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辭舟只覺躺下後腦袋昏沉,亦不知睡了多久,忽而有唢吶聲傳來,忽遠忽近,曲調拖得極長,像在耳邊炸開,顧辭舟半夢半醒間被這唢吶聲吵醒。

他去看窗外,天已大亮,目光往窗外去看,原是一支娶親隊伍在這卿沅樓外敲鑼打鼓,好不熱鬧。顧辭舟猛然想起昨夜遇到的青青姑娘,心中疑惑他們不是只在這處設宴嗎,為何迎親隊伍也來了。

又覺得昨日睡的實在不好,感覺未休息夠天已大亮。想着昨日答應了青青,還是去樓下送她一程比較好,便去隔壁叫了執嘯一同去看青青姑娘。

修整了一夜的執嘯今日異常沉默,顧辭舟問他“這青青姑娘你可記得?”

執嘯卻是沉默,顧辭舟側目看他,卻看不清執嘯表情。他當執嘯心中還擔憂長癸一事,此時又被這事耽擱,心中自是不快,不同他說話也是正常,顧辭舟也不自讨沒趣,只道“待青青上了轎子,我們就出去尋長癸吧。”

執嘯仍不理他,顧辭舟亦看不清他表情,只好閉嘴。

二人行至樓下,恰逢青青一身嫁衣被喜婆背着,披着紅蓋頭看不清面容,顧辭舟站在一旁,心道早知道就不下去了,這青青姑娘也看不到自己究竟來沒來,還不如吃了早飯早點同執嘯去尋長癸。

喜婆剛跨門檻,卻見青青側頭同那喜婆說了兩句,喜婆便把她放下,青青将蓋頭撩起,目光定定看向一旁的顧辭舟。

顧辭舟目光落在青青臉上,心中卻有着說不出的怪異。

青青仍是昨晚那個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少女,只是這妝化得未免誇張了一些,色彩濃重的眼影,腮紅畫在臉上竟是一個完整的大紅的圓,一眼看去,饒是青青五官端正,也扛不住這樣的妝容。

顧辭舟收斂好心中驚訝,見青青朝他走來,便微微一笑“恭喜青青姑娘了。”

青青看向顧辭舟,眼底卻是數不盡的哀怨,隐隐又有淚光。

顧辭舟忙道“青青姑娘莫哭了,這大婚之日,該是喜事才對。”

青青幽幽道“顧公子,奴家有一事物要給你。”

“何物?”

青青走近顧辭舟,伸手從袖中掏出一物,又攥住顧辭舟的手,竟将一團空氣塞進顧辭舟手中,她道“此物給顧公子,還望顧公子日後莫忘了青青。”

顧辭舟滿臉疑惑望着青青。

卻見青青流下淚來,張口言道“快跑!”卻并未發出任何聲音。

顧辭舟心中大驚,忽而唢吶聲又高高低低響起,青青被喜婆強行背在背上,帶走了。顧辭舟想去追,心中覺得詭異極了。

走沒兩步,顧辭舟忽然愣在原地,呆呆看那一行遠去的敲鑼打鼓的紅色隊伍,心中駭然。

哪裏有什麽青青?青青是他百年前青樓認識的一歌女,是普通凡人,試問哪裏有凡人能活過百年且音容不改?

反應過來後顧辭舟鼻中又透來異香,卻并不提神,熏得顧辭舟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耳邊執嘯聲音忽然炸開“顧辭舟!”

顧辭舟吓得一精神,面前哪還有什麽迎親隊伍青青姑娘,他面前是一間燒毀的庫房,正冒着青綠色的妖火,而他,離那妖火僅幾尺距離。

顧辭舟猛然退後,衣袖已被妖火燒着,他擡手幾下撲滅衣袖上的妖火,回頭去看剛剛喚醒他的執嘯。

卻見執嘯松了一口氣,伸手握住顧辭舟手腕,嘆道“這客棧有詐,我發現時你已失了神志,不停往那妖火處走,我拉了你幾回,卻拉不到實體,叫了你許多聲,還好回來了。”

顧辭舟道“你記不記得百年前有一個青青姑娘?”

執嘯搖頭道“青青姑娘我不記得,但這卿沅樓卻是百年前我們曾去過的一處青樓,名喚琴鳶樓,我們今日到客棧時此處早已是一片墳地,不知到底是何方妖物幻術如此厲害,你我二人都未看出。”

顧辭舟心道執嘯修為該同自己一樣,沒道理自己深陷幻境而執嘯早早醒來,而且昨日晚上他混混沌沌,見青青時也未察覺有什麽異樣,實在可疑“你是如何醒來的?”

見顧辭舟發問,執嘯面上卻有些猶豫“是……清承。”

“清承?”平息下剛才的慌亂,顧辭舟這才發覺執嘯身旁站着一個高瘦的白色身影,目光上移對上一雙鳳眼,黑眸黑發,同夜色一般沉默寂靜。

顧辭舟道“多謝道長相救,不知這妖火是何物所化?”

青綠色的妖火仍未消失,還在地上跳躍抖動。

“魇。”清承簡略道。

魇?顧辭舟想起先前在皇宮陳麒也是被魇所附,傷的不輕。可是這魇是低級妖物,連人形都化不成,又怎麽能迷糊顧辭舟和執嘯二人?

見顧辭舟眼底疑惑,執嘯開口道“這魇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得了什麽,法力變得極高,越是這種低級妖物,若是得了道,比其他東西還難對付。”

執嘯所言不假,有怨恨、悲傷、恐懼的地方便有魇,它們出沒在黑暗中,擅長奪人心魄,卻同一般鬼魅不同,一般鬼魅大多吸陽氣,魇卻喜人生魂。但若非是大兇大惡之地,才會聚集處魇,但就算是大兇大惡之地,到了白天,魇亦會消失,所以這便是它們好對付的其中之一。

且最近國泰明安,戰争少發,百姓一派安詳和樂,魇便無處可生,又怎麽會彙集成如此之強的妖怪?

思索間地上鬼火卻忽然劇烈跳躍起來,夾雜着少女的尖叫。

執嘯聽出是長癸的聲音,他沖過去一把握住鬼火,卻被燒的掌心皮肉綻開,有燒焦味彌漫開。

顧辭舟連忙去攔,口中道“你放開,這是妖火,燒的穿你的皮肉的!”

執嘯滿目通紅,像是失去理智,他顫抖着雙手捧住妖火,急急喊道“長癸!長癸在裏面!”

那妖火漫上執嘯手臂,燒的一片皆是焦味,顧辭舟攔不住執嘯,側頭去望清承,眼底有懇求之意。

清承未去看顧辭舟,只伸手捏住執嘯手腕。說來奇怪,清承握住之處,那妖火像是不敢往上,隐隐有後退之勢“她若死了,對你也好。”

執嘯狠狠瞪向清承,揮手甩開清承的手,不知是不是顧辭舟看錯,他見執嘯暗金的眼隐隐泛藍,眼角蜿蜒的猞猁圖騰一剎也變成銀色,勾勒出奇異紋路,還未細看,卻見清承雙手指向妖火,口中不知念着什麽,待停止後妖火漸漸熄滅,少女的尖叫聲消失。

至此,執嘯右手被燒的皮開肉綻,卻未曾松手,妖火熄滅後執嘯手中捧着一只如小狗般大小的幼崽猞猁,盤縮在一起,正是長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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