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想要嗎?
他一眼望過去, 發現傻子正好也在看着他。
他駭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這,這絕非是一個傻子能有的眼神!
這般銳利,與其中深含着的的...如同頭頂惡冠的毒蛇,靜靜蟄伏着,等待着他的獵物上鈎, 默默地, 卻一發致命地, 欲給他最後一擊。
蘭子越突然有些語塞, 那般突然被恐懼支配了的感覺使他莫名地,說不出話來,究竟是氣急, 還是當真驚恐,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你想要嗎?”
他擡起頭來, 發現傻子伸出纖長手指靠近燭火, 在他手中, 脆弱的地契因着火光灼人的溫度搖搖曳曳, 好似下一秒,那火苗即将化身為龍,一口将其吞下, 就連渣渣都不留下。
蘭子越發出一聲幾近哀嚎的吶喊:“不要!不要!給我放下!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傻子!”
那手當真移開了一點點,又問道:“你想要嗎?”
這樣一番折騰,蘭子越發現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那一吼也好像帶走了他所有力氣般, 他的聲音嘶啞:
“想...”
“可我不想。” 與他的急躁想必,那傻子真的太鎮定了。不,與其說那是一種鎮定,還不如說他根本就不在意。過分悠閑地,好像真的在同他商量着一件一如平常的小事般。
傻子說完那話,又慢慢地,将那疊地契湊近了燭光,蘭子越驚恐萬分,眼睜睜看着它們染上火苗,開始肆意燃燒。
“不要!!!!!!!!!!” 蘭子越厲聲尖叫,幾乎是癫狂地,沖過去,但他走了不過半步,已被江衡毫不留情地再次踹翻在地。
因着他的動作,蠟燭又熄滅了,蘭子越心跳漏了一拍、
黑暗中,他聽到有人說:
“真是可惜呢,只燒掉了三四間房,江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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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都怪我都怪我。” 江衡這樣答道。
蘭子越已經無暇顧及他們在說些什麽了,他周身冰涼,但五髒裏卻如同着了火般熾熱,這樣冰火兩重天之間,他覺得自己估計要因着心力衰竭而死。
再然後他突然被一股從內外而散出的恐怖給替代,只因他真的相信,若是沒有方才那一下,那傻子真的會毫不在意地,不費吹灰之力地将他蘭家百年基業給付之一炬。
他真的會的!他真的會的!
“求,求求你,求求你。” 這一刻,蘭子越再也忍耐不住了,黑暗中他誰也看不清,這更加加深了他內心懼意,她再也忍不住了,什麽少年心性也好,傲嬌自滿也好,此刻再不算什麽。
他開始跪地求饒,而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再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蘭子越了.....他認了栽,他,竟然向平日裏那任他揉弄的傻子妥協,丢盔棄甲地跪地求饒。
但他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
“想要嗎?” 黑暗中,他又聽到傻子這樣問他了。
而這一次,蘭子越再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了。
“想,想!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還給我,我為你做牛做馬!做奴仆....”
“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他到底還想要什麽?
“我我我,我再也不欺負容瘋子了!我再也,再也不會去
找綠荷,再也不來賭坊...求求你,把我的地契還給我,要是沒有這個,我爹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猶記得他爹在臨行前對他百般叮咛這地契可萬萬不能有何差錯...當時他還略微不耐地,拍着胸脯向他爹保證...可現如今!
“哎,表少爺當真如此聽話?說到做到?” 江衡雙手環胸,戲谑地問道。
“當真!當真!男子漢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啧啧啧,當真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呢。” 他又感慨一聲。
蘭子越只木讷地點頭。
他默默地等着,終等到了那一直坐着的人站起了身來,他走近他,極其緩慢地,蘭子越身子僵硬不可自持,來人走到他身邊。
很高,尤其在蘭子越以這樣卑微的姿勢看着他,越發顯得這傻子身材之颀長,但他卻十分的瘦,幾乎快到病态地瘦。
他低下了身子,蘭子越終得以與他平視了。有人在他耳邊輕言:
“三日之內,離開京城。”
他好像連點頭應允的力氣也沒有了。
一疊還泛着股焦味的東西落在他懷中,蘭子越幾乎是一瞬間便跌倒在地,身子軟到再無他力支撐。
“暈倒了,怎麽辦?” 江衡托腮,狀似疑惑地問道。
“沒道理啊,這樣就妥協了?啧啧啧,這才不過燒他幾間屋子就吓成這樣?真正可怕都還沒出來呢,就已經丢盔棄甲搖尾乞憐至此,真乃罪過罪過。”
“行了,送回去吧。”
“哎!” 江衡得令,響亮地應了一聲。
蘭子越連自己什麽時候失去了意識也不知道,因而當他猛地驚醒時,做的一件事便伸進懷中,指間觸到那熟悉的東西時這才終于放下心來。
在他懷裏的,只有約莫一半的地契,剩下的還在那傻子手裏,江衡告訴他,剩下的一半在他出城外五十裏處,會有人為他送來。
那定是一場夢吧...一場他恨不得早一分早一秒,迫切地想要醒來的夢。夢裏有窮兇極惡殺人于無形的猛獸,還有人不停地玩弄他,肆意地羞辱他,享受着他擺尾乞憐的模樣。
那定是一場夢吧,但蘭子越自己也明白,那怎麽會是一場夢呢,那明明是一場鐵铮铮的現實,這一點他再明白不過了。
對了,那傻子最後同他說了什麽...
“三日之內,離開京城。”
他僅僅是要他離開京城而已?費盡心思設了如此那一個圈套,一層層地将他由心至身地擊倒,竟然只是為了将他趕出京城
但不管如何.... 他想起昨日那一場禍事竟不知不覺地又冒了一身冷汗,想起他仍在那人手中的地契,蘭子越心裏明白,縱使他再是不願,他也必須一字不差地聽從那人的指示。
這時,門外來了個小丫鬟在他門前說了句:
“表少爺時日不早了,該用餐了。”
蘭子越看看窗外,早已日上三竿近午時,他駭然,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這個時辰!
銅鏡中映出一張慘白而無力的臉,蘭子越幽幽嘆聲氣,他出現在大廳時,容家衆人已經落座等候了。
蘭莺呵斥他:
“昨晚你去了何處?何以渾身酒氣地叫人擡回來?”
“莺姨...”
容長澤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坐吧。”
蘭莺瞪他一眼,後者那在小輩人前頭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一點點威信都消失殆盡了。
蘭子越精神不濟,連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了,他走到獨屬于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有丫鬟為他盛滿了一碗飯送來。
這時,大廳裏又緩緩走出一人,蘭子越第一個擡起頭來發現了他,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
是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時又聽到容長澤驚訝地道:
“哎?質子?今日怎麽想着到大廳中用飯?最近的夥食您可還滿意?”
蘭子越低着頭,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抖着,他感覺到有人拉開了他身邊椅子坐了下來,然後淡淡地一笑:
“餓。”
蘭莺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道:“原來如此?既然來了就快些吃,來人啊,還不快多加副碗筷。質子今日竟得閑情雅致,早知如此我便叫下人多煮幾個您喜歡吃的。”
質子?什麽質子一瞬間湧出的驚訝讓蘭子越猛然擡起頭來,轉過頭,望着身邊人。
傻子朝他微微一笑,親和有禮。
蘭子越啞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腦子裏嗡嗡嗡地,就連蘭莺對他的呵斥也再聽不進了。
原來他才是容府那個被藏起來的人——北鶴質子!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黑了幾分。
“砰——”地一聲,蘭子越絲毫不猶豫地将眼前緊閉的房門大力踢開,屋子裏空無一人,他輕呵一聲進去,一腳揣在屋中小桌上,可憐的桌子應聲倒地發出重重聲響。
他複而走到梳妝臺前,一眼便瞧見那熟悉的簪子...蘭子越怒火難遏,只聽啪的一聲翠響,手中簪子碎成兩半。
“表少爺?您怎麽會在這裏?”
他回過頭來,面色陰鹜地朝她走過去,在綠荷還未反應之際伸手扼住她喉嚨,用了氣力。她在他手下痛苦地嗚咽着,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
“表,表少爺?”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亦朝着醬紫轉變。蘭子越又重重掐了她一次,這才猛地放了手。
綠荷雙腳一軟倒在地,一手扶着犯了青紫的脖子重重地咳了幾聲。
“你這個賤人!竟敢騙我!”
“表少爺?” 她側面略帶不解。
“還想裝蒜!那傻子分明就是北鶴朝質子,什麽照看屋子的奴仆,什麽百無一用的傻子,分明是彌天大謊!你可知,就因為你,我被他傻子戲弄到了什麽地步?”
綠荷頓了頓,臉色微變:“你怎麽會....” 她随後又有些急迫地問道:
“你說他捉弄了你?是那種捉弄你們之間究竟——啊——”
蘭子越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揪住她的發往上提,口中喃喃: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一開始便存心騙我!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是吧,你也想要我蘭子越身敗名裂,你們都是這樣惡毒的人呢,我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他存心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會放過你...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下地獄!”
他完全失了理智,腦中只有綠荷竟然背叛了他,欺騙了他的想法,已然将這所有的錯歸咎于小丫鬟一人身上。
綠荷啊的一聲痛苦叫出來,感覺蘭子越就這樣拖着她要把她帶到何處去,她有些慌了,開始大聲疾呼,蘭子越又掩住她口鼻,拖着她的身體出了門。
“嗚嗚嗚嗚——” 她劇烈地反抗,無奈男子與女子之間力總歸懸殊,縱使她已然用盡了全力,任然無法撼動蘭子越一分。
“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這個賤人。” 蘭子越仍在喃喃。
作者有話要說: 呆哥發威了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