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乖乖
當晚, 二人相擁而眠, 次日四更天, 胤禟就醒了,看寶珠睡得噴香,他沒趕着起身, 而是勾勾手指将滑落的被子搭好, 閉上眼準備再眯一會兒。
領差遣之前, 皇子日日要去上書房進學,也就是五更天都得坐齊, 複習頭天的功課,等先生來講學。而大婚是個分水嶺,婚後領了差遣胤禟就不再去上早課, 甚至極少踏足上書房。他晨間還是四更起, 五更早朝,若朝臣無事啓奏, 不多會兒就能散了,若攤上事,折騰多久真不好說。
康熙在朝之時, 胤禟半點不敢耽擱, 這不北巡未歸?聽太子說就這兩日, 也就能松快這麽些時候了。
說是松快,也就多眯了一刻鐘,胤禟便将寶珠枕着的胳膊小心抽出,翻身坐起。
感覺略有些麻, 他伸手揉了揉。
寶珠原躺在他懷裏,這麽一鬧迷迷糊糊就睜開眼,嘴裏咕哝了兩聲。胤禟聽着動靜回過身去,看她還沒睡醒強撐着看過來,就好笑的伸出手,用指背在她睡得紅撲撲的臉頰上蹭了蹭,啞聲說:“爺早朝去,福晉多睡會兒。”
懷着身子本就容易乏困,聽得這話,寶珠果真閉上眼,往左側翻了個身,乖乖睡了。
胤禟只要看着她就能維持一天的好心情,見寶珠睡了,便憶及她畏寒,如今已過中秋,清晨很涼,就仔細将被子壓好,确保丁點不透風,這才自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蟒袍,一件一件穿好。
以前吧,胤禟從來是四平八穩坐着等人伺候,娶寶珠過門之後,他格外嫌棄那些宮女,死活不讓近身,這事宜妃也知道,想着還有太監伺候,倒也無妨……結果胤禟又作夭,怎麽也不讓閹人進裏間,不讓人看寶珠海棠春睡的模樣。宜妃也沒法,老九這德行全是她慣的,原想硬起心腸拉下臉來唬一唬他,結果他壓根不吃這套,一張嘴把人哄得哈哈笑,幾句話的功夫就忘了原本是來找碴的。
旁的阿哥只嫌房裏人不夠多,自家這個上趕着把人往外推,宜妃很是心疼,可誰讓胤禟樂意呢。
他求到翊坤宮來,讓做額娘的在皇上那頭說說好話,哪怕不成,也得讓大家知道這事是他搞出來的,同福晉半點幹系也沒有……
老九這樣說了,作娘的還能咋樣?
想着他福晉挺好,既孝順,又識大體,真沒啥好刁難,這才揭過。
那之後,哪怕胤禟睡過頭,趙百福也只能在外間小聲提醒,沒主子招呼,誰也不許往裏間闖。福晉睡覺的模樣他都不樂意給人看,更別說沐浴,每回都是他親自伺候,擦背的活全讓他攬了,回回都能擦出火來。
關上門不合規矩的事做得太多了,怕閑言碎語傳出去,胤禟特別交代馮全把底下人管好,身家有丁點複雜的全丢外頭去幹雜活,房裏伺候的用寶珠從娘家帶來的人,再有宜妃送來的嬷嬷搭手,這宮裏倒是清淨。哪怕有人看福晉如此得寵,九爺日日濃情蜜意,心大了,要想爬床都找不到機會。
寶珠瞧着是兇殘,犯她手裏誰也別想得臉,因着娘家環境簡單,她其實沒什麽宮鬥宅鬥的思維。頭年大選之後,她确定指給胤禟做福晉,沒有轉圜的餘地,索綽羅氏就有心想給她惡補一番,結果全然不見成效,無奈之下只得讓陪嫁嬷嬷和幾個大丫鬟長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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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也記得額娘說絕不能讓奴才秧子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她是有心殺雞儆猴,可嫁進皇家這麽些日子,除了罰倆媵妾跪了一場,她壓根沒找到施展的空間。
額娘說奴才就慣不得,你敬他一分他能得寸進尺。
寶珠瞧着胤禟撥給她使喚這些人都挺不錯,手腳麻利,聽話得很。
姨娘讓她盯緊,寧可由太後宜妃指人進府也不能縱容丫鬟爬床。
這都小半年了,寶珠瞧了又瞧,真沒看出誰有爬床的心……前頭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才給胤禟提了一嘴,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那人,寶珠真的特別遺憾,每天吃了困,困了睡,睡醒又吃的日子也挺無聊的。
待寶珠醒來,天已漸亮,她攏着被子坐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才招呼天冬半夏進房伺候。
“爺今兒個也是四更天起?可用了什麽?”
天冬正在擰帕子,聞聲回說:“爺今日多睡了一刻,早間用了些粥。”
寶珠沉吟片刻:“就是這兩日,皇阿瑪該回宮了,讓馮全機警些,聽到動靜立刻報來,我得去給額娘請安。”
天冬應下,手上動作半點不亂,伺候寶珠穿戴整齊,簡單洗漱過後,就使人傳膳。
寶珠的确是餓了,若不餓,也不會在這會兒起身。自消暑之後,天氣日漸轉涼,這才八月末,她就恨不得把自個兒裹成個粽子,日日賴在床上。想着額娘說每日都要出去轉轉,曬曬太陽走動走動,這樣好生,她才沒徹底躺平。
往年冬天雖然難過,也沒這麽誇張,更別說如今還沒入冬呢。
想是有孕在身精力不足,人才懶散起來。
這日的早餐挺簡單,有一份補氣血暖身易克化的粥品,還有兩碟小菜,幾樣點心。吃個八分飽,寶珠就停下筷子,略擦了擦嘴,坐到一旁,擺手讓人撤了桌子。都收拾好了,又找個小太監來講故事聽。
那太監姓郭,去勢進宮之後改名作小郭子,分來胤禟宮裏的時日不長,因着能說會道,尤其擅講故事,讓胤禟挑來給寶珠逗趣。
他講的大多是神話傳說,飛天遁地都有,一回接一回很是精彩,他講起來又投入,就連表情都很到位,比聽戲還有意思。
寶珠聽他說了小半個時辰,就叫了停,讓天冬賞些東西,小太監千恩萬謝退下了。剛從福晉院裏出去,走了沒幾步就遇上馮全,小太監就說要把剛得的金瓜子孝敬給總管,馮全擺手讓他收好:“能說得福晉高興就是你的造化,上頭賞的東西自個兒收着,好日子還在後頭。”
這宮裏誰不知道,伺候九福晉是極好的活。主子氣性好,輕易不發作奴才不說,做得好還能得兩份賞,福晉房裏的事,九爺是日日過問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底下奴才越是推崇,心眼小的越不好過。
最極端莫過于八福晉,再有就是四貝勒府的董鄂格格。
雖然寶珠從沒将她看進眼裏,她單面方将寶珠視作勁敵。董鄂氏死活想不明白,為什麽上輩子胤禟就沒那麽對她?但凡對她好一些,也不至于毫不猶豫就投奔雍正懷抱。
就在這樣的氣氛之中,聖駕回京了,寶珠讓天冬簡單上了個妝,挺着肚子就去給宜妃請安。四福晉也進宮來,迎她婆婆德妃。
兩人的遭遇可謂天上地下。
收到胤禟的書信,宜妃就有心理準備,親眼看到寶珠那肚子,她吓得不輕,牽着寶珠就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也真是!同本宮還講什麽虛禮?這都幾個月了,肚子咋這麽大呢?”
宜妃說着,親自引寶珠坐下,看她坐穩了才松口氣,又問說:“身子可爽利?胃口如何?太醫怎麽說的?”
寶珠逐一答複,宜妃這才真正放下一顆心:“你和胤禟送來的禮額娘收到了,額娘知你有心,那畫我喜歡至極,可沒得讓你受累的。”
“是兒媳的本分,能使額娘中意就值當了。”
宜妃滿心舒爽,就瞪她一眼:“你這孩子!往後再別操這個心!實在要折騰也成,等生下這胎坐足了月子本宮才不管呢!”
宜妃又挑了幾樣北巡的趣事說,看寶珠滿心向往,直說下回保準讓胤禟一道,也帶上她,寶珠就燦爛的笑了。
“額娘您真好!”
“額娘這就算好?老九又怎麽說?”不得好上天?
寶珠臉頰略有些飄紅,心一橫回說:“爺最好,比誰都好,前頭我額娘進宮來,說阿瑪對九爺再滿意沒有,就是拉不下那張老臉給他好臉色,關上門說有這麽個女婿比那一窩蠢兒子強。”
當娘的最愛聽別人誇她兒子,宜妃也不例外,她笑倒在一旁:“你這嘴喲,真是啥都敢說!”
“我們爺本來就好,在我心裏誰也不及他,有什麽不敢說?”
“好好好,等胤禟過來,我照原樣學給他聽,讓他也感動感動。”
……
翊坤宮主子奴才笑作一團,永和宮冷得都能結冰了,德妃半天沒搭理來請安的四福晉,看她跪夠了,這才擺了擺手:“本宮想起這次北巡的事,沒注意你,老四福晉你跪着做什麽,起吧,看座。”
“本宮出去這陣子,你府上如何?”
烏喇那拉氏斟酌又斟酌,回說:“李氏宋氏皆診出身孕,兒媳給額娘道喜。”
德妃一聲冷哼:“你要真有心給我道喜,合該像老九福晉那般,寫了書信送來,你那點心眼本宮還能不知?得,我也懶得追究,你聽好了,既然李氏宋氏傳了好消息,就安排人仔細看顧她們,老四跟前少了人伺候倒是無妨,你待會兒就領兩個回去。”
烏喇那拉氏不敢表露出絲毫不滿,暗地裏把舌尖都咬破了,她知道越說越錯,就說了些關心的話,問候德妃身體。
德妃看着她就氣不順,點了兩個宮女讓她帶回去,擇日開臉,就不想再說什麽。
寶珠從翊坤宮出來,坐上軟轎剛走出去一段,就瞧見四福晉一行,趕緊吩咐停轎:“幾日不見四嫂,今兒個倒巧,竟遇上了……不如去我那頭坐坐?”
烏喇那拉氏搖頭:“今日不成,改日再同九弟妹相聚。”
寶珠看她面色有些凄苦,就掃了一眼,只見她身後跟了倆生面孔,随口一問說:“這是剛提拔上來的大丫鬟?怎麽上回沒見?這模樣倒是挺标致的!”
烏喇那拉氏心裏泛苦,回道:“我府上李格格宋格格有孕,額娘指她們進府去伺候爺。”
這說得夠明白了,寶珠還愣了愣:“德妃娘娘讓她們去伺候四哥?四哥又沒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