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懷疑人生

“還沒見輕?”張曙光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鏡,看了眼躺在床上沉沉入睡的白果。

林葉嘗了嘗剛熬好的湯:“嗯,快一個星期了,我陪着她打針都去了好幾次,可明明是簡單的發燒就是不見好。估計她也是燒糊塗了,迷迷糊糊說是邪祟,要我幫她拿些黃符……”

“是嗎?”張曙光這才收回視線,看了眼林葉牆上挂錯誤百出的黃符,跟着笑了下,沒再多說。

“對了,她的藥好像吃完了,我再去買點。你幫我看着點湯。”說完,人慌忙拿起醫療卡離開了。

屋裏只剩下昏睡的白果和張曙光。

張曙光一步步走向白果的身邊,微微擡手,手掌邊忽然劃出一道黑氣,那些黑氣迅速的蔓延,直接鑽進白果體內。

剛才還皺着眉的白果,瞬間面上籠罩上一層黑氣,汗津津的臉上全是痛苦,卻怎麽也睜不開眼。

不知不覺中,屋裏彌漫着令人窒息的黑暗。

張曙光這才緩步踱步走到白果的床邊,粗魯拽着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幾乎将這個人拖下床,手腕骨的骨骼發出被捏碎的聲音。

突然,從她胳膊中被張曙光硬是扯出一股黃氣,那黃氣在他手中立刻幻化成形,竟是一只黃頭黑臉半個拳頭大小的精怪。

那精怪見到張曙光似乎很害怕,渾身瑟瑟發抖,本來就不大的身形顯得更渺小:“王,王上?”雖然不明白王上怎麽回事一副普通人的模樣,但還是吓得他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怎麽回事?”

“是,是3區的人花錢請的我,讓我拖着這丫頭半個月,王上知道的,小的沒什麽大本事,只會潛入人身體裏勾起夢魇,不會害人……”

“你既然是魇怪,可看得清楚她夢裏最怕什麽?”

“能能能,” 魇怪慌忙點頭:“回王上,她總是反複夢見她手上拿着劍,渾身是血,好像是在一個深林中,還有斷斷續續的痛苦啜泣哭聲……總說要拖着她下地獄……”

張曙光眼神明顯一暗,張雙藏在厚實眼睛下的眼透着無法遏制的陰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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魇怪見狀以為自己說錯話,抖得更厲害了,慌忙磕頭:“王上,王上小的是真不知道她是王上的朋友,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繼續待着。”

“啊?”

張曙光冷笑了下:“既收了別人的錢,總不能不守信,”說着,忽然笑了,只是這笑卻不達眼底:“能讓她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最好能夠痛不欲生。”

魇怪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一不留神脫嘴道:“她不是王上的朋友啊?”

“朋友?”張曙光看了眼,一側昏睡的白果:“即使我和她的恩怨還沒有開始算,她也不配。”指節分明的手輕輕的撫了撫白果的臉,突然眼神一凜,手揪住白果的頭發,将人拽起身。

白果籠罩着黑氣的臉,因為疼痛而不得已蹙起眉,卻仍不見睜開眼。

張曙光的手一點點的滑下,摸到脖頸的時候,唇角明顯泛起一絲扭曲笑意。

魇怪幾乎以為王上會将人掐死的時候,卻看見王上竟然俯下身子,重重地吻上白果的唇,說是吻都有些輕,應該是帶着恨意的咬。似乎……直到發白的嘴因為被啃噬咬出血,才算是善罷甘休,那眼神,魔族最熟悉,恨不得将人拆骨入腹!

一旁的魇怪吓得說不出話,一只手捂着眼,一只手捂着嘴,不敢發聲。

隐隐傳來的上樓聲,使得張曙光将人重新摔回床上:“從小到大,我都在等這一天等了太久……真期待你被妖魔蠶食瓜分,天界不容,屍骨無存的那一天。”

魇怪一動不動,明明不是針對自己,卻覺得恐懼。他怎麽接了這個一個活,早知道就不要3區那幫血族的錢了。

……

接下來得幾天,白果似乎病情更嚴重了,整個人透着一種灰白色。林葉在的時候還好些,可是一旦一個人的時候,周身就會萦繞着一股死氣,痛苦難捱。

“已經半個多月,那丫頭真不來了。”洛克望了眼空空的校門口,還別說這麽長時間不出現,還真有點不舒服。

莫莉也有點困惑:“是啊,是有點久了。”

“難道,她不敢來了?”

“也許。”莫莉眨了眨眼,海藍色的眼睛帶着幾分俏皮,說笑着往後倒,誰知道卻忽然覺得腳一軟。

回過身,卻見一臉陰沉的唐錦站在身後,本就冷飕飕的臉,越發顯得陰雲密布。

莫莉明顯覺得心跳慢了半拍,有些害怕:“少,少主人。”

“說清楚。”

“?”

“她的事。”

莫莉吞了口口水,覺得手心發汗:“少主人不想見她,我就讓2區的妖魔族纏着她……”說得時候,莫莉試探般擡眼看了看唐錦的臉,只覺一股強大寒冷的氣壓,使得她不由縮了縮脖子:“沒太難為她,最多是生病下不了床,也就半個月……就是沒想到拖了這麽久。”

唐錦似乎氣急了,臉色陰沉。

莫莉渾身忍不住哆嗦了下,就連一旁的洛克也覺得有些心虛,哪敢多停,慌忙拽着莫莉逃開了。

唐錦站在原地,看着校門口白果習慣性站着的那小塊地方,臉色陰冷:“蠢貨。”

這半個月對白果來說跟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差不多。

雖然也知道,她肯定是着了什麽精怪的道,但是因為一點法術也使不出來,只能硬熬,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要知道很多時候,精神上的折磨反而比身體上的來得更痛苦。

手上拿着黃符又化成了灰燼,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張了,可是卻絲毫沒有進展。奈何自己的體力也跟不上,除了快黑的時候,清醒些,也只有這時候能勉強用幾張錯誤的符咒破解。

剛才簡單的施法,本就不多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整個人猶如水洗一半,慘白的臉,燒得通紅的眼睛,帶着血絲,仿佛身體的每個信號都在釋放着不堪重負。

幸好有林葉在,即使只是學習的那點燈光,也讓她覺得至少自己還活着,還能看得見光。

“是不是渴了?”似乎是聽到了動靜,林葉有點舍不得的從書海中擡起頭,回身看了看已經躺下的白果,不解的皺了皺眉。

明明聽到動靜的。

正要再那起來書,“咚咚咚……”門外的聲音更大了,與其說是敲門,踹門更正确。

“誰啊?”這個時間?

林葉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前,從貓眼看了看,是棕色校服,4區的學生。這才遲疑的開了點門縫,正想細問,誰知道卻被一腳踹開了!

那個穿着棕色校服的男生,被推開,吓得亂晃而逃。

而一旁踹門進來的卻是黑,黑色的校服!!甚至連臉都沒有看清楚,“啊——”得一聲尖利的驚恐叫聲劃破4區的安靜。

林葉吓得站不起來,臉色慘白,抱着頭蹲在地上,哭着求饒,瑟瑟發抖。

唐錦垂眼看着蹲在地上的吓得哭都不敢出聲的人,心裏卻覺得冷笑,這才是4區的人該有的反應,不是嗎?

唐錦看了看周圍,宿舍很簡單,和他住的地方比起來,甚至說是簡陋。不難看見一張小床上,包的鼓鼓的人。

被褥上的鼓包,似乎動了動,有幾分要起來的意思,可顫顫巍巍還沒爬起來。

唐錦只是站在門口看着,也能想到那人咬牙掙紮要起來的模樣,竟有點可笑。順手關了門,瞥了眼緊緊抱着頭的林葉:“呆着不出聲,就留你條命。”

林葉吓得慌忙捂着嘴,眼淚順着手指縫往下淌。

唐錦走到床邊,看着臉色慘白的,滿臉是汗,一臉掩藏不住狼狽的白果,竟覺得有些不舒服。遠沒有來之前,想想都應該高興。

白果睜着眼,看了看出現在窗前的唐錦,倒是有幾分意外。不過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疲憊給遮掩了。

“我還以為你死了。”唐錦手抄着兜,多少顯得有點不知道說點什麽。可能連自己都沒有發覺,不自覺聲音竟溫柔了很多,像是怕打擾到她一樣。

白果卻聽的出來,這個平常的唐錦有些不同,想盡力扯出一個笑容,可是卻發現連笑都覺得很費勁,于是只能微微點了下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唐錦本來話就不多,平常兩人相處都是白果一個人巴拉巴拉說一大堆,現在她蔫了吧唧突然沉默不語,一時之間他竟覺得過分安靜了。

他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其實不當狗屁膏藥的時候,倒不是那麽煩人。尤其是,那雙大眼睛看着你的時候,忽閃忽閃的睫毛好像一把小扇子會輕輕地掃過心坎。

白果卻眼皮覺得很沉,雖然很想睜着,或者多多少少來看自己的唐錦的說點什麽,可是酸澀仿佛從骨頭縫裏鑽出來,連呼吸都像是針紮一樣,只能緊緊閉着眼,盡量讓自己什麽也不想,輕輕地呼吸,希望鑽心的疼痛好些。

她卻不敢睡,怕睡着了……那天的場景又會出現。

那是她的“罪”,即使過了這麽多年仍是她最可怕的心結。

唐錦從安靜的看着,到随着白果的神情微微皺着眉,和平穩呼吸截然不同的是滲出的冷汗還有幹裂的唇,好像他也能感覺到一絲絲她的痛苦。

……

“這都是你自找的。”

“……”

“這次就當是小懲大誡,下次再發現你出現在3區,就不會這麽簡單了。”

“……”

白果其實聽得清楚,剛才還覺得高興唐錦來看自己,要知道這段時間是塊石頭也捂熱了,可是現在聽來……

興許,石頭還是石頭,他來,怕只是來看看自己不堪的下場,說幾句警告,已經算是客氣了。

興許是生病,她竟覺得很失望,甚至有些委屈……心裏很想把星君也問候了個好幾遍,卻覺得腦子越來越沉……她不由蜷着身子,可是卻一動不能動,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夢裏血粼粼的那一幕,仿佛無時無刻不鞭笞着她曾經的罪惡。可是,恐懼卻不知不覺又将她包圍,她再想不出什麽別的,只剩下毫無招架之力,和無盡的害怕……

唐錦看不出白果的掙紮,只是那張已經接近毫無血色的臉龐,讓他覺得心煩,不自然的揉了揉頭發,轉身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一旁還吓得臉如死灰的林葉,突然蹲下身,視線和她平時。

林葉本來膽子就小,之前的已經吓得夠嗆,這下整個人都快癱了,一個勁兒的往後縮,手緊緊捂着嘴生怕洩露半點聲音。

“照顧好她。”

……

等唐錦離開,好不容易才緩過神的林葉卻不由緊緊抱着自己的肩膀失聲哭了起來,她實在太害怕了。

她得搬走!越快越好!!

說來也怪,第二天沒多久,白果明顯覺得自己症狀輕了。

下床的時候,雖然連天的生病還是有些虛弱,可是和之前痛不欲生的概念完全不同,是好轉了。

她走到了桌邊,顧不得梳洗,拿起朱砂,在桌子上灑出除魔咒的布陣,雙手握緊,食指和中指直至陣型。

“丹朱口神,穢炁分散,現形!”這只是些最簡單的障眼法,并不能除妖。

頃刻間,那些朱砂猶如烈焰一下自己燃燒起來,發出黑色的火光,不一會兒便燃燒殆盡。

屋裏的污穢已經不在了。

白果扶着桌角仔細辨認燒下來的灰燼,原來是魇怪。

魇怪屬于地界魔物,只能控制人的神志,卻傷不了人的身體,可是現在看來,這魇怪的法術明顯高出很多?

以她的經驗,這種修行絕對不是出于一個小魇怪之手,莫非……這裏還有別的魔族?

這時,無意間看到零星朱砂落在自己手鏈上,其中的一塊玉石上,竟然留下一小塊黑炭的印記。

白果搓了搓,那黑色的炭印記絲毫沒有消失,反而灼得那一塊玉越發的渾濁。

手鏈上拿來的這麽強的魔氣?

可是更怪的是,似乎和剛才藏在魇怪下的魔氣很像?

白果眉宇間的神色嚴肅不少,如果真是這樣……如果真是這樣,是不是她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

想至此,白果心中原本就對唐錦疑慮重重,這下就輕而易舉的變得不可置信。最大的悖論還是唐錦很強大,強到完全不需要別人暗中照顧,她的出現,更像是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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