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前紫陌的生日的時候,就是父親母親,東容,紫陌一起吃一頓飯。一般這日母親都會親自下廚,紫陌和東容也就可以吃到平日難得一吃的紫陌父親專屬套餐。東容在這一天是不會安分的,他總會變着花樣的送紫陌禮物逗她開心。可這麽多年了,該送的不該送的都送過了,實在是想不出什麽新意來了,東容為此苦惱得很啊。

但今年不同,因為飯桌上多了幾個人,還是幾個不一般的人。

茵昭不滿地說:“紫陌,你真是的,生日都不告訴我,要不是東容說,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為此你就自罰三杯吧。”

紫陌也不拖沓,拿起酒杯,三杯下肚。紫陌的酒量東容是知道的,三杯對她來說不成問題。

紫陌喝完三杯,“好了,這下不生氣了吧。我只是不想麻煩大家而已,像這樣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頓飯,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紫陌母親:“陌兒,你又大了一歲了。你從小就聽話懂事,不讓娘擔心,有你這樣的好女兒,真的是作爹娘的福分。可是有時候,娘多麽希望你能夠在娘的面前放肆一些,這樣你心裏就會好過一點,娘心裏也會好過一點。”說着說着,紫陌母親有些哽咽。

紫陌父親呵道:“今天是陌兒的生辰,你哭哭啼啼的幹什麽。陌兒,你知道爹是個粗人,從小就不會什麽溫柔體貼。爹只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紫陌:“誰說爹是個粗人,在紫陌心,爹爹是世間最溫柔的男子了。這杯酒,紫陌敬爹娘,希望爹娘永遠都健健康康,開開心心。”

東容小聲的委屈地說:“那我排第幾?“

紫陌:“勉強排個第二吧。“

紫陌父親掃了東容一眼,嘆了口氣,囑咐道:“還有陌兒,你也不小了,應該早日找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爹不要求那個人多麽大富大貴,只要他對你好,能護你一世笑顏就行了。“

紫陌紅着臉低下了頭。

東容眼瞅着時機說道:“師父,這個艱巨的使命就交給我來完成吧,徒兒保證完成任務。“

今天點的是紅袖燈,燭光透過紅紙照到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幸福的模樣。

“啊,我想起了,廚房還有知津下午炖了好久的湯,差點忘了端上來了。知津,我們快去端吧,不然該不好喝了。”茵昭突然叫道。

“就是就是,我差點忘了。”知津回道,和茵昭一起向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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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他們這一去就不返了,紫陌左等右等,湯都沒有端來,“他們怎麽端個湯端了這麽久。”紫陌心中納悶。就聽見茵昭在外面大聲喊道,“好美啊,紫陌,你快出來看。”

屋內的人被茵昭這麽一喊,都齊齊地應聲而出。

紫陌呆了,現在不是秋天了嗎?

現在是秋天,可院子裏的桃花怎麽開了,還有杏梨,玉蘭,石榴,海棠,茉莉,栀子,連梅花都來湊熱鬧了。無論逝去的,還是未來的,無論生老病死,殘盛衰華,此刻都與那株已灑了一地的桂花競相争豔。它們在夜風裏招搖,耀武揚威,誓要将這一刻的生命開出最美的年華。

一顆流星掉了下來,千千萬萬顆流星掉了下來。真的是流星欸,是紫陌從小就想遇見的流星。這些流星好奇怪,不是從遙遠的遠方飛來,也沒有飛向另一個遠方,只留給也許期待了一生的人一閃而過的記憶。它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在空中千回百轉後落在了樹上,花上,紫陌的手上,閃閃發光。一陣風吹過,雜亂的花瓣裹着流星飛起來了,飄飄蕩蕩,搖搖晃晃,帶着最美好的光。

“紫陌,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玩的游戲嗎?”

“當然記得。”

“還想再舞一次嗎?”

“嗯。”紫陌笑着點了點頭,看着東容有些淩亂的頭發。

知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竹笛吹了起來,是一首遙遠又古老的曲子。茵昭好像聽師父哼過,但記不太清了。她試探性的哼了幾聲,還挺合拍的。她大聲了一些唱着,那些記不得詞的部分她就現編了幾句。但感覺不像現編,像這首歌本來就是這樣的。知津站在廊下吹着竹笛,時而清揚婉轉,如清風拂過衣角,衣角拂過腳踝。時而急不可耐,如劍鞘劃過眉梢,千鈞一發,不得不發。茵昭站在知津的身邊,知津的手在竹笛上靈活地跳躍着,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跳了起來,熟悉的頻率早被打亂。

輕輕地歌哼着,我把你深深地愛着。

花中起舞的兩個麗人盡情而放肆,無憂無慮。他們本就是美人,在百花中也毫不遜色。雖然已經多年未舞了,但兩人看起來一點都不生疏。也許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獨舞了千百次,一招一式都已化進了身體。偶爾露出的劍鞘寒光會映在兩人的臉上,那一刻,對方的模樣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心裏,永不敢忘。此刻的你笑得那麽天真,那麽動人。這只舞只屬于他們兩個人,刀光劍影,玉影婆娑也只屬于他們兩人。

靠近的一瞬,紫陌好像輕聲問了一句:“這一次,你會贏還是輸呢?”

“我從未贏過你。”

今夜,星在舞,花在舞,人在舞。

看着孩子們高興,為人長輩的自然就高興了。紫陌母親來到微雲身邊,“聽說這些年是你一個人把茵昭養大的,很幸苦吧。我應該早些來拜會的。”

微雲淡淡地說:“昭兒是個好孩子,沒讓我操什麽心。要是沒有她,我無法想象這麽多年我要如何挨過。”

紫陌母親嘆道:“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保護好茵昭。你為什麽要教授她巫術?為什麽就不能讓她做一個平凡的孩子呢?”

微雲的目光變得疑惑而警惕:“你知道昭兒的身世?”

“再清楚不過了。”紫陌母親突然如萬千痛苦一齊湧上心頭,眉頭緊鎖,雙手顫抖,可淚水始終未掉落。紫陌父親抱緊了妻子的肩膀,溫柔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說:“不要怕,我在這裏。”

一曲舞畢,突然萬物都靜下來了,只有心還在跳着的聲音。

茵昭回頭,發現師父和伯父伯母都不在了,就想去尋他們,卻被紫陌一把攔下。

“他們長輩有長輩的話要說,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茵昭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紫陌摘了一朵栀子花,放進茵昭的手裏,“昭兒,謝謝你。我知道這都是你搞的鬼。”

茵昭笑得沒心沒肺,“謝什麽呀,只要你開心就好。而且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知津也幫了不少忙。”

紫陌:“知道了,謝謝你和你家知津了,好吧。”

茵昭偏頭:“紫陌,其實你最應該感謝的人不是我們,而是某個家夥。”

紫陌忽的笑了,臉紅得跟個什麽似的。而此時的某個家夥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等待着他心愛的姑娘。

紫陌緩緩向東容走來,走到東容眼前,發現此刻的他少有的緊張,噗的笑了。

“你怎麽了?”

“紫陌,我有東西給你。”東容說得很慢。

“什麽?”

東容手裏不知握了個什麽東西,慢慢交到紫陌的手裏。紫陌攤開手,發現一把小小的鎖躺在自己的手裏,一筆一劃都是精雕細琢的,而那把鑰匙就在自己的心裏。

紫陌疑惑地看着東容。

東容終于鼓起了勇氣,凝視着紫陌那雙能讓他安定的眼睛,他說:“陌兒,等這件事解決了之後,咱們就成婚。好嗎?”

紫陌哭了,但又笑着。

“又哭又笑的,醜死了。”東容一把将紫陌攬入懷中。紫陌靠在東容的肩上,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巧不巧地,本已塵埃落定的花瓣此刻又紛飛了起來,一瓣瓣在月光下閃着清亮的光。

茵昭回頭看了知津一眼,只見知津重重地點了點頭,好像小孩子做了好事希望得到大人的誇獎似的看着茵昭。

茵昭心想,看來他也不是榆木腦袋。向着知津豎了個大拇指,“做得不錯。”

這天,從黎明起就一直狂風暴雨不停,直到正午都還是黑壓壓的一片。

茵昭趴在窗邊,雨滴在她的眼裏跳來跳去。“這雨要下多久啊?”

“誰讓你們昨晚搞那麽大的動靜的,想來老天爺是生氣了吧。”微雲幽幽地說。

茵昭不平:“我們那就是雕蟲小技,它沒這麽小氣吧。”

微雲語氣森然:“你以為它很寬容?如果是,那為何苦寒之地終年不見一縷光,茫茫大漠終年不下一滴雨。我看你還是好好向它忏悔認錯吧。”

茵昭無話可說,無可奈何。三人靜靜地坐在屋子裏,賞雨,聽雨。茵昭聽過許多雨,有快樂的,有悲傷的,有安靜的,有喧嚣的,但今天的,她聽不出來。

微雲眯眼瞧了瞧這下得毫無顧忌的雨,對知津說:“津兒,你去找青羊将軍,跟他說,就是今晚了。”

知津點了點頭,提腿就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了看茵昭,茵昭坐在原地沒動。

“我有其他事讓昭兒去做。”微雲說。

知津走了一段時間,茵昭才問道:“師父,你有什麽秘密任務交給我啊?”

“昭兒,你還記得去天星閣的路嗎?”

“記不太清了。”

“沒關系,到時候螢火蟲會帶你去的。你也不必進入天星閣,就站在崖頂,到了時間,用你的蝴蝶點火,我的螢火蟲會陪它一起,送天星閣去死的。”

“師父,你什麽時候做的這些事啊,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茵昭不滿的說。

微雲不理會茵昭。

茵昭繼續說:“師父,你明明知道我一共就兩只蝴蝶,上次已經犧牲過一只了,這只可是我的獨苗。你就不能放過我蝴蝶一命嗎?“

微雲臉上是少有的嚴肅,堅定地說:“不行,這件事必須由你來做,必須由你送他上路。到時候,你就站在崖頂,看着那團鬼火覆滅,記住,一定要看清楚。”

微雲的眼神是少有的狠毒,聲音比外面的天還要陰沉。茵昭有些擔心,上次提到洛明和安梨的死時都沒有這麽恐怖。

“師父你怎麽了,我害怕。”

微雲愣了愣神,語氣變得溫和了一些,“對不起啊,昭兒,吓着你了吧。”

“沒有師父,我只是擔心你。”

微雲沉默了好久好久。

“昭兒,等你完成了這件事,師父就告訴你你的父母是誰。你應該知道的。”

父母?這個茵昭回避了多年的問題,師父也從未提及,為什麽突然說起他們了呢?

茵昭不解,“師父,我不想知道他們是誰,這對我毫無意義。”

微雲無奈:“傻孩子,這怎麽會毫無意義呢。你以為你一身巫術從何而來,如果不是你身上流着巫族的血,你這麽可能學會巫術。而你的血從何而來,你應該知道。你應該感謝他們,讓你來到了這個世上,有幸走這一趟。我更感謝他們,謝謝他們讓我有你這麽好的孩子。”

“師父……”

“去吧,昭兒,去雨中走一走,你不是最喜歡下雨了嗎?”

微雲的螢火蟲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茵昭跟着它一步步離開。

雨點落在茵昭的身上,很舒服。茵昭的頭發和衣服都沒有被打濕,她伸出手,讓螢火蟲落在指尖,對它感激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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