滑了下去，差點栽進腳下松軟的土裏。
“被說中，想殺人滅口啊……！”鄧佳嘉雙手插着腰，在簡晨露背後怒喊着。
“殺人滅口，也要選叢林深處，雜草叢生，怪石林立喊破喉嚨也沒人找到的地方，來……姐帶你踩個點。”簡晨露回頭望了一眼像個潑婦一樣的女生，說罷沖她擺了擺手，讓她跟上。
鄧佳嘉放下手，突然覺得她回頭撇過來的眼神，森寒恐怖，這姑娘不會是讓大隊長那段霸道的表白給惹怒了吧？結果自己很沒眼色的當了替死鬼……！
半個小時過去，有人看見兩叢粉紅色的花向山腳下移動。全然看不見臉和身體，遠遠看去就是兩叢花在移動。
“拿着……花姑娘都有份。”一叢花突然伸出手，一把粉嫩欲滴的花塞到了正在畫畫的女生懷裏。
“哇……真漂亮，葉子還沒舒展呢，先開花，麽麽噠辛苦啦！”女生接過花，笑容與花相得益彰。
“拿着，賞你的……。”另一叢長了手的花。
“謝謝，還想過會兒去采呢。”
“…………”
沒過兩分鐘，如她們說的一般，每個花姑娘手裏都有一束花。仿佛山上綻放如繁星的花瞬間開到了山下，點點綴綴映在綠草地上。
“給……”簡晨露手裏的花送的只剩下這一把了，她把花遞到他面前。“沒什麽意思，只是覺得我們班的花姑娘裏應該算你一個。”這話說的，真像她這個狗嘴裏會吐出來的屁話。
“喂……能不能說點人話。”鄧佳嘉剛抱着剩下的花，矮身要坐下，就聽見身後來了這麽一句。她着實覺得這姑娘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談戀愛了。
他仰頭看着花叢後面的人，不算大的一束花，遮住了她的身體，只看見一張臉和一副肩。粉紅色的花束映襯着她的臉，皮膚顯得格外的白嫩，大眼睛烏黑且水靈靈的。這樣看了幾秒，奕奕有光的眼睛突然落在她肩上，緊接着他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拿過她遞過來的花，順手撇在座位上。
“哎……”簡晨露看見這自己好心遞上的花被撇在凳子上，有些還掉在了草地上，一種剛剛壓下去的氣，又騰地升到了頭頂。
她端着一張生氣的臉，接着是上慫了一下肩。就在上慫的肩快要貼到臉頰的一刻，兩只大手突然端起了她的臉。
她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奇怪的動作，可是她望過去的眼神明顯看見這個男生根本沒看着自己，而是一直盯着自己右側肩膀的位置。
她很想把頭扭向左邊看一看這家夥在看什麽，可是她使勁扭脖子也沒能掙脫他捂着自己臉的兩只大手。“不要動”又是這種命令的口吻，音色沉重，音量很大，餘光告訴她開始有人看着行為怪異的他們。
鄧佳嘉站在原地，看見瓊林盯着的位置有東西在蠕動。她下意識整個身體汗毛都立了起來。她突然邁過椅子，大步來到兩個人中間。
“別動。”鄧佳嘉的這句話告訴她，事情好像不是調戲這麽簡單了。
她餘光看見，有人開始移動向他們。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右邊捂着臉的手，突然擦着她的肩頭甩了出去。下一秒，整個人從他雙手裏出來了，迫于剛才他使勁的向上提着自己的腦袋，這一松開，她差點坐在地上。
她愣神的時候聽見有男生說，“叫，老魏。不，叫校醫。”。
她瞥見有人健步如飛的跑去長途車停着的方向。
“會有毒嗎？”鄧佳嘉仍然站在兩個人中間，她現在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瓊林那只甩出去的手上。
有毒？耳鳴嗡嗡嗡~，她似乎聽不到周邊人在說什麽，只看見大家嘴張開又合上，她盯着他那只開始有些微紅的手，紅暈在他左側手背上，開始只是一個紅點，一分鐘過去，開始紅腫像一個紅棗那麽大。
她這樣不知道盯了多久，他也偶爾轉過頭看看有些木讷的她。
她聽見有人跟她說，“讓開”，這聲音是老魏。
她猛的回頭，看着老魏和校醫，她趕緊躲開。期望的眼神望着校醫，聲音有些沙啞“有毒嗎？”
“先看看，別急~！”校醫淡定的翻看了一下他的手，然後看着他說，“蟲子在哪？”
“這呢！”一個立在瓊林身側的男生，擡起一只腳，草地上蟲子被踩成了餅。
“……”校醫傾身向前盯着看了看，已經是粘爛的程度，面目全非，但是可以看見，這蟲子五彩斑斓，而且身上毛很長。
顏色越好看的東西毒性越大，簡晨露心理這麽琢磨着書上好像是這麽寫的，臉色不能再難看了，黃了白，白了黑。
“癢嗎？”校醫擡頭看着一臉鎮定的瓊林。
“有點？”聲音都那麽淡定，真有不怕死的。
“毒性不大，怕是過敏了，收拾東西跟我先去處理一下，然後去趟醫院做檢查。”校醫說完，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前面帶路。
立在身側的男生很快幫他把東西收拾好，兩人轉身要走。
“我也一起去吧？”簡晨露突然開口說話，他轉頭看着她有點吓到的臉。
“現在想一起去……，晚了~！”話語間有停頓雖語氣平和，卻帶着很多言外之意。
她聽出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她愣了幾秒，沒有回答。
他眼神突然暗下去，轉身大步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扭轉畫風，有吃瓜群衆表示受不鳥！
(⊙o⊙)…你們心髒都棒棒噠，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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