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方達聽到裏面摔東西的動靜忍不住搖了搖頭, 對着孫嬷嬷說道,“孫嬷嬷,殿下十分看中徐姑娘, 你多擔待着點, 有事就讓人送消息到太子府上。”然後轉身去廚房把那些帶來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方達已經伺候趙臻三年了,每年都這個時間都會陪着趙臻來杏花村找徐黛珠, 然後每一次兩個人都會不歡而散。
原本其樂融融的兩個人不過轉眼就争吵了起來。
那之後趙臻就會怒氣沖沖的回去,那麽隐忍沉穩的性子, 即使得知自己的姐姐被夏元帝霸占生了個兒子也沒有表露一分怒意, 為了徐黛珠卻是氣的好幾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然後……第二年又是如此。
方達忍不住想着,有什麽不能和解?明明是金童玉女一般十分相配兩個人,卻這樣分隔開在一起, 然後每年都這樣争吵。
果然不過一會兒,趙臻就滿臉怒氣的開門而出,徑自朝着自己的坐騎而去,從侍從手裏接過馬缰繩和馬鞭, 一個利落的翻身上馬就揚長而去。
好一會兒,孫嬷嬷才敢進了屋,卻看到徐黛珠卻像是沒事人一樣, 換了一身利落的蔥綠色,邊上繡着纏枝紋的小襖長褲,背着藥箱要出門的樣子。
“孫嬷嬷,要麻煩你收拾下了。”徐黛珠雖然把一個山洞的金銀珠寶送給了趙臻, 但自己也留了一些,雖說不能做個什麽首富,但可以保證一輩子吃穿不愁。
孫嬷嬷和另外一個丫鬟小蘭,都是徐黛珠在支付月例。
“姑娘,你又要出去問診了?”
徐黛珠點頭,笑着說道,“今天耽誤半天了,老師一個人該忙壞了。”
“那姑娘快去吧。”孫嬷嬷和藹的說道。
等着徐黛珠走後,孫嬷嬷一邊收拾屋內的碎片,一邊忍不住想着,怎麽就光太子殿下一個人生氣,姑娘卻當做無事一般?一點都沒影響。
這麽一想忽然就有些同情起太子來,好歹也是萬般金貴的主兒,卻在徐黛珠跟前這樣屢屢受打擊。
徐黛珠背着藥箱出了門一直往前走,走到底就左拐就能看到一棟院子很大的茅屋,原本院子裏晾曬着許多藥材,今日應該是下雨,所以整個院子顯得空空蕩蕩的。
門大開着,不時的有人進進出出的,見到徐黛珠都會跟恭敬大喊一聲徐仙子,徐黛珠因為晉州一戰使用術法讓吳大等慘勝,那之後就名聲大噪,後來又跟着名醫化鸩學習醫術,給村民看了不少病,如此在杏花村裏備受愛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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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黛珠紛紛點頭示意,走了進去。
堂屋很寬闊,用一個屏風隔開,左邊放着幾張床,那是給病人用的,屏風的右邊擺着案桌椅子,靠着牆壁是一排中藥的藥櫃,人還沒進去就能到一股濃重的藥香味來。
一個身材中等,面目秀麗的中年女子坐在案桌後面,正在給一個婦人診脈,見徐黛珠走了過來,笑眯眯的說道,“不是讓你歇一天嗎?怎麽又來了。”
徐黛珠說道,“我在家裏也無事做,就過來了。”然後把藥箱放在了櫃子後面,去後面的院子裏洗了手,系上了白色的圍裙走了過來。
那婦人應該是外村的,第一次來看病,顯得極為拘束,手腳都不敢亂動,僵硬的坐在那裏等着化鸩把脈。
徐黛珠拽過一旁的藥童問道,“師父診脈診多久了?”
“快半個時辰了。”藥童無奈的搖了搖頭。
徐黛珠扶額,心想果然如此,走了過去說道,“師父,診的如何了?可以開方子了嗎?要我給你磨墨嗎?”
化鸩好奇脾氣的笑了笑,說道,“不急,不急。”
對面的那個婦人終于忍不住委屈的哭了出來,對着徐黛珠說道,“仙子娘娘,我的病是不是沒救了?怎麽神醫診了半個時辰都沒個說法?”
當時杏花村湧入了許多難民,其中有個中年女子是叫化鸩,是一位聲名顯赫的名醫,化鸩一直未婚,不過她的爹娘,兄弟都死在夏軍的刀下,她卻因為醫術高明被夏軍留了活口,讓他給夏軍看病,不過只要是個人又怎麽肯為仇人做事,化鸩找了個機會跑了出去,在深山裏住了大半年之久,後來聽說夏軍被趕出了晉地,這才走了出來。
徐黛珠當時目睹了慘烈的晉城一戰,大為受了刺激,心中遺憾自己沒有所長,見到這位名醫就決心拜師學醫。
這幾年來一直苦心學習,到了今日,已經可以單獨出診了。
化鸩醫術高明,醫德仁厚,當真是一位懸壺濟世的郎中,讓徐黛珠十分的敬重,但是唯獨一點,永遠都是慢條斯理的,口頭禪就是,“不急,不急。”
一個診脈別說是半個時辰,幾個時辰都可以診,開方子也會反反複複的寫一個時辰,總之任何事情都可以拖上許久。
化鸩見徐黛珠都鋪好了紙,知道是催促自己,只好收回了診脈的手,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就是太急躁,做事毛毛躁躁的。”
徐黛珠哭笑不得,外面還有一堆病人,要這麽看下去估計要拖到明天早上也看不完,說道,“師父,您把這位嬸子都吓哭了。”
化鸩不以為意,把鋪在案桌上的紙捋直了才說道,“哭一哭也好,她郁結于心正是需要宣洩……”
徐黛珠無奈了,催着化鸩趕忙寫方子,還要安慰病人,然後交給藥童抓藥,自己也坐在化鸩旁邊的座位上另行開診。
兩個人一同看診,又有徐黛珠在旁邊催促,到了天色微黑終于把今天的病人看完了。
趙臻不僅自己過來了,還帶了好幾車的東西,比如糧食就有各種豆子,綠豆,紅豆,黑豆,米面則有糯米,長粒米,北米……,除了這些還有應季做衣服的布料尺頭,首飾,吃穿用度,還有些一些書籍,只要是覺得好的都會給送過來。
徐黛珠雖然把人給氣走了,但是東西卻毫不客氣的收着了,按照她對趙臻的話來講,我把一座寶庫都拱手讓你了,你送我點吃的喝的不是應該?
沒有病人的大堂顯得有些空曠,五年的無數晚上,徐黛珠都是在這裏和化鸩一同用飯的。
徐黛珠把趙臻送來的糕點拿了出來,化鸩平時除了行醫就沒什麽其他的愛好,唯獨一樣,好吃。
化鸩吃了一塊精致的綠豆糕,連連贊嘆的說道,“好吃,好吃。”随即又問道,“這次太子殿下送了多好來?”
“也就這一個匣子。”
化鸩頗為惋惜的搖頭,“可惜,只能吃這一頓。”
徐黛珠哭笑不得,陪着化鸩一起用了晚飯,等着吃過飯就會例行的和化鸩一起讨論今天她開的方子,人命關天,徐黛珠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等着出門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了。
化鸩親自把人送到了門口,随後欲言又止的看着徐黛珠。
“師父,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化鸩輕輕的揉了揉徐黛珠的頭,和顏悅色的說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要是不中意殿下,就不要收他的糕點了……”
“師父,既然這樣,我就把你屋裏剩下的幾個拿回去還給他。”
“不是……”化鸩急慌慌的擋住徐黛珠,重重的咳嗽了下,說道,“師父這把老骨頭忙了一天,也累了,就先睡了,徒兒,你也快去歇着吧。”
随着化鸩的關門聲,整個杏花村又恢複了她的寧靜,徐黛珠背着藥箱緩步的回家,這條路不算長,五年來幾乎每一個夜晚都是這樣回去的,但是今天卻顯得意外的漫長了起來。
徐黛珠想了想趙臻的難過的神态,忍不住有一剎那的動搖,但是轉念一想又狠下心來,當年那件事固然心裏過不去那個坎,所以選擇呆在杏花村,但是更多的則是因為跟在趙臻的身旁太複雜了。
現在這樣,每天給病人看病,研讀醫書,上山采藥……,如果有可能的話,在找個值得依靠的人成親,生兩個可愛的孩子,然後把師父的醫術發揚光大,傳承下去,造福更多的人,這樣充實而忙碌的活着,豈不是比做趙臻身後的女人,然後被各種束縛強上許多?
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吧,自由自在,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到這裏,徐黛珠又信心滿滿了起來。
結果剛走到了了門口就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門口的栅欄旁等着她,銀色月光照在他白色盔甲上,倒映出細碎的光芒來,冷冷清清的像是他這個人的性情一般,堅硬而冰冷。
“小白……,白将軍,你怎麽來了?”徐黛珠雖然對自己說過很多次,小白已經不在了,可是每次見到白嘉言總是會忍不住喊一聲,想着或許……,或許他會像以前那樣,天真而快樂的說黛珠,我最喜歡你了。
白嘉言朝着徐黛珠拱了拱手,說道,“徐姑娘,冒昧來打擾,恐怕你要跟我去一趟。”
“出了什麽事?”徐黛珠驚道。
“是太子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