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初見 ...
草長莺飛, 枯木逢春的季節, 有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可偏偏這個個時候，蔣中華突然病了。
蔣筱星是在傍晚的時候接到這個消息的, 楚霂辰立刻讓人安排了車。她和楚霂辰趕到蔣府時, 蔣中華正躺在床上喝着藥。蔣夫人就在一旁伺候着。
蔣笙玥和許寒川也來了，他們全都站在一旁。
比起上一次在楚老爺子的葬禮上見到蔣中華, 蔣筱星覺得他又蒼老了許多，臉色也比那時白了許多。就如同老樹枯槁, 他的一雙眼睛也深陷在眼窩裏, 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蔣筱星出生時，蔣中華早已不是什麽骠騎大将軍了。可是在她的印象裏，蔣中華總是一副威風凜凜精神抖擻的樣子，如今見他這個樣子, 蔣筱星只覺得心裏很是難受。
她走過去, 叫了一聲：“爹。”
蔣中華點了點頭。
蔣筱星又問：“您怎麽樣？”
蔣中華剛想說沒事，卻又開始咳嗽了起來。蔣夫人趕緊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說道：“你爹他是咳疾發作, 一口血堵在胸口出不來, 大夫說得好好養上一段時間。”
她話剛落, 蔣中華便在一旁說道：“說這些幹什麽, 讓孩子們擔心嗎？”
蔣夫人原本也是見他咳成這樣，才幫他把話給說了。可如今反倒被斥責了一通，她覺得臉上無關，便也不再說話。
蔣中華又咳嗽了幾下, 蔣筱星趕緊走過去替他拍了拍背。
蔣中華又擡起頭來看着他們四個人說道：“你們這個時候來，還沒吃飯吧。我讓人備好了晚餐，你們快去吃點吧。”
蔣筱星哪有什麽胃口，她看着蔣中華說道：“爹，我留下來照顧你。”
蔣中華又咳了下：“有下人在這伺候就行了，你留在這裏又能做什麽？快出去吃飯吧。”
他話剛落下，蔣夫人也在一旁道：“是啊，這裏有我和下人們伺候着，你們盡管放心好了。”
她說完，卻沒有人回應。蔣夫人又道：“難得回來一趟，你們四個別只顧着站在這裏。”
許寒川這才點了點頭：“岳母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們就先出去，過會再來看望岳父大人。”
蔣夫人點了點頭。
楚霂辰在這時走過去，扶住了蔣筱星的肩膀。
蔣笙玥看了一眼，随後便和許寒川一起走了出去。
蔣中華在這時拍了拍蔣筱星的手道：“快去吧。”
蔣筱星并不想去，可蔣中華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站在這裏。她看着蔣中華點了點頭，然後便和楚霂辰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前廳，蔣筱星仍舊沒什麽胃口。她和楚霂辰坐在一起，用筷子随意的撥動了幾下碗裏的飯，就聽見許寒川說道：“怎麽不見三妹？”
蔣笙玥回答道：“她去蘇城給她同學過生日了，要過兩天才回來。”
“哦。”許寒川應了一聲，又把目光對向了蔣筱星：“說起來，二妹也在結婚後重新回學校去念書了？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楚霂辰在這時替蔣筱星夾了一塊茄汁裏脊，他一邊放到蔣筱星碗裏一邊說道：“許督辦什麽時候對我夫人的事情這麽感興趣了？”
許寒川笑了笑：“我不過是随口說說，少帥又何必這麽認真。”
楚霂辰笑了笑，眼神裏卻露着寒光。
蔣笙玥替許寒川倒了一杯酒：“少帥對我二妹一向用心，自然聽不得你說她半個字。”
“原來是這樣。”許寒川喝了口酒說到，他又看向蔣筱星：“二妹看着，好像沒什麽胃口啊。”
蔣筱星放下筷子：“爹爹病重，我确實沒什麽胃口。不像姐姐，還有心思坐在這裏飲酒聊天。”
蔣笙玥目光冷了下來：“爹爹病重，我也一樣擔心。可這擔心，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她話剛落下，楚霂辰就看着她說道：“擔心自然無用，但就怕許太太連這份心也沒有。”
見楚霂辰這般維護蔣筱星，蔣笙玥一時間只覺得語滞，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少帥這話，說的未免有失偏頗。都是為人子女，笙玥又怎麽可能不擔心呢？”許寒川在一旁說到。
楚霂辰笑了笑，沒有說話。
蔣筱星在這時站起身來：“你們吃吧，我沒什麽胃口，先去看看爹。”她說完，就想要向着門口走去，楚霂辰卻在這時站起身來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蔣筱星看了他一眼，并沒有拒絕。
兩個人一起走到蔣中華的屋裏時，蔣中華已經喝了藥睡下了。
蔣筱星在門外站了一會，神色始終是擔憂的。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蔣笙玥他們在吃過晚飯以後就回去了。
楚霂辰陪着蔣筱星在門外站了一會，他記得前世，蔣中華就是在蔣筱星出事後的第二年夏天病逝的。如今算起來，也就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了。
他不忍告訴蔣筱星這一切，又知她擔心蔣中華的身體，便看着她說：“你如果放心不下，就在這裏住上幾天，等爹身體好一點了，你再回司令府也可以。”
雖然不知道這一世，蔣中華還會不會像前一世一樣在這個夏天病逝。可楚霂辰還是決定讓蔣筱星在蔣中華的身邊多呆幾天，畢竟，這很有可能是他們父女最後的時光了。
蔣筱星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她确實放心不下，也确實想留下來照顧蔣中華，可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聽到楚霂辰這麽說，她雖然感到意外，但更多的卻是感激。她看着楚霂辰說道：“謝謝你。”
楚霂辰笑了笑，他的眼角眉梢竟是溫柔：“你跟我之間還要說謝謝嗎？”
蔣筱星不語，楚霂辰又說：“我會留兩個守衛在你身邊，你有什麽事，盡管跟他們說就可以。”把她一個人留在蔣府，他終究是有些不放心的，留兩個守衛在她身邊，他可以稍微放心些。
“嗯。”蔣筱星點了點頭。
楚霂辰在這之後就回去了，他本來也想留下的，可司令府和軍營裏還有一堆事情等着他處理，便只能先回去了。
蔣筱星在将府裏住了幾天，每天都在蔣中華身邊照顧着。
這天，她正在喂蔣中華吃藥，蔣中華卻忽然看着她問：“你這兩天一直在我身邊照顧着，少帥他沒說什麽吧？”
蔣筱星搖了搖頭：“就是他讓我在這裏住上幾天的。”
蔣中華點了點頭，寬心了不少 。他又看着蔣筱星問：“那他，對你好嗎？”
當初讓蔣筱星嫁給楚霂辰，實在是無奈之舉。她和楚霂辰衣衫不整的樣子被那麽多人當場看見，就算他知道蔣筱星愛的人一直是顧擎宇，可也只能讓她嫁給楚霂辰。不然，她在林州城裏還有什麽臉面呢？更不要說是嫁人了。
蔣筱星點了點頭，看着蔣中華說道：“他對我，很好。”是真的很好，從結婚到現在，他總是在維護着她。有時候她還沒有說話，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了。就像這一次，她擔心蔣中華的病情，他就主動開口讓她留下來。
“好就好，好就好。”蔣中華說着，卻又開始咳嗽了起來。他上次聽蔣笙玥說：楚霂辰的心裏只有蔣筱星一個，他還有些不大相信。如今看來，楚霂辰對她是真的很上心。
蔣筱星趕緊用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她一邊拍一邊問道：“爹，你怎麽樣？”
蔣中華搖了搖手，示意她不用擔心。
蔣中華喝完了藥，便又睡下了。
蔣筱星也在之後退出了房間。她和梅香一起走到了前院，忽然就瞧見了院內的那顆合歡樹。雖然還沒到開花的季節，可翠綠的顏色，卻早已爬上了枝頭。
蔣筱星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用合歡花給她的母親入藥的事情。那個時候，她就是站在樹下，将掉落的花瓣撿了起來。
她一時間看的有些入神，腳步也不由得向前走去。
蔣笙虹就在這時從門口走了進來，她剛從蘇城回來，一進門就看到蔣筱星站在院裏。她一時間冷嘲熱諷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少帥夫人啊。怎麽，司令府呆不下去，又跑來我家了？”
蔣中華已經病了好些天，可是她卻一直到現在才回來。蔣筱星不想與她計較，只是說：“爹這幾天病了，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他吧。”
“爹病了，我自然會去看他。只是你，在這裏幹什麽？”楚霂辰不在，蔣笙虹又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只是她話剛落下，一個聲音就傳了過來——
“星兒在這裏，自然是為了照顧父親的。倒是三小姐，在這裏做什麽？”
說話的正是楚霂辰，他穿着一身藏藍色的軍裝，從門口走了進來。
這些天，楚霂辰雖然也常過來看望蔣中華，可大多是傍晚的時候，今天才過晌午，他就來了，蔣筱星一時也有些意外。
楚霂辰走到她身邊，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來看着蔣笙虹說道：“爹這幾天身體不适，星兒一直在身邊照顧着。三小姐在外面玩了這麽多天，一回來就這樣冷言冷語的，恐怕不太合适吧？”
蔣笙虹本就懼怕楚霂辰，此刻見了他，更是害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楚霂辰一雙眼睛仍盯着她，蔣笙虹吓得說道：“我，我不過是随便說了幾句，少帥又何必這麽認真？”
楚霂辰不語，蔣笙虹的手上卻在這時滲出了汗珠來：“我，我去看看爹怎麽樣了。”她說完，就飛也似的逃走了。
楚霂辰在這時回過了頭來，看着蔣筱星問：“你沒事吧。”
蔣筱星搖了搖頭，她看着楚霂辰：“你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
楚霂辰笑道：“手上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想來看看你。”
蔣筱星笑了笑，卻忽然瞥見楚霂辰的手上正纏着紗布。“你手怎麽了？”她抓起楚霂辰的手看着他問到。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楚霂辰說到。他倒沒有說謊，這傷确實是小傷，只是，他沒有告訴蔣筱星，這傷是怎麽來的。今天早上，他在校驗一批新的武器時，一名士兵操作失誤，引得一枚手榴彈在很近的地方爆炸了。雖然他及時發現，撲倒了那名士兵，救下了他的性命，不過，他的手卻在倒地的時候被地上的碎石子給劃傷了。
蔣筱星還是不放心，看着他問：“找醫生處理過了嗎？”
“放心吧，已經處理過了。”楚霂辰說到。
蔣筱星仍舊有些放心不下，抓着他的手細細檢查了一番。楚霂辰看着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問：“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蔣筱星愣了一下，腦海裏好像有什麽死去的記憶在這時活了過來。
楚霂辰繼續說道：“當時就是站在這顆樹下，你跟我說，合歡花可以入藥，你想拿回去煮給你娘親喝。”
蔣筱星想了想，忽然笑道：“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的手好像也受了傷。”
“是。”楚霂辰說道：“當時就在這裏，用手帕給我包紮傷口。”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小女孩，穿着白色的旗袍，粉色的長裙；如今，她卻已經是他的妻子。
蔣筱星其實已經快忘了那時候的事情，如果不是楚霂辰提了起來，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想起來。她看着楚霂辰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
他記得，他一直都記得，記了一輩子，記到了前世死的那一刻。如今，他也仍舊記得。
可能是見他一直不說話，蔣筱星有些奇怪，便看着他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楚霂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覺得，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蔣筱星愣了一下，她這才發現楚霂辰的眼睛裏一直都是她。
那天下午，蔣中華一直睡到了快傍晚的時候才醒了過來。楚霂辰進去看了他一會，便離開了，并沒有留下來吃晚飯。
蔣筱星一直送他走到了門口，楚霂辰在快上車的時候，突然回過頭來看着她說道：“對了，過兩天總統夫人生日，會在蜀香園裏設宴，你記得準備一下，到時候我來接你。”
“嗯。”蔣筱星點了點頭，她随後又看着楚霂辰說道：“你手上的傷，記得按時上藥清理。”
不過是一句簡單的關心，卻令楚霂辰在這之後笑了起來，笑的如沐春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