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知我相思苦

援軍将至的喜訊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青州城, 城中低迷蕭條了一個多月的人心, 終于開始振奮起來, 街道上的行人和店鋪也比往日多了許多。見到這樣的情況, 沈芊心中很是喜悅, 只覺得這麽些日子以來的辛苦真是沒白費,青州城內的大家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燃燒/瓶的制作已經在月初的時候完成了,如今庫存約有五千枚左右,工人們依舊還駐守工廠,若是還有需要, 也方便趕工。生産線已經規模化, 沈芊也就不需要再住在那個小胡同巷子裏了,有夏飛手下的人負責看護, 又有齊木新時不時去查看,不管是保密性、安全性還是專業性, 沈芊都很放心。

那日,趕制完最後一批燃燒/瓶,沈芊已是累到極致,她打發了歡呼雀躍的齊木新去布政司張大人處報喜訊,自己則暈暈乎乎地直接撲回後院大睡特睡, 睡到半夜,肚子餓得“咕咕”叫出聲, 她都迷迷糊糊硬扛着不想起來。

然而,在寂靜的深夜,她那肚皮“咕嚕咕嚕”的空響聲音簡直如同晴空炸雷, 愣是把睡在外間守夜的蘭馨給吵醒了。蘭馨想着沈芊睡前說誰要是敢叫醒她,就把誰炸上天的威脅,愣是走來走去地不敢叫醒她,好一會兒才六神無主地跑去邊上的蕊紅住的廂房,急急地拍門。

蕊紅和花溪被這急切的敲門聲驚醒,神色慌忙地起身開門,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急事,結果蘭馨着急忙慌地把事情一說,蕊紅簡直哭笑不得,花溪更是直笑得抱着肚子往桌子底下癱:“我的天哪,蘭馨你……你和姑娘,真真是一對活寶兒!”

蕊紅披衣而起,把小廚房裏的丫鬟仆婦都叫醒,吩咐她們煮了些軟爛易食的甜粥,放到稍稍涼了,才去到沈芊的內屋,小聲地喚她:“姑娘……姑娘起來吃些東西。”

沈芊迷迷糊糊感覺燈火大盛,立刻朝裏頭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臉捂住:“不要……我要睡覺……把燈關了。”

蘭馨着急地站在外頭往裏瞧,見姑娘果然不願意動彈,心中又慌亂又着急,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正當蘭馨、花溪和木香三人束手無策地繞着屏風打轉之時,忽然就發現蕊紅竟然捧着裝着空碗的托盤走了出來,幾人頓時目瞪口呆。花溪死死盯着空碗:“姑娘……姑娘吃了?”

蕊紅雲淡風輕地“嗯”了一聲,對蘭馨道:“好了,将燈火熄了吧,姑娘用了些粥,晚上應是不會再餓着了。”

屋裏的小奴婢們随着蕊紅魚貫而出,一時之間只剩下了蘭馨、木香和花溪三人,蘭馨聽說姑娘用了粥,內心大定,非常聽話地去吹滅燈燭,打算接着守夜。

花溪見她這副聽話的樣子,就不平得很,一把拉住她:“你作甚要這麽聽她話?”

蘭馨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花溪應當說的是蕊紅,她支支吾吾:“可是……可是蕊紅姐有辦法,她能讓姑娘吃飯……”

她還能讓姑娘聽話,姑娘也最倚重她。蘭馨雖然膽小,但到底不傻,這句還是咽回了肚子裏。

花溪瞧着蘭馨和木香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就生氣,蕊紅沒來之前,她們可都是聽她的,她才是這衙署後院的大丫鬟!初時見到這個蕊紅,安安靜靜的,不多話也不多事,又是張府出來的,她也就敬着些,可誰知道這蕊紅心機如此深沉,在姑娘面前得了臉之後,竟趾高氣揚了起來!不過是仗着身契在姑娘手裏,是姑娘的第一個貼身大丫鬟罷了!

如今誰不知道姑娘貴不可言,若是能跟着姑娘走,日後少不了富貴榮華,這些小丫頭們如今可巴結她了!

花溪憤憤地瞪了兩人一眼,憤恨地甩手而去。木香和蘭馨面面相觑,俱都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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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我先走了。”木香開口告辭。

所有人都離開,蘭馨才默默垂眸,良久,轉身吹滅了燈燭,再次到自己外屋的小榻上,入睡。

酣睡一天一夜,又迷迷糊糊躺着被蕊紅喂了一碗粥的沈芊并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麽,她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中午了,冬日暖陽懶懶地挂在中天上,昨夜的冷露白霜已經全部消散在空氣中,只有絲絲調皮的光線透過窗棂投射進來,在她臉上跳躍着,輕柔地将她喚醒。

沈芊這一覺,睡得極為滿足,再加上,一醒來就聽到援兵将至的好消息,直接高興地一拍板——如此幸事,當浮一大白!

蕊紅見她精神難得好,也極高興地吩咐小廚房溫了兩壺黃酒,又備了些爽口小菜,将東西都放在院中銀杏樹下的那張小石桌上,為防酒冷傷脾胃,石桌上還放着一個小火爐,慢慢地溫着兩壺酒。

小火爐上的黃酒汩汩而流,冒着小小的氣泡,幾樣清爽小菜更是看着開胃。沈芊一口熱酒下肚,整個心肺都跟着暖和起來,忍不住滿足地喟嘆:“啊……這日子才叫日子喲!”

蕊紅執着酒壺站在一旁微笑,蘭馨木香兩個人也來來往往地添置着小菜糕點,沈芊一個人吃着無趣,便對幾人道:“來來來,你們坐下吃,讓小廚房裏的媽媽嬸子也別客氣,給自己拾掇一桌出來,今日,咱們小院要所有人同樂!”

“是!”聽見吩咐的劉媽媽可高興了,搓了搓身前圍裙,給沈芊行了個禮,就喜不自禁地招呼着幾個老姐妹們,到小廚房去溫酒去了。

蕊紅幾人初時還拘謹,但在沈芊再三要求下,終于也大着膽子坐到了石桌邊上,熱酒溫茶,喜樂安康,這一番對飲歡談下來,幾人終于放松了身子,也跟着沈芊一道享受起這偷來的半日浮閑。

“古人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我來了這麽久,可總算也是逮着機會享受了一番。”沈芊捧着酒杯,搖頭晃腦地喝着,喝得臉上都泛起了緋紅,整個人懶懶地斜靠在銀杏樹上,杏眼迷離,醉态橫生,“可惜今日天無雪,否則真真是快活似神仙吶~”

沈芊已經有些醉了,但還是仰起頭,興致頗好地仰頭倒酒,酒水順着嘴角衣襟滑落,灑脫又不羁,清朗又魅惑。

步入小院的趙曜,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樣的沈芊。他的腳步立時停住,眼神發怔地看着軟靠在樹腳的人,她喝得半醉,如平日不同,竟是又露出了那日見過的幾分……幾分媚态。

“殿下!”

蕊紅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的出現,坐在石桌上的幾個奴婢立刻起身,伏跪行禮,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如此主仆不分的場景被太子殿下看見,幾人都覺得自己完了。

本來熱鬧喜樂的氛圍,忽然被破壞,她的“座上賓”都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沈芊立時就不高興了,揮着酒壺擺手:“跪着幹嘛?都起來,起來!”

趙曜見她喝得半醉不醒,唯恐她又像那日那般見人就粘,便努力咳了咳,壓低嗓聲音:“起來,都下去吧。”

蕊紅心中惴惴,她是最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的人,可是她能怎麽辦?她可不敢現在出聲讓殿下想起她的存在……蕊紅和幾個丫鬟無聲無息地退出了院子,整個院子只剩下了沈芊和趙曜兩人。

趙曜剛從軍營回來,匆匆洗了個澡,就跑過來看沈芊,他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過她了,最初幾天還能控制自己的思念,可五六天後,這思念就如同越長越大的藤蔓将他的心愈纏愈緊,到最後,不論他想什麽做什麽,腦子裏總會時不時地蹿出她的臉,對他微笑,對他嗔怒……這時時刻刻的思念,幾乎逼瘋他,好幾次都讓他想要放下一切政事,去到她身邊。

大約極年幼時,他隐約記得有什麽人在他耳邊唱過“……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後來,他琢磨着,那可能是他那命運慘淡的母後曾唱過的,彼時,他只覺得荒誕至極,他寧願接受母後是被那張氏賤人暗害,也無法相信她只是因為愛着他那一無是處的昏庸父皇,愛而不得,郁郁而終。

這是對趙曜極大的打擊,畢竟母後是他心裏最後一片淨地,他無法接受她竟會有這樣一個“污點”。可是現在,他竟奇異地有些理解了,并不是說沈芊與他那昏庸的父皇有什麽相似之處,而是,他突然之間就明白了,所謂愛和思念到底是怎樣,不可掌控的東西。

“你把我的客人都趕走了!”沈芊繼續氣憤地揮舞着酒壇子,扶着銀杏樹想要站起來,可大約是喝多了坐久了,腿軟地直貼在樹根處,手裏的酒還灑了大半。

趙曜朝她走過去,卻沒有将她扶起,而是與她并肩坐到了銀杏樹腳,側頭,眼神晶亮地看着她。

見有人來陪自己,沈芊很高興,把手裏的酒壺往趙曜手裏一遞:“來,喝酒!”

趙曜就着壺口,喝了一大口,溫熱的酒水流過他的喉嚨,屬于男子的喉結上下滑動,沈芊盯着瞧,忽得就笑了出來:“小曜……難怪你公鴨……公鴨嗓了。”

趙曜聞言側頭看向她,漆黑的瞳孔中似乎帶着深不可測的漩渦,過了年,他虛稱也該有十五了,雖周禮有雲男子二十而冠,但自古以來這規矩就不是統一的,譬如他皇祖父,當年為了繼承帝位,十六就行了冠禮,而他如今……是否也可?

趙曜的目光落在沈芊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臉上,視線慢慢地從她眉梢眼角劃到櫻色淡唇,如同品嘗美酒,忍不住喉結微動。

作者有話要說: 更啦啦啦,明天開始每天萬字更,為了植樹節的榜單,↖(^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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