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日上朝時,皇上一反常态,接連更換了好幾位重臣,無論文官還是武将,本來的朝之棟梁,一下子锒铛入獄。庭下的衆人惶惶然不知所以,皇上一向公正嚴明,是非分明,今日這是怎麽了。好幾位大臣一起求情,甚至用自己的官職相換,可皇上絲毫不為所動,連個表情都沒換一下的,就像個木偶一樣。

只聽他冷冷地說道:“看來從前是朕太縱容你們了,才至于你們如今如此大膽。若有人再為他們幾個求情,我看也不用什麽棄官,直接陪他們一起吧。”

他以為這就可以吓退他們,可他沒想到可能自己從前真的是太縱容這些人了,居然有些人當場把帽子一摔,自己跑去把手給拷上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寒窗苦讀數十載,縱有許多人是為了功名利祿,但總有一些人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那一顆赤子之心。

有一些比較聰明的人就想到,此時不能來硬的,皇上性情大變,此中必有原由。恐怕此刻就算以死相逼,他也不會有絲毫動容。所以當時不動聲色,只待退朝後再細探其中究竟。

東容向來不喜歡這些朝堂之事,所以就向他皇兄求了個特殊照顧。因此不用每日上朝,受那早起和唇槍舌劍之苦,理由是身體長期不适。可這并不表示他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當日朝堂上還在哭天搶地之時,他和母後就已得到消息。旁人也許會奇怪為什麽皇上會突然性情大變,可能猜想他是受了什麽刺激或是什麽妖人的蠱惑,可只有至親的他們知道事情并不是那麽簡單。

等那日退朝後,東容就跑去求見皇上,他隐隐覺得皇兄此刻很需要他。東容進殿時剛好和沈羽擦肩而過。沈羽向他微微行了一禮後就離去了。東容向來是不拘小節之人,所以對他的失禮毫不在意,但是那雙一晃而過的眼睛卻讓東容有些心神不寧。

東容問身邊的宦官此人是誰,宦官低頭答到:“回禀王爺,這是司天監的沈羽。”

原來他就是沈羽,聽說近來皇兄很是信任此人。東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沈羽,雖然他當時沒有直視自己,但東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瞧着自己,恐怖兮兮的。此人身上總有一股陰郁的氣息,無論是他剛才低着頭的模樣,還是現在那直挺挺的背影。

東容盯了沈羽兩眼,就轉過了身朝殿內走去。

只見皇上正在一本奏折上寫些什麽東西,臉色越寫越難看,越寫越不耐煩,最後近乎亂畫起來。

東容心下詫異,“皇兄向來沉穩持重,兢兢業業。火燒眉毛之事他雖是心中焦急,但面上依然可以談笑生風,更不會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來。”

只聽東容喊道:“參見皇兄。”

皇上冷冷地說道:“你來了,起來吧。”

東容更感到不對勁了。緩緩說道:“過幾日就是母後的生辰了,不知皇兄有何打算。”

皇上面露不滿,說:“這件事我已經交給禮部去辦了。不知邕王有什麽新奇的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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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容擺手說道:“沒有沒有,臣弟相信禮部自會好好辦理的。只是臣弟害怕皇兄忘記了,所以提醒一下皇兄。”

皇上冷笑道:“原來是這等小事,你還有什麽事?沒有的話就退下吧。我還有許多公務要處理。”說着就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不像邕王,自在清閑,又有佳人相伴,自是活得潇灑惬意。”滿滿的譏諷之意關都關不住。

東容恍若未聞,問道:“我聽說皇上今日撤了幾位大人的職,還把他們打入了監獄。”

皇上道:“是有這麽回事,那些臣子犯上作亂,有叛逆謀反之心,幸得我及時發現,終不至于釀成大禍。”

東容突然跪下,言辭懇切,“那幾位大臣都是朝之重臣,國之肱骨,一生為國為民,殚精竭慮。先皇時期就已在朝中任職,多年來盡忠職守,從未有過謀逆之心。我想這其中必有誤會,幾位老臣都已是花甲之年,哪裏經受得住那牢獄之災,還請皇上明察。”

東容這番話情真意切,聲淚俱下,可皇上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聽他說完,又大怒起來:“這件事我已調查得清清楚楚,為何你們都來為那叛賊求情,你們還将我這個皇上放在眼裏嗎?此事已定,不必再說。若有人再為他們求情,就去陪他們一起吧。”

“連我也是一樣嗎?”阿蒙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東雲看見母後,起身行禮。問道:“母後,你怎麽來了?”

阿蒙看着東雲,好一會兒才說:“我聽說雲兒生病了,所以過來瞧瞧。”

東雲生氣地說:“哪個奴才亂嚼舌根,孩兒身體好得很,并沒有什麽不舒服。讓母親擔心了。”

阿蒙道:“沒事就好。”慢慢走到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我聽說雲兒你今日将王老臣相,李将軍,和房尚書幾位大臣下獄了。”

東雲眉目間有些不耐煩的顏色:“他們幾個犯了錯,自是要懲戒的。不然視我朝律法于何地,視我于何地。母後,難道你也要為他們幾個求情嗎?”

阿蒙嚴肅地說道:“既然雲兒你如此肯定,我想你一定是調查清楚了的,那我又何必橫加波折。既然你身體沒什麽事,那母後也就放心了。”

阿蒙又沉沉地看了東雲幾眼,和他說了一會子話,就離開了。

東容覺得自己多留也無益,也緊随母後告退。

兩人并步來到阿蒙宮中。阿蒙屏退了衆人,才将東容喚到身前來。

“你覺得怎麽樣?”阿蒙問道。

“我看皇兄神色清明,言語間無一絲龃龉,狠厲起來時并無虛假。看來這下藥之人手法不簡單。”東容低聲回到。

“我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對雲兒下的手。按說雲兒身邊有護衛時刻守護,衣食用品樣樣都是嚴格檢查,而且我還派了一些暗衛在暗中保護,到底是何人居然對雲兒下了藥。”

只見東容皺了皺眉頭,“孩兒倒是有一個猜測。”

“是誰?”

東容有些猶豫地說出了那個名字:“沈羽。”

“而且孩兒覺得,也許并不是下藥那麽簡單。”

阿蒙對沈羽這個名字不陌生,但對其人并不了解。從東容嘴裏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有些詫異。又聽東容說也許并不是下藥那麽簡單,不由得緊張起來。阿蒙問道:“為什麽”

不知她問的是為什麽懷疑沈羽,還是為什麽說也許不是下藥。可不管哪個問題,東容都不能回答,因為這只是他的一種直覺而已。只聽東容回到:“孩兒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在沈羽的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或是一群人的影子。孩兒要先去調查一番,在查清楚之前,母後你一定要保護好皇兄和自己的安全。雖然那個人暫時不會危害皇兄的性命,但保不準他會讓皇兄做些什麽,所以母後你一定要看好皇兄。”

阿蒙向東容點了點頭,擔憂地說道:“你也一定要小心。”

走出母後的寝宮,東容看着那衆多巍峨的宮殿,握緊了拳頭。“從小到大,都是你在保護我,現在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回到邕王府,只見紫陌焦急地在院子裏踱來踱去,看到東容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東容抓住紫陌的手,一起向客廳走去。

紫陌道:“來了幾位客人。”

東容回到:“他們也該來了。”

走進客廳,只見幾位平時意氣風發的臣子灰頭土臉地坐在那,顯然已經等了多時。

東容笑呵呵地走上前去,說道:“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

第二日,幾位大臣同時沒來上朝,理由是請病假,給皇上氣了好一陣。若在平時,皇上定然是好好安慰囑咐一番要好好保重身體之類的,可現在沒有什麽領導關懷了,迎接他們的只有一頓劈頭蓋臉的罵和一副副免官的聖旨。

東容想,反正現在的皇兄也不能好好處理政務,不如讓他們罷官,專心致志打反派。派去監視沈羽的人回禀,昨天傍晚時分,沈羽又去見了皇上,只有兩人在場,也不知道他跟皇兄說了什麽。聽照顧皇兄的老太監說,前日晚間他也去見了皇兄,第二日起來皇兄就有些不對勁了。

那日在殿外的匆匆一瞥,總是讓東容有些挂懷。後來東容想了好久,終于想起,那種眼神,他曾在茵昭的眼裏見過,雖然茵昭的眼睛比他要好看得多。

那他也是南風的人嗎?可知津從未提起啊。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有些不好辦了。

如果他真的對皇兄施了巫術,該如何解開。當初真不應該讓知津他們走的。

可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必須想辦法解開皇兄身上的巫術。怎麽辦呢?

東容正在房裏冥思苦想,又傳來了新的消息——皇上不上朝了!

東容倏地站起,“怎麽回事,說清楚點。”

來人回道:“今日衆人在殿裏等着上朝,可等來等去,都沒把皇上等來。後來德公公出來說,皇上龍體不适,這幾日都不上朝了。當時就有幾位性子急的大臣想要去皇上的寝宮拜見,可走到門口時就被青羊将軍攔下來了。他說,沒有皇上的谕令,誰都不準進。”

“看來,他等不急了。他在害怕什麽?怕知津他們趕回來嗎?”

“可如今,我們也必須要加快腳步了。現在,他可不會保證皇兄的性命了。”

東容看向窗外,管家正在指揮大家給花園裏的花花草草除蟲。

對啊,除了他。皇兄身上的咒自會解開了。

可我打他不過,該如何是好呢。

“我有一個辦法。”紫陌走了進來,說道。

東容看着剛剛與自己成親的紫陌,他本來以為他們今後就可以過兩個人幸福的小日子的,沒想到卻突生此番變故。只能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紫陌看見他的憐惜,走過去,對他笑了笑。接着說:“如果就憑真刀實槍跟他幹的話,我們肯定鬥他不過。但我們可以另想個法子。”

東容看着紫陌,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皇兄現在不能出來,可每日的食物依然是按時送進去的。沈羽肯定不會吃皇兄的食物,可他避免不了聞到味道。我們可以下毒。”東容看着紫陌,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把毒性放在氣味裏,把解藥放在食物裏,這樣既可以制住沈羽,又不會傷害皇兄。”

紫陌說完,東容久久沒有出聲,她有些緊張地看着東容。可誰知,東容突然笑了起來,“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有這麽險惡的一面。”

紫陌也笑道:“我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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