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傳統
富察家鬧的笑話無人可知, 倒是馬斯喀彈劾同僚貪污糧饷收受賄賂一事, 引來滿朝嘩然, 就連皇城根下都傳遍了,說皇上前腳去了草原上,九阿哥的岳翁後腳就犯病。
胤禟忙着督建府邸, 有些時候沒打聽八卦, 消息略顯閉塞, 竟不知道馬斯喀搞事圖啥,只當笑話說給寶珠聽了。寶珠略略一想, 就明白了個中關節:“我阿瑪從不愛管閑事,這回恐怕事出有因。”
胤禟挑眉:“但求福晉解惑。”
寶珠這才與他分析一通,将自個兒想到的全說了, 胤禟聽得目瞪口呆, 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岳父疼汝至斯,胤禟自愧不如, 往後必加倍待福晉好。”
寶珠就笑開了,搖搖頭。
“我敢說,阿瑪自個兒都沒想到他能幹出這麽大票, 他老人家脾氣暴, 那位大人怕是一言不合撞刀口上了。武将世家便是這樣, 能出去帶兵打仗還好,若是四海升平萬國來朝他們閑得發黴了,又有啥事幹不出?我那些兄長早幾年就想效法先祖為朝廷開疆拓土,阿瑪也說火器營的紅夷大炮鳥槍護軍不是養着吃閑飯的……蓋因這些年邊境安定, 皇阿瑪仁慈不願挑起戰事,武将閑着,但凡有點事做也不至于這麽随性灑脫。”
胤禟簡直沒想到寶珠能說出這番話來,便伸手往她臉頰上掐了掐:“我倒是娶了個女諸葛回來,福晉想得比爺還通透。”
寶珠拍了拍他作亂的手:“這哪用得着我想?是生在武将家耳濡目染學來的。早十年,他老人家撺掇皇阿瑪說要給沙俄一個慘痛的教訓,打得他們哭爹喊娘;早三年,又勸皇阿瑪下決心徹底蕩平準格爾,讓他再不能挑起戰事……如今能打的全打了個遍,這不就閑了?”
都說女子不得幹政,自家福晉知道的還真不少,這都能說得頭頭是道。
胤禟覺得,還是換個話題為好,就伸手摸摸寶珠的肚皮:“頭個月穿着衣裳還不顯懷,如今竟然圓了這麽些,真是個大胖小子。”
寶珠跟着摸了摸,說:“胡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也是一驚,他反複切脈,說瞧不真切沒詳談,只道過幾日明朗了再說。”
“有這事?”胤禟趕緊招呼趙百福,讓他挑兩只好參走一趟,問胡老看出啥了。至于自個兒,則接過天冬送來的肉糜蛋羹,捧着碗說要喂寶珠吃。
寶珠一擡頭就見幾個丫鬟在偷笑,遂打發她們去外間守着,這才瞪了胤禟一眼:“爺把我當你兒子喂呢?”
胤禟左手将盛着蛋羹的荷葉碗穩穩拿住,右手将寶珠攬入懷中,圈住了,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嘴邊。這還不止,他打趣說:“哪是兒子?分明是娶了個女兒回來,又嬌又貴,慣要爺哄着。”
寶珠就鬧脾氣了,擰過身來讓胤禟好好說話:“又嬌又貴那是我阿瑪額娘慣的!你找他去!”
“我的心肝诶,咱別只顧着說話,來張嘴,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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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直覺就回應了,等她反應過來,香噴噴的蛋羹已經吃到嘴裏,胤禟真像哄女兒那樣,在她臉頰邊親了親:“爺是要去找岳父岳母,多謝他們把我福晉養得這般出挑。”
“怎麽不去謝謝董鄂家?要不是董鄂格格鬧出岔子,她才是九福晉呢!”
說到這個,胤禟就滿心慶幸,要不是擔心四哥惱羞成怒,他早想去謝謝對方,多謝他接收那倒黴婆娘。
“選秀那會兒,我親眼看她撲進四哥懷裏,明擺着故意為之。那時的确氣炸了,不是為了她這個人,是丢份!董鄂氏能幹出這事來,明擺着在她心裏我不如四哥,這口氣是個爺們都咽不下。也是娶到你這樣好的福晉,我才想謝她不嫁之恩。”胤禟一邊喂寶珠吃蛋羹,一邊好言好語哄她,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皇阿瑪亂點鴛鴦譜,這不,老天爺都給他修正過來了?董鄂氏那就沒有富貴命,活該做奴才秧子。
胤禟在這頭吐槽,殊不知,董鄂氏也快把自個兒逼瘋了。
她真的不懂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為什麽一切都變了?
難道說,她的重生是老天爺的補償?老天爺覺得胤禟上輩子不該那麽慘,要修正過來給個圓滿結局?……是她會錯意了?
八、九拆了夥,未來還會那麽發展嗎?
或者說,問題出在富察氏身上……對她,董鄂氏沒有丁點印象,哪怕努力回想了,也翻不出任何有關這位九福晉的記憶,仿佛從沒有過這個人。
難道她也同自己一樣?
不應該啊,若真是如此,為啥想不開嫁給胤禟呢?哪怕上頭指了婚,富察家滿門權臣搶救不來?
董鄂氏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她覺得自個兒是走進死胡同了,琢磨了好幾日,想着還是先在四貝勒府站穩腳跟,再慢慢試探,如今胤禛對她意見頗大,放縱下去只怕等不到新帝登基。
應是吃了些苦頭,董鄂氏乖覺不少,從前四福晉還能拿錯處收拾她,如今倒是越發不好料理了。索性烏喇那拉氏想通了不少,如今一顆心全撲在弘晖身上,平日裏坐山觀虎鬥,看後院幾個女人搭臺唱戲。
都不是傻子,能不明白福晉的心态?可有什麽辦法呢?為了側福晉的位置,四貝勒府那幾個格格使出了渾身解數,比美,争寵,搶着懷孕……只怕錯過這遭就沒有下回。
烏喇那拉氏進宮來給德妃請安的時候,偶爾也會同寶珠聊聊,直說虧得老九沒娶董鄂氏進門,否則別想過安穩日子,那就是個心比天高的,哪怕近來學乖了,也只是不得已暫時蟄伏,往後還有得折騰。
聽她這麽說,寶珠就把胤禟那番話學了學:“我們爺提過一嘴,當初他是親眼看到的,那位主動與四哥撲了個滿懷,想是壓根沒看上我們爺,哪可能嫁到這頭來?四嫂還是仔細些。”
烏喇那拉氏也聽過類似的傳言,沒當真。
想也是,胤禟怎麽說都是宜妃最疼的兒子,宜妃則是後宮的常青樹,嫁給他做嫡福晉哪不好?再者說,胤禟生得俊美,最招桃花的相貌,這是旁的阿哥沒法比的。
原本篤定認為那就是意外,若不是意外,上回弘晖抓周董鄂氏何必挑釁寶珠?
想是自個兒的位置被占了,心裏不痛快。
結果寶珠告訴她:你想岔了。
烏喇那拉氏真是一驚,董鄂氏老早就盯着四爺?這要是真的,自個兒是得當心。烏喇那拉氏有心想看寶珠的表情,卻發現她正笑眯眯摟着弘晖,弘晖乖得很,不吵不鬧由着九嬸子逗弄。
“懷了身子真是大不同,換做旁人,早不耐煩哄他!”
聽得這話,寶珠就笑:“弘晖阿哥這麽可人疼,我還真想偷着抱回去。”
“你今兒個抱回去,趕明胤禟也得給我送來,看他這會兒是乖巧,鬧起來真招架不住。”
寶珠刮了刮弘晖的鼻子:“不信,我才不信,再沒有比我們弘晖阿哥更懂事的。”
後來烏喇那拉氏準備出宮,使奶娘抱着弘晖同寶珠揮手說再見,兩人又是一場依依惜別。回去之後寶珠還念叨,讓胤禟狠吃了一通飛醋,咕哝說四哥的兒子能乖到哪兒去?想到那張棺材臉就夠了!
胤禟又想起另一件事,前頭趙百福去找胡老,問福晉到底是什麽個情況,得到的說法是:“如今還不确定,等十拿九穩了再給個驚喜”。
又過了半個月,就有篤定的說法了,今兒胡太醫親自堵了他,說寶珠這胎很不尋常,怕是不止一個,雙胎甚至三胎都有可能。
他不說胤禟真想不到這裏來,仔細一琢磨,寶珠的肚子就跟吹氣似的,前頭三個月大還不顯,才過了多久?就這麽大了!他看着就心慌,恨不得同工部尚書請個長假,日日守着才放心。
難怪呢,原不是單胎。
猛的想起這茬,胤禟就同寶珠提了一嘴。寶珠倒不訝異,她雖然沒告訴任何人,心裏是有猜測的,一胎兩三個臭小子在富察家不算罕見。
既然胡老給了準話,她就沒再藏着掖着,同胤禟細數富察家生兒子的傳統。
“富察氏族內,與我平輩的就有雙胎。往上數最多有過四胎,雖然沒全活下來。”
一方面是擔心,同時胤禟也挺高興的:“要是一子一女就好了!”
寶珠拍拍他摸在自個兒肚子上的手:“有一點我方才忘了說,雙胎三胎在我娘家都不罕見,這的确是事實,龍鳳胎我聽也沒聽過,這也是事實……富察氏專生兒子。”
胤禟:……
他也沒好意思失望得太明顯,直說:“兩個嫡子也好,旁人求都求不來,我又不是儲君,對大位也沒半點想法,想來沒妨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