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郭彩绫想系因為目睹寇英傑掌傷馬義而大為震怒,她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即嬌叱了一聲:“打!”玉掌一沉,纖纖十指,有如一雙躍波而起的銀魚,直迎着寇英傑的來勢,向着寇英傑兩肋插來。

寇英傑立刻覺出兩股尖風,有如利刃般的向兩肋插到,他手裏雖持着刀,卻是萬萬不願向對方身上招呼。

眼前之勢休說前進,即使後退已恐不及!

彩绫憤怒中,手中更無絲毫留情,寇英傑吓得啊了一聲,足尖方自點落牆頭,已迫不及待的一個倒仰,施出了金鯉穿波的身法,噗!反縱出三數丈外。

當真是險到了極點!只差着寸許之間,即為郭彩绫的指尖所中。

緊接着,面前人影一閃,郭彩绫已當面而立,她單手插腰,俏臉上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嬌嗔:“怎麽,想走了?”

“姑娘,”寇英傑面色通紅的道:“我……覺得還是走了的好!”

“為什麽?”

“因為……姑娘莫非還看不出來,此處已不容我再住下去了!”

“哼!”郭彩绫冷笑着道:“寇英傑,我一直還把你當成是個君子,現在才知道我看錯了!”

寇英傑怔了一下,冷冷的道:“寇英傑鐵肩道義,此心可對天日,姑娘請出口三思!”

“我不必三思!”她睜着一雙大眼睛道:“你的用心我清楚的很,哼!怎麽,想拐寶潛逃?”

寇英傑倏地一驚,用着驚吓的眼光打量着她,他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淡淡的苦笑了一下。

郭彩绫道:“你怎麽不說話?”

寇英傑苦笑道:“姑娘也這麽說,我就不必多說了!”

“你當然不能多說!因為,我說的都是真的!”

“姑娘,你實在還不了解我。”他在說這句話時,眸子裏蘊含着熱淚,他的正直和自尊忽然受到了無情的貶傷。他以無比痛苦的語氣,向着郭彩绫道:“我留下了一封信在床下,姑娘看過當知一切!總之,方才我已經說過,我既問心無愧,對姑娘的話,也就不必答辯,我走了。”說罷抱拳欲去。

不意他身子方才轉過,郭彩绫已如旋風般的來到了面前:“你不能走!”郭彩绫冷冷的道:“最起碼,你須要把那個翡翠駱駝的事交待清楚了才能走!”

“我說的句句實話!那個翡翠駱駝,确實被人拿去了,那個人自稱是……”他本來想說“是你母親”,可是忽然發覺到彩绫的臉色不對,到嘴的話忽然又吞住。

“哼!”郭彩绫身子氣得抖了一下:“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這些鬼話!”

“信不信由你。”說了這句話,他再也不看面前這個傷心人一眼,倏地閃身而出,待向牆頭上縱去。然而他身子還不曾縱起的一剎那,郭彩绫已怒叱一聲,由身後襲到:“你想走……”雙掌一抖,直向寇英傑背上抓來。

事情落到如此地步,真可謂出乎意料的糟,寇英傑雖是十二萬分的不願意與她動手,奈何勢成騎虎,想茍全亦是不可。順着彩绫推出的掌勢,他身子霍地一個倒翻:“姑娘留情!”

迎着郭彩绫的來勢,他霍地抖出雙掌,四只手交接之下,寇英傑只覺得對方掌心裏所傳出的力道,簡直驚人,從而也就想到她對自己恨惡程度。

如果實接實架,寇英傑保不往要吃大虧,所幸他有見于先,雙掌發出的同時,身子倏地向後縱起,正是活用了郭白雲所口授十一字真訣中的那個托字,于是,形勢立刻改觀。在這個字訣的心領神會之下,寇英傑非但未為彩绫的掌力所傷,卻借着她發出的掌力,把自己翻出的身子,足足送出了六七丈外。寇英傑在空中的身子,施了一招細胸巧翻雲,陡地一個急滾,已向院牆外面墜落下去。

郭彩绫驚了一下,她實在想不出來寇英傑這一式身法是怎麽施展的,只覺得雙掌推出着力處,輕若無物,端的是一招奇妙之極,聞所未聞的身法。微微一驚,她随即發出了一聲清叱:“寇英傑!你哪裏走?”足尖點處,如脫弦之勢般,直向院牆外縱出。

郭彩绫武功得自郭白雲親授,她資質既高,又肯勤于練功,是以造詣深湛,也許是她一向低估了寇英傑的武功,此刻乍然發覺對方竟然在自己手下脫逃,如何容得?

誰知她身子方自騰起空中的一剎那,猛可裏一條人影由斜側方猛撲過來。

來者正是那個青紗遮面,白衣長發的長身女子!

帶着驚天的一聲女子嬌叱,白衣女子有如倒瀉銀河般的自空而降。

郭彩绫的身法不謂不快,這個女子顯然卻還要較她快上了許多。

這情形正同于方才郭彩绫加之于寇英傑的情景一般無二,眼前白衣女子身子向下一落,不偏不倚,正好搶先一步落在郭彩绫跟前。

白衣女子落下的身子實在是太快了,她的出手更快!随着她快若流星的身勢,一只衣袖已如同怒鷹分翅般的展了開來。衣袖上帶出了淩人的一股巨大力道,呼的一聲,有如席卷天際的巨大罡風。

總之,以郭彩绫那等功力之人,在這陣風力迎面加身之下,竟然難以挺受得住。

白衣女子顯然是心存厚道,僅以袖風來阻遏住對方的身勢,并不曾向郭彩绫出手狙擊,雖然這樣,郭彩绫卻絲毫也不能夠感覺到輕松,在對方這股巨大的袖風之下,她身子禁不住向後一個倒翻,足足飛出丈許以外,就空直落下去。

等到郭彩绫驚怒兼俱的由地上翻身站起時,才發覺到面前竟然多了一個人——那個長發蒙紗的白衣女子。

郭彩绫心念着寇英傑的離開,暫時無暇與她理論,怒叱一聲:“快閃開!”足尖飛點着,起身如箭,第二次向着牆頭上落去。

她身子方自縱起了一半,倏地覺出身後急風襲項,不禁大吃一驚,不容她身子飛落牆頭,已為白衣女子的一雙瘦手搭在了肩頭之上。

郭彩绫只吓得身上一冷,耳聽得那女子冷叱一聲道:“去!”

以彩绫的那身功力,竟然連半點折扣也不曾打,整個身子硬生生的被對方摔了過來,一如前狀的摔出丈許以外。這一次可比上一次要重得多了,在砰然一聲大震裏,只跌得她眼前金星亂冒,不等她身子站起,那個白衣女子似幽靈般的輕飄,已再次來到了她面前。

彩绫怒火中燒,不容分說,右掌一拳,用百步劈空掌力一掌直向着白衣女子身上劈去。

兩者距離是如此之近,以彩绫的功力,如施之于一般人,這一掌即使不能立斃對方于掌下,也準能使對方當場重傷,然而對于面前這個白衣女子來說,顯然卻不是這麽一番情景。

掌力一擻,那女子伫立的身子卻是紋風不動,仿佛根本無此體察。

郭彩绫陡然一驚,這才想到了來人之異于常人,她身子往上一挺,怒叱一聲,右手五指用金插手法,直向對方當心紮去。

白衣女子冷笑了一聲,容得郭彩绫的五指幾乎已經挨到了胸前,她身子忽然向後一縮。

妙在這一縮!郭彩绫的五指僅僅差着半寸未曾插中。

彩绫驚心之下,這才知道面前的白衣女子大有來頭,震怒之下,決定要與對方一分雌雄,于是足下一上步,第二次沉肩,兩只手改用切手的內盤打法,向着對方兩側切下去。她決計要使對方出醜,是以兩掌之間真力內斂,活似把利刃,直向着白衣女子兩腰間切到。

白衣女子鼻中輕輕哼了一聲,雙腕微振,一雙白皙的瘦手,已拿住了彩绫的飛脈。一出手就透着高明!郭彩绫方自想到不妙時,一雙脈門,已吃對方牢牢的拿住,須知一個習武之人,最忌諱的就是為人拿住穴道,因為一旦為人拿住了穴道脈門之後,将是一籌莫展,一任你天大的武功,也無從施展。頓時,她覺得身上一陣發麻,所幸白衣女子不曾有絲毫傷害她的意圖,其用心似乎只在給對方幾分顏色而已。

是以,就在郭彩绫方存驚懼的一剎那,她已松開了雙手。同時,她身軀向後退開了三尺以外。

郭彩绫由于連番的經驗,始覺悟到自己與對方功力相較,判若雲泥。

她一向自負過人,出了名的要強好勝,想不到竟然在對方這個陌生女子面前,一再的遭受挫折,吃盡了苦頭,一時連驚帶懼,既忿又恨,只把一雙充滿了迷惑的眸子注定對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這個白衣女子,同樣的也在注視着郭彩绫。

四只眸子極其相似,俱都是屬于黑白分明,冷靜,精細,而又善于洞悉入微的那一型态。

“孩子……”那女子停了一刻才吶吶的道:“你要跟我動手,還差得遠。”

郭彩绫冷笑一聲,嗔道:“你是誰?為什麽面罩青紗,莫非怕我看見你的本來面日?”

“你猜對了。”那個女人,用着極為冷靜的口吻慢慢的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郭彩绫呆了一下,氣不過的道:“你是誰?為什麽要幫着姓寇的跟我們作對?”說到姓寇的這三個字時,她由不住咬了一下牙齒,面上現出了一片忿怒。

“你錯了,孩子!”每當她說到孩子這兩個字時,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會情不自禁的亮一下,散發着一種慈愛的光輝。

她吶吶的道:“我并不是幫着那姓寇的,只是不願意看着他為你們所欺淩冤屈!”

“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為他說的是實在的,那個翡翠駱駝的确被別人拿去,他是無辜的!”

“你……”郭彩绫一驚,道:“你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的!”

“那麽你怎樣知道那個翡翠駱駝被別人拿去了?”

“因為……”那女人嚅嚅的道:“那個人就是我!”

“是你?”郭彩绫一驚之下,由不住雙目仔細的看着她。

由于她聽到寇英傑的那番話,不禁使得她心裏起了一陣戰栗。

“不!”她大聲嚷着:“你說謊!你……”

白衣女子冷冷的道:“我生平從不說謊!那只翡翠駱駝的确是我拿的。”說到這裏,她冷笑一聲,一只手揣入衣內,很快的拿出一個匣子來:“你看!可是?”說時打開匣蓋,現出了裏面那個綠光瑩瑩,光華燦爛的翡翠駱駝。

郭彩绫雖然并不曾見過,可是對翡翠,她極有偏愛,眼前這個翡翠駱駝她只需看上一眼,已可斷定是真的,就在她心頭一驚的當兒,對方白衣女子已把那個匣子合起,又藏在了身上:“你可看見了?”

“看見了!”郭彩绫冷笑着道:“寇英傑為什麽要把它給你?”

“他不得不給我!”白衣女子緩緩的道:“因為當時,他被我點了穴道!”

彩绫緊緊咬了一下牙,臉上變色的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孩子!”她的語氣忽然又變得溫和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郭彩绫奇異的看着她,寒聲道:“你能有多大的年歲,為什麽要這樣稱呼我?我聽不習慣!”

“我的年歲并沒有多大……”白衣女子嚅嚅道:“可是,卻是能夠生下你!”

“放肆!”話聲出口,郭彩绫身如飄風般的已襲到了她身前,一掌向對方臉上掴去。

當然,這一掌必定還是落空!

一股疾風,連同着彩绫一只手,直由白衣女子發梢上掠了過去。

郭彩绫的身子也由于用力過猛,連帶着轉了一個圈子,可是當她轉過來時,空中的手,再次已被對方二指拿住,彩绫只覺得脈上一陣發麻,敢情又為對方拿住了穴道。

“你放開手!”彩绫厲聲的罵着:“無恥的賤人!”

賤人二字方自出口,即見面前白衣女子一雙蛾眉倏地向上一挑:“你……”左腕一擡,叭一掌,打在了郭彩绫的臉上。

這一掌雖不能說有多重,卻也不輕,郭彩绫身子一跄,差一點摔倒地上,她發出了一聲驚叫。等她站穩之後,才覺出左頰上一陣灼熱,順着嘴角已淌出了一縷鮮血。

白衣女子微微一呆,道:“哦!”她似乎想上前去扶住她,可是卻又并沒有這麽做。呆了一下,伫立原地沒有移動。

郭彩绫也呆住了。

打從她懂事以來,這位金大王的掌上明珠,一直是打人,從來還不曾被人家打過,及長以後,更由于父親的疼愛,傳授了她一身不平凡的絕技,更是恃寵任性,由于人長得漂亮,本事高,專愛管閑事,打抱不平,加以揮金如土,因此芳蹤過處,萬民愛戴,這附近數百裏內外,提起玉觀音郭大小姐的名字來,就連三歲的小孩,也不會感到陌生。

她美麗,任性,驕傲,目空一切,然而此刻,卻被一個陌生女子迎面掴了一掌,這一掌所給她的內心羞辱,遠超過她皮肉上的疼痛百倍有餘,頓時,她有如一具木人般的愣立當場動彈不得。

“孩子……”白衣女子忽然發出了冷顫的聲音說道:“你不能夠這麽罵我。起碼,我是你……”下面一個娘字,到了嘴邊,卻又吞到了肚子裏。

“是我什麽?”郭彩绫含着淚的眸子,冷酷無情的注視着她:“是我什麽……你……你這個女騙子!”忽然,她蠻野的性子就象山洪一般的爆發了出來,她大聲的嚷着:“你說!說呀!你又會是我什麽人?女騙子!你憑什麽要把我爹留下的東西奪走?還我!你還給我!”說時,她猝然翻起右腕,在嗆啷一聲龍吟裏,三尺青霜已握在手中,腰一挫,身子上一步,掌中劍玉女投梭,直向白衣女子當胸紮去。

白衣女子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來地方,她身子微微顫抖着,那雙露在面紗之外的眸子顯得更深沉,更銳利。她似乎善于用她纖細的手指,眼前,就在郭彩绫的劍尖幾乎已經紮在她胸前的一剎那,她的三根春蔥似的玉指,恰于其時已經拿住了對方的劍尖。

“你……女騙子!”郭彩绫嘴裏叫着,用出全身之力,去奪掌中劍,可是一任她施出了全身之力,休想能抽動這口劍一分一毫。

“任性的丫頭!”說出這句話時,白衣女子的那雙眸子更淩厲了,随着她手掌翻處,叭!又是一掌,打中在郭彩绫臉頰上。

郭彩绫啊的痛呼一聲,身子一跄再次跌了出去。

這一掌較諸上一掌可要重得多了,郭彩绫再也挺立不住,身子一跄,摔到地上,頓時覺得臉上一陣熱疼,一個巴掌形紅腫印子,即由臉上明顯的現出來了。

“你!”郭彩绫尖聲叫着,想由地上躍起來,忽然面前白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作勢向下摟了一下,即有一股沛然驚人的無形力道,充斥着彩绫四周。

那股無形力道,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壓力,緊緊壓迫着彩绫雙肩,使她無論如何也是站不起來。

“你……”郭彩绫一時痛泣出聲:“你這個女人……你憑什麽打我?你憑什麽欺侮我!”

“我不是欺侮你,我這是管教你。”

“你不配!你又不是我娘,你憑什麽管教我!你憑……什麽?”

叫着,嚷着,她低下頭嗚咽着哭泣了起來。

白衣女子緩緩的收回了那只手,也許她是在冷笑,只是因為有那襲面紗遮着,所以一時看不出來,只見她瘦立的軀體,在微微的戰栗着:“就是因為你爹平素太放縱你,才把你慣壞了,我是代你爹管教你。”

“你不配!”彩绫一下子由地上跳起來:“你不配!”她揮着手裏的劍,作勢再要撲上來,忽然她覺出對方女子身上,放射出一種淩人的無形罡氣。這層無形氣炁,形成一個包圍的圈勢,緊緊的環繞在她身側四周。是以,郭彩绫竟是無法能夠襲近到她的身邊。

這種功力,彩绫是知道的,當年郭白雲即練有這種護身的游罡。目前彩绫也正在學習中,只是她的造詣,自不能與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論。攻了兩次,她都未能接近那女人身邊。

“你是準?”她開始害怕了:“你到底是誰?”

“不要管我是誰。”那女子冷冷的一哂,說道:“總之,我對你沒有絲毫惡意。绫子,你的氣質太浮躁了!這也就是你爹為什麽沒有把最上乘的武功十一字真訣傳授給你的原因。”

“你……你怎麽知道……這些事?”彩绫象觸了電似的後退了一步,她的驚異更不止此:“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名?你……到底是誰?你是誰?”

白衣女子發出了一聲嘆息,搖了一下頭。

“說!”彩绫用手裏的劍指着她,不勝驚異的道:“你說,你為什麽不說?”

“我不能說。”白衣女子冷笑着說:“現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的,徒增困擾,于事無益!”說到這裏,她話聲微頓,慨然的點了一下頭,又道:“我走了。”她猛然轉過身子,忽然又轉回來。

“噢,這些人,”她伸手,指了一下四周圍,郭彩绫順其手指處,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殊不知這一眼竟使得她大吃一驚,原來目光看處,遠近的院子裏站滿了人。

她似乎忘了別人的存在,目光望處,才忽然想到了二位師兄,以及十二武士,無數的莊勇,這些人顯然都站在四周。頓時,她的膽子加大了:“你們快來呀!”她大聲叫着,用手裏的劍,指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你們把她拿下來!”出乎意料的,話聲出口,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這麽多人,居然沒有一個開口出聲,甚至于連一個會動的人都沒有。

“大師哥!”嘴裏叫着,彩绫已飛快的縱到大師兄妙手昆侖邬大野身邊。

邬大野身軀微微彎着,手裏緊握着四煞棍,瞪着兩只眼睛,那副樣子象是要吃人似的。

“大師哥,你怎麽啦?”嘴裏嚷着,彩绫用力的在邬大野身上推了一下,不想不推猶可,這一推之下,後者身軀就象是不倒翁似的搖晃了起來,那雙腳似釘在了地上那般的結實。

這一驚,使得郭彩绫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軀再轉,撲縱二師兄一提金司空遠,後者也同邬大野的樣子一般無二,一動也不動的釘在地上,手上的劍向空中舉着,他面部表情益加猙獰,剔眉,瞠目,一副痛苦模樣。

“二師哥……你怎麽了?”說着,她不禁也用力推了他一下。和邬大野完全一個樣子,在她的手推之下,一提金司空遠的身子就跟邬大野完全一樣的前後搖晃了起來。

郭彩绫吓極了,她接二連三的又試了好幾個人,每人都是一樣,在她手推之下,所有的人,都象不倒翁那般的劇烈的搖晃起來。一時間,人影交晃,形成了一片令人恐怖的魅影。

她忽然明白了,敢情所有的人,都被人點了穴道——一種她生平聞所未聞過的點穴手法。而這個點向他們穴道的人……彩绫猛然轉過身來,用着奇異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這個人——白衣女子。

“是你……”

“不錯。”白衣女子吶吶的道:“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以戒日後猖狂。”

郭彩绫身上打了個冷戰。

白衣女子湛湛目光在彩绫身上轉着:“小绫子,受了今天的教訓,你應該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如果你沾沾自滿于眼前的成就,你就會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高人……”說着,她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又道:“我無意傷害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只是看不慣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這些藥你拿去給他們一人服下一粒,卻也要等上半個時辰以後才能移動!”說時信手一抛,把手裏的藥瓶丢了過去。

郭彩绫伸手接住,愣了一下。

她生平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只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眼看着自己莊子裏的人,上上下下全都被對方奇異的手法給點了穴道,心裏這口氣郁結着,一時難以發洩,卻又是生就的急性子,忍不下來,只氣得全身一陣發抖,頓時倒地昏了過去。

白衣女子微微一驚,搖搖頭,發出了一聲輕嘆:“冤家!”她嘴裏輕輕說着,随即上前,彎腰把她由地上抱了起來,身軀微轉,已騰身縱起,向着一座石樓撲去。

這裏的一切,似乎對于她并不陌生,甚至于就連彩绫居住的地方,她也可以斷定。

掠過了一座紫藤花架,穿過了一片畫廊,她已來到了東暖閣。

這些建築物呈現在她眼前時,她忽然定住了身子,靜靜的院子裏,不見一個閑人,搖曳的燈光,由銀紅紙糊的窗框子裏映出來。

夜色裏,東暖閣景致如畫,抱着彩绫,她緩緩的走到正門入樓處,那裏伫立着一對亮光閃閃的石頭獅子。獅子兩旁,聳立着兩行柏樹,夜色裏,這些柏樹,高立雲天,搖曳着破碎了似的一片月光。

她驚訝的目神,在打量着這些柏樹,柏樹的陰影,啓發着她,使她忽然感觸到歲月的無情,韶華的飛逝,當真是“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一切都與記憶裏的影子相吻合。

“二十年了……”她心裏反複的念着,二十年該不是一個短暫的日子,足可以使一個人有所改變的年代,包括外表與內在。在無情的二十年漫長歲月裏,都應該有所改變才是。然而,卻無損于那些深烙在心坎上的記憶,正如同埋藏在泥土下面那些久遠的化石,那是不可能再有所改變的了。

看着看着,她那雙美麗深邃的眸子裏忽然滾出了兩行淚水,若非是彩绫那一聲冗長的呼息,她尚不知要感傷多久。

足尖微點,飛身縱起,有如飛雲一片那般的輕巧,已經落在閣樓外的平臺上。

一個年輕的姑娘,忽然撲出來道:“小姐回來了?”象小鳥般的,她一直跑到了白衣女子的跟前。睜大了眼睛細看了一下,“呀!”吓得她臉色突變,足下一陣子踉跄,差一點坐倒在地。

“別怕,小姐在這裏!”白衣女子說:“你……你是誰?”說着,她一徑的抱着彩绫進入閣樓。

那個姑娘戰栗着跟着進來,她畢竟練過幾天武功,跟着彩绫走東闖西見過世面。

“你到底是誰?小姐怎麽了?”說着她已撲到了彩绫面前:“小姐!小姐!”叫着嚷着,眼淚可就象斷了線的珍珠般的落了下來。

“不要緊的!”白衣女子安詳的在一張靠背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只是一時岔了氣,你去倒碗溫開水來。”說時,白衣女子擡起兩只手,把系在臉上的那一襲面紗輕輕的摘了下來。

那個姑娘頓時看得呆住了!

“天呀!”她心裏叫着:“怎麽跟小姐長得這麽象呀?”

“你看着我幹什麽?”

“我……沒有呀!”

“你叫什麽名字?”

“叫小眉。”說着,她就勿匆站起,到了一旁茶幾上倒了一碗溫開水雙手端着走過來。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別這麽看着我,我不會吃了你!”說時就把她手裏的茶碗接過來,道:“來,你幫着把她給扶起來!”小眉應了一聲,把彩绫扶得坐直了。

白衣女子伸出一只白瘦的手,輕輕在彩绫兩腮上一拿,彩绫的嘴就自動張開來,她很小心的灌下去半碗溫水,然後再把她身子平平放倒。看着她的臉,她微微搖了一下頭道:“這孩子……”

小眉嚅嚅道:“請問……你到底是誰?”

白衣女子一只手輕輕在彩绫心口上順着,聞言她笑了笑道:“我姓成。”

小眉吶吶說道:“姓成?你到底是誰?怎麽會……”很多問題,一股腦的都岔集在她腦子裏,她還想再問下去,那個姓成的漂亮女人,已站了起來,道:“她快醒了,我也該走了。”說着,她由彩绫手裏把緊握着的一個藥瓶拿出,交給小眉道:“等她醒了以後,你把這瓶藥交給她,叫她快去解救院子裏站着的那些人,在三個時辰之內,要是不把他們救活,可就來不及了!”

小眉接過藥來,一時弄不清是怎麽回事,只是翻着白眼兒。

姓成的女人似乎依依難舍的依偎在彩绫床邊,深情的注視着她,漸漸的她臉上的神采變了,一種母愛的慈輝反映在她臉上,那只薄薄的嘴唇,微微的顫蠕着,象是要吐訴一些什麽似的,她伸出的手,也抖顫得那麽厲害。二十年了,該有多少話要說?該是多麽漫長的一些無情日子?

這麽長的一些日子也都忍下去了,在面對着她親生骨肉的這一刻,她卻幾乎為之崩潰。

她深深了解到自已感情脆弱的一面,也就格外的加以克制着。此時此刻,還不是她們母女應該相認的時候,她們之間的隔膜太深了,而她的複生消息也太突然了,這一切都絕非是任性恃強的彩绫所能接受得了的。

這條路也許還長得很,歲月固然能無情的沖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卻也能建立起一份新的情誼。

母親終于忍住了這份激動的情緒,把一切的痛苦,和着淚水,吞到肚子裏。

床上的郭彩绫已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白衣女子把握這一時,倏地縱身而起,象是沖霄而起的一只大雁,起落之間,已消逝在沉沉的夜色裏。

費了老半天的時間,才把院子裏烏壓壓那麽一大片人救活了。數一數人還真不少,一共二十二個,包括兩位師兄妙手昆侖邬大野、一提金司空遠在內,這些人都象喝醉了似的那般沉重,人是都醒了,只是沒有一個能站起來走路的。

郭彩绫心裏那份沮喪簡直別提了,小眉找來了幾個壯丁,把這些人一個個的送到了床上,天已經蒙蒙的有了幾分明亮的意思。

看着彩绫憔悴的面容,小眉心裏真有說不出的難受,兩個人愕愕的坐在亭子裏,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唉,”過了半天,小眉才嘆息了一聲道:“最近白馬山莊的風水可真不好,老王爺死了還不說,莊子裏這一陣子,簡直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小姐,我看,我們還是找個風水先生來……”

彩绫嗔道:“少胡說。”她說話時的樣子大異往常,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瞪着烏油油的一雙大眼睛,小眉還是真害怕,頓時就不敢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彩绫才輕嘆一聲道:“天都快亮了,你去睡覺吧!”

“小姐你呢?”

“我……我還想在這裏靜一會兒。”

小眉搖搖頭道:“你不睡覺,我也不睡覺,我還是陪着你在這裏聊天吧!”

彩绫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咦?”小眉象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寇相公呢?怎麽家裏鬧成這樣,他還沒有醒?”

彩绫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低下頭只管用她那一只平窄的腳,在地上劃着。“小眉,”她吶吶的道:“你覺得寇英傑這個人怎麽樣?好不好?”

“我覺得寇相公很好!”小眉揚着臉,天真直率的道:“想想看吧,人家千裏迢迢大老遠的把老王爺的靈體運回來,大爺二爺連聲謝都沒有,反而疑心人家,小姐你也是。”

彩绫苦笑了一下,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們都錯怪了他!”

小眉喜道:“真的?這麽說老王爺留下來的那個翡翠駱駝呢?”

“寇英傑沒說謊,是被人家給搶走了。”

“被誰給搶走了?”

“被……一個女人!”想起這件事,彩绫心裏就煩,她忽然站起來,走到亭子那一邊,心裏那股子別扭勁兒可就不用提了。

“過來,小眉!你跟我到寇相公住的地方去。”

小眉直着眼道:“現在?”

彩绫沒說話,下了亭子往前就走,小眉在後面跟着。

寇英傑房子裏黑着燈,彩绫在樓下仰首看了一會兒,想到了寇英傑的被迫離開,心裏忽然感覺到就象要失去了些什麽似的。她呆了一下,随即縱身而上,落在了樓廊上,小眉在她身後也跟着縱起來,只是她的輕功差勁,身子落下來,發出了通的一聲,整個的閣樓都為之一震。

“小姐,”她附在彩绫耳邊道:“我們不能這麽進去呀,要是給別人看見……”

彩绫看了她一眼,還是沒理她,往前走了幾步,一伸手就把窗戶給推開了,同時閃身而入。小眉忙跟着縱身進去,随手把燈給點着了。室內空空如也,哪裏有寇英傑的蹤影!

“啊!寇相公到哪兒去了?”

彩绫看了她一眼,“早就走了!”說着,她無限氣餒的在案旁坐下來。彩绫漠漠的道:“在他床上有一封信說是留給我的,你去找找看!”

小眉馬上跑過去,只翻了一下就找着了。“有!”她驚訝着把這封信送到了彩绫手上。

伸出懶洋洋的一只手,彩绫把這封信接了過來,只覺得厚厚的一疊,信封裏鼓膨膨的,象是另外還裝着什麽。她把信封撕開一角,先向裏面睨了一眼,頓時一驚,忙撕開來,一枚晶光四射牽曳着長長銀鏈的小小晶瓶,由信封裏滑了出來,墜落在地上。郭彩绫彎身拾起,頓時她神色大變,緊緊的把它抓在了掌心裏。“爹!”她驚愕的叫了一聲,随即迫不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