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掀開竹簾裏面見到了一幕讓沈傾月微微一愣，她倒是沒想到裏面除了公儀洵之外還有別人。
那人身着一襲藍衫，舉止灑脫随性，此人不是鳳卿之還能是誰？
公儀洵與鳳卿之正在下棋，黑白兩子攻守兼備不相上下。
“別開無恙啊，清風。”鳳卿之落下黑子，擡目笑看着沈傾月。
公儀洵并未開口說話，而是舉棋思索該下在哪裏，沈傾月見狀撇了撇嘴，擡手作揖，揚起了一抹招牌笑容“我閑來無事在城裏瞎逛，沿着河岸走到了這裏，可有打擾到二位？”
“無妨。”公儀洵落下一子。
“燕姑娘，你的茶藝好就有勞你繼續為我們煮茶了，相信一定能煮出合清風胃口的茶來。”鳳卿之淺笑吟吟。
沈傾月見狀揚了揚眉梢，燕姑娘？她細看了那女子的身姿，隐隐約約是與那日醉風樓廂房幕簾之後的倩影相似，她猶似茅塞頓開一般哦了一聲。
原來她就是燕雙飛，難怪那琴聲聽着怪熟悉的。
公儀洵似是越來越無心下棋，連落錯了好幾子，讓鳳卿之幾度絞圍，不稍片刻，這一盤棋局便分了勝負。
“你無心下棋，就喝茶吧，不必再下了。”鳳卿之落下最後一子，黑子包抄白子所有退路。
公儀洵将手中的白子扔進棋笥中，俊眉微蹙，默了好半響直到燕雙飛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之後才緩緩出聲“皇城終于要變天了。”
燕雙飛再各遞上一杯茶給沈傾月與鳳卿之之後，起身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去，揚手輕輕劃過琴弦，敦厚有韻的琴聲從指尖瀉出，試過琴弦之後，芊芊玉指微勾輕壓，弦音立馬變了調。
沈傾月細品着手裏的茶，仍幽香在口中彌漫開來，雖抵不過甘露的耐人尋味，但也別有一番滋味，猶如這琴聲雖比不得駱筠連手下的弦，但那其中的百般柔腸卻生生令人沉淪。
公儀洵說皇城要變天了，不知是說薛家的事還是另有所指。
她有一種直覺，公儀洵似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而他正在為此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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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關了門不聞天下事，就算變天又如何，你上有屋檐還怕那雨會淋到你？”鳳卿之神色不以為然，輕啜了一口茶，嘴上不乏贊賞“清風，這茶如何？可入得了你的口？”
“自然入得，這茶很好。”鳳卿之一語雙關，她哪裏聽不出來，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公儀洵與鳳卿之關系不錯，他開口說公儀洵不聞天下事，那幾句代表不會追究她誤聽了什麽話或看到了什麽事，他話裏的暗意，沈傾月悻然接受。
公儀洵轉動着茶杯并未喝，眼中幽深不見其底“是淋不到我身上，但卻淋到了我院中花草。”
哈？他也打起了啞謎？話中暗指的花草可是公儀家其他人？沈傾月眨了眨眼睛，細聽下去。
“花草？花草簡單，既然是淋不得雨的花草，那就搬回屋裏就成了，清風你說我這意見可好？”鳳卿之瞥見了沈傾月眨眼睛，笑着給她眨了回去。
她微微一愣，他們商量事情作甚要将她也拉下水？罷了，花花草草的一起瞎掰吧“搬屋裏去多麻煩，何不在風雨來臨前在院中撐起一道屏障，隔絕了雨水就好，畢竟你那院子是你的，由你做主。”
如同田埂之上，那些農人不希望自己的菜被雨水損壞就會在菜上搭一個草棚，只要能夠遮風擋雨，簡陋又如何？
“看來清風的提議較之我的更好些，如何抉擇就看公儀你了，或者，你有更好的辦法。”
公儀洵仿佛是沒聽見鳳卿之的話一般，依舊自顧自的把玩茶杯，直到茶杯裏的茶水灑出來了些，才幽幽回神。
沈傾月還沒見過這樣心不在焉的公儀洵，以前兩次見面都只是覺得他事事不在意，不會插手閑事也不願插手，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也會被凡事困擾。
他終是抿了一口茶，放下之後，似是也放下了心底的煩心事“罷了，我何苦多費心思，順其自然便好。”
“你想通了便好，明日午時薛家就會被抄家問斬，你還有時間知道你想知道的。”鳳卿之眉泛着笑意，對公儀這反應也是意料之中“你親手将自己的心埋了這麽長時間怕事早已經不知所然，有人将往事牽出來目的就是讓你霧裏看花自傷自惱，殊不知當今天下有三人是最無情的，其中當屬你一個。”
公儀洵心如止水清心寡欲，說是無情也不為過，沈傾月動了動眉梢“其他兩人是誰？”
“雲衍、宋殃城。”
公儀洵淡淡吐聲，這時燕雙飛忽然插進來了一句話，柔軟清麗“其實還有一位，看似多情，實則也無情。”
鳳卿之挑了挑眉，滿含戲谑的對上燕雙飛暗含秋水的眼神“燕姑娘莫不是再說在下？”
“沒錯，正是你！”燕雙飛額首之後，幽怨的嗔了鳳卿之一眼，接着低頭繼續撫琴。
他們之間看似好像有貓膩啊，沈傾月記得鳳卿之有跟公儀洵讨過燕雙飛，當時公儀洵并沒有答應，難道就是發現了他這一點，不想讓燕雙飛一廂情願單付癡心？
果然，公儀洵也是默認燕雙飛的話，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其實說起雲衍與宋殃城心若寒冰無情無心，這話沈傾月并不認同，情未到自然無情，比不得公儀心無雜念了無牽挂，他的寄托如他所說去了黃泉碧落，這樣的人早已經将一切看淡了，事事不關己。
她了解過公儀洵的過往，打心底覺得他歷經了那一切已經讓他的心麻木了。
而鳳卿之很聰明，他很清楚，情能給人帶來幸福，就能給人帶來毀滅，如公儀洵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習慣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将一顆心完美無缺的鎖在了看似多情的假象之下。
他的無情是一種自保。
“人非草木誰能真正做到無情無欲，太過刻意避開也會傷人傷己。”這句話是說給鳳卿之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