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放心
胤禩難得果決一回, 康熙聽說之後都點了點頭, 福晉寵得, 卻縱容不得,原則還是要的。
倒是良妃,聽說老八把郭絡羅氏送回安郡王府去了, 她心裏就七上八下的。郭絡羅氏她外祖——已逝的安親王岳樂從前是宗人府左宗正, 他死得早, 之後襲爵的瑪爾渾沒他能耐,但是呢, 這一家子好歹姓愛新覺羅,是宗室子弟。哪怕最近一年連連受挫,底蘊總是有的。
老八要是沒啥野心倒還好, 但凡有所求, 就不好把人得罪狠了。
胤禩特地去了趟永壽宮,把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 并不是他上趕着給安郡王府沒臉,站在他的立場其實沒有選擇。姑且撇開老九府上那茬事,只說郭絡羅氏對毛氏做的, 明擺着是迫害子嗣。如若放過這回, 往後還不知會幹出何等喪心病狂的事來。她進門三年好不容易懷上卻莫名其妙搞沒了, 拘着不讓妾室生,要等她再懷,得等到什麽時候?
“這些事,兒子心裏有數, 額娘無需挂懷,倒是春蒐之事,皇阿瑪可同您提了?”
良妃搖頭:“應是宜妃、貴人高氏、貴人王氏伴駕。”
貴人高氏也就是恨上八福晉那倒黴蛋,至于貴人王氏,是十五十六的額娘,她倆都是晚入宮的年輕妃嫔,如今正得寵。而宜妃不用多說,四妃之中唯她承寵最多,入宮二三十載,聖眷不斷,皇上做什麽都愛帶她。
良妃沒說的是,她晉位之後,皇上每月都來一二回,可是呢,就是走過場。
人人都說她衛氏趁着烏雅氏降位不要臉勾引皇上,這才踩着嫔位上那幾個越級升了上來,她其實啥也沒幹,她沒覺察出任何寵愛,也看不透皇上的想法。
胤禩來恭喜她苦盡甘來,良妃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就讓他誤會下去了。
對于額娘不能同行,胤禩滿心遺憾,他真的很想讓額娘看看自個兒策馬的英姿。既然不成,就只能獵點皮子回來,胤禩笑道:“不去也好,前些年木蘭秋狝老大還遇到過熊瞎子,額娘在宮中,我少些擔心,您要什麽只管說來,兒子給您獵去。”
良妃心說她到底位列四妃,能缺什麽?
話到嘴邊,她改口道:“獵些皮子細軟的,給領子滾邊,來年冬天穿着正好。”
胤禩将這話記在心裏,笑道:“兒子這就出宮去了,趕明再來看額娘。”
他出宮之後,還去隔壁拜訪,甚至放下身段給胤禟端了賠罪茶。
“我早該登門,一則深感丢人,二則府上叫郭絡羅氏攪得一團亂,這才理清。我不敢再叫她來礙九弟妹的眼,故而送她回去反省,等想明白錯在哪兒并且真心實意悔過,再允其回府。還盼九弟消消氣,九弟妹那邊也幫我說說好話,這是最後一回,真對不起。”
胤禟近來心情大好,真沒心思和她計較,就接過那碗茶,喝了一口,應說:“八嫂折騰這麽多回,我當她羨慕我福晉,這無妨,八哥你能看明白才是好事。女人就慣不得,尤其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不拿出點脾氣,她能捅破了天。”
看他不做計較,胤禩才有心思說笑:“這話,九弟可敢當着九弟妹的面說?”
胤禟很不怕丢人:“我福晉同八嫂大不同,我福晉最明事理,怎麽寵都不過分。”
胤禩微笑,心說不用解釋得這麽清楚,這意思不就是“你照做就對了,至于我怎麽樣你管得着嗎?我福晉又不搞事”……是這個意思?
兩人之間氣氛相當融洽,其實背後全是虛僞,沒有真誠。
胤禩恭喜胤禟,說他能帶全家一道去木蘭圍場,真好。
胤禟就反過來說,誰都不帶才好,省得挂心。
他倆打了半天太極,還是馮全過來說福晉找爺有事,胤禟這才起身送客,待胤禩告辭,他趕緊往朱玉閣去,過去就看見寶珠抱着阿圓母子二人鬧得正開心。
瞧他過來,寶珠笑盈盈說:“咱們這一去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我吩咐膳房準備了些零嘴,沒找着合适的管子裝它。”
胤禟問她都備了什麽,寶珠就掰起手指頭算給他聽。
蜜棗、果幹、蛋黃酥、椒鹽蔥油酥、桃酥、還有牛軋糖之類的……拉拉雜雜真是不少,種類之多,保準不會叫人吃膩了。
寶珠說一樣,胤禟就在心裏記個數,又問她每樣備下多少,然後就叫寶珠收拾別的去,無須擔心。
又一日,康熙正式将春蒐之事交代下去,确定了日子,便在三月初九,胤禟掐指一算,福晉這年生辰要在木蘭圍場過,他到時候得多打些獵物。
富察家那頭,馬斯喀作為領侍衛內大臣是要伴駕的,一道去的還有李榮保,又帶了些年輕子弟同行,馬齊馬武留在京中,以防有不軌之人趁皇上出京搞出亂子。
寶珠這頭忙得腳不沾地,她自個兒倒是無妨,只怕疏忽了三個臭小子,給他們備的東西最多。其間,四福晉還來了一趟,替她掌眼,寶珠到底是頭一回,哪怕再怎麽心細如發,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老十那頭還幫其其格帶了個話,她說等到了木蘭圍場定要好生比比,看誰騎射更精。
寶珠就笑了。
“看誰獵得多還成,我那箭術卻是見不得人的,我大哥昨日送了弩來,叫我用那個。”
早先就說過了,寶珠力量不足,拉不開弓。練準頭時備的那種還成,自家人用的百石神弓她也就只能拖在地上走,從她能輕易射中靶心之後,就換用弩,百步可穿楊。
馬斯喀訓兒子啥招都能想出來,有丁點不足就練去,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對這個嬌嬌愛女,他是縱容再縱容,從來是寶珠自己要學,馬斯喀看她拿匕首心裏都慌,生怕心肝把自個兒劃傷了。為了學幾手,寶珠費了不少心思哄他,還豁出去臉面說自個兒長得多危險呢,不學點本事防身,指不定哪天就讓人擄了綁了。
可不就是這麽回事!
馬斯喀為她操碎了心,你說力道不足,那咱們不開弓,用弩!你說日日蹲在演武場怕熱着曬着,咱們搬屋子裏頭練去,角落裏擺上冰盆!……
寶珠不算是正經學武,就是看哥哥們打得熱火朝天,跟着學了幾樣,為了她這說來就來的好奇心,馬斯喀好懸沒把胡須揪掉。
得讓心肝有能力自保,又不能叫她曬黑曬傷,你說練出精瘦肉……那更不行!回頭看看全家都是壯漢,就得這麽一個香香軟軟的閨女,絕不能養殘了!
費了這麽多心思,回報自然不少,比巧勁兒,寶珠比她哥不差什麽,尤其她生得花容月貌,随便笑一笑就能讓人疏于防範,撂倒個人再容易不過了。
寶珠原想穿着紮甲戰铠拿匕首去狩獵,總比開弓射箭靠譜。她娘家那頭聽說皇上點了胤禟的名,胤禟說要帶上寶珠,趕緊就把她用慣那把弩送來了,箭支就備下不少,很夠用的。
看過岳父寵閨女的陣仗,胤禟慶幸頭胎生的是臭小子,閨女再晚點出來好了。最好屆時自家已是郡王或者親王府,出來就錦衣玉食金尊玉貴,等她長大了,尋個家風清正的大臣家嫁去,絕不能叫閨女去草原上吃苦。
好的壞的全讓胤禟想到了,他唯獨沒想到的是,生男生女不是他說了算。
換做是太子或者八貝勒知道他在琢磨什麽,保準能揍他一頓,再語重心長的說:能生就頂好,人要惜福。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就是三月初九,這日,聖駕晃晃悠悠出了紫禁城,在沿街百姓的圍觀之下,一路去往木蘭圍場。
衆皇子騎馬走,福晉坐馬車走。
天冬往馬車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又鋪上一層柔軟的兔毛,這才請福晉上車。寶珠進去之後舒舒服服坐下,這輛馬車是特別改過的,裏頭還可以固定阿圓阿滿阿壽那張小床,這一路出去,能讓她丢開手,需不着總把人抱在懷裏。
寶珠同兒子玩了一會兒,看他們累得睡下,就拿了本游記在看,天冬就在這輛馬車上伺候,趕緊勸她收起來。
“福晉歇會兒吧,馬車颠簸,看書恐怕會頭暈。”
這才翻了兩頁,的确是很難受,寶珠就把那書遞給天冬,看她收好,自個兒則是捧起茉莉花茶,嗅了嗅。
主仆二人輕聲聊了會兒,寶珠就閉眼打起盹兒來,之後胤禟騎馬跑在旁邊,問她覺得如何,這時寶珠已經睡着,還是天冬開了個小窗輕聲回說:“勞爺挂心,福晉和小阿哥都睡了。”
胤禟沒再多話,吩咐他好生伺候,一夾馬腹就追上前去。
他又去宜妃那輛車旁問了問,聽說都好,并不難受也不犯頭暈,這才放下心來。
要說不難受,也不盡然,馬車裏頭哪怕再寬敞,空間還是逼仄了些,不過難得能出門,女眷們都高興得很,這點不适完全能忍。
四福晉前夜吹了點冷風,這一路都不大舒服。倒是幾個小的,蓋因小床上鋪得厚實,搖搖晃晃反而有趣,哪怕沒人逗他自個兒就玩得開心,看他們醒了就在練習翻身,翻來翻去咯咯笑,寶珠狠狠松了口氣,還擔心馬車上颠簸,怕他們鬧,看來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