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年之後
秋雨淅淅瀝瀝的連着下了七八天, 把院子裏石榴樹上結的拳頭大小的石榴沖刷的紅潤清涼,看着十分的喜人。
徐黛珠站在廚房裏的竈臺外,拿着一根木頭柄的鏟子做菜, 鐵鍋裏是醬油色的紅燒肉, 正被徐黛珠反複的翻炒。
等着确定上了色,徐黛珠就倒了好幾大碗的水進去, 然後蓋上了蓋子。
用大火開了鍋之後就用小火慢慢的熬。
徐黛珠趁着這個時間回到了屋裏,還是那個茅屋, 只是裏面的許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木板搭的床變成了黑漆螺佃的架子床, 挂着白色的細孔輕紗帳子,裏面的被褥是半新不舊的緞面薄被,但是也能看出料子十分的好。
靠着窗臺放着梳妝臺, 有一面從西洋而來的玻璃鏡,而鏡子的背面是一副金色頭發,藍眼睛的女子。
梳妝臺的右邊放着一個首飾盒,從半開的匣子裏可以看出放着許多價值不菲的金銀飾品。
窗臺的右邊放着一個同樣是黑漆螺钿的大案桌, 上面擺着筆墨和書籍,顯然是徐黛珠平時看書寫字的地方。
徐黛珠來到了案桌旁邊,打開了第一個抽屜, 裏面放着一朵絹布的白花,因為放的久了,顏色有些發黃。
徐黛珠拿了出來,然後嘆息了下就戴在了胸口。
等着回到了廚房, 紅燒肉已經做好了,她拿了一個兩邊用繩子系着的瓦罐,把紅燒肉小心翼翼的裝了進去。
剛做完就聽到了院子裏傳來腳步聲,然後是一個穩重的成年男子聲音,“小妹,你在嗎?”
“我在這裏。”
男子聞音而來,在廚房看到了徐黛珠,他的目光很自然的看到了放在竈臺旁邊的瓦罐上,嘆息般的說道,“你又給你二哥做了紅燒肉嗎?”
徐黛珠朝着男子腼腆的笑了笑,說道,“二哥最喜歡吃這個了,今天去看他怎麽能不帶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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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沉默下,默默的上前提着瓦罐,然後說道,“走吧。”
徐黛珠跟了出來,問道,“雨停了嗎?”
“嗯。”男子默默無語的走在前面,但是會時不時的停下腳步看下後面的徐黛珠有沒有跟上,如果差距有點大會稍微停下來。
兩個人一路上閑聊着,男子看到徐黛珠有些粗糙的手,忍不住說道,“不是找了兩個人照顧你?一個丫鬟和婆子,手怎麽還粗成這樣,我剛才進屋怎麽沒見着人?”
徐黛珠說道,“你說的孫婆婆和小蘭嗎?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你才想起來?孫婆婆和小蘭去鎮上買一些日用了。”随即嬌嗔的說道,“哥哥,你怎麽都忘記了?”
男子顯然習慣了面無表情,很少有這樣窘迫的時候,不自在的搔了搔頭說道,“哥哥心裏是記挂你的,但是你知道哥哥要領兵,一直東征西讨的,根本就沒有時間……,對了,哥哥讓人給你捎的東西你都留着嗎?”
“留着呢,那可是我代替未來的嫂子給你保管的,你放心,都放的好好的。”
“那是給你的嫁妝!哥哥不要,哥哥只有小妹你好好的就行。”男子說的有些嚴肅,顯然是真認真的。
“好好,我知道了,可是哥哥你怎麽又兇我?”
男子馬上就閉了嘴,顯得有些局促,好一會兒才說道,“哥哥錯了,小妹你別生氣,咱們快點走,你二哥他們該等急了。”
兩個親衛遠遠的跟着他們,看到男子的反應,其中有個今年剛剛過來的新人,見到平時魔王一般兇神惡煞的将軍如此小心翼翼的神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胳膊捅了捅旁邊的男子說道,“那姑娘就是我們将軍的妹妹?”
“那你以為是誰?”那親衛翻了個白眼,說道,“誰還能讓我們将軍這般上心。”
“我就是沒有想到……”那新來的親衛搖了搖頭,“咱們将軍只要站在那些夏狗前面,那些膀大腰圓的夏狗就吓的直打哆嗦,嘿嘿。”
“還說那些夏狗,當初你第一次來見到我們将軍,還不是吓哭了。”
“嘿嘿,過去的事兒就不提了。”那新親衛眼珠子一轉,好奇的問道,“我聽說這個妹子是……,轉世?”
那親衛馬上就上前堵住了對方的嘴,罵道,“你找死是不是?你要是想死的快一點我就給你一個痛快,別拖着我下水。”
“不是……”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不相信,但是當初将軍帶着我們一千多號人從親王府拼死殺出來的時候……,徐姑娘就是就我們将軍的親妹子,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親衛說完就朝着徐黛珠的方向誠心的拜了拜。
那新兵見老親衛這般敬重徐黛珠,忙收起了怠慢的心思,想起五年前那場震驚中原的晉城起義來,都說亂世出英雄,那一場一千人對着一萬人的血戰,到現在還成了許多人口中流傳的激勵人心的故事。
而帶領那場戰事的就是眼前這位将軍吳大。
“哥,我竟然不知道你曾經參與過五年前那場戰役,你就給我說說呗,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真的是那位……施展了術法嗎?”新兵說那位的是指着徐黛珠,後面都說徐黛珠是菩薩坐下童女轉世,是施展了術法才讓吳大贏了那場幾乎是不可能的仗。
那親衛沉默了下,說道,“說給你聽也不是不可能……,等等,到了。”
徐黛珠和吳大來到了山腳下的墳墓前,上面分別是吳二,吳三,吳四……還有吳小妹的墓地。
徐黛珠把裝着紅燒肉的瓦罐放在了吳二的墳前。
“二哥,你說過最喜歡吃紅燒肉,我今天又給你帶來了。”五年過去了,那一場一千多人對上一萬人的仗,最後只殘存幾百人的慘勝戰役似乎就發生在昨天,徐黛珠還記得,吳二拼死的用身體護着她,這才讓她活了下來。
徐黛珠想到這裏終于忍不住倏然淚下,用潔白的綢緞帕子子細細的擦着墓碑上的字,說道,“二哥,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