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養真沒想到竟會在這時候跟趙芳敬不期而遇,又聽他語氣中有幾分戲谑之意,便道:“是先前叫風吹了眼睛,不小心抹了一把便把眉膏弄花了。”
養真原先在錢家莊的時候,脂粉不施,衣着也素素淡淡的,今日卻塗脂抹粉,又穿的這樣“鮮亮”。
想那喬家雖是淮縣進京的,但總算在京城過了這兩年,總不至于不知道該如何打扮女孩兒。
何況就算他們不知道,養真身邊可還有個齊嬷嬷呢。
趙芳敬卻并不說別的,只笑道:“幸好只是風吹了,我還擔心是有人欺負你了呢。”
養真在皇後面前口口聲聲要向十三叔告狀,當着趙芳敬的面兒卻絕口不提此事,只問道:“十三叔怎麽在宮裏?”
趙芳敬道:“皇上召我,正要去乾清宮觐見呢。”
養真原本疑心他或許是為了自己才進宮來的,聽了這句卻啞然一笑,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釋然:“原來是這樣,那十三叔快去吧,這可不能耽擱。”
“不忙,”趙芳敬看着她眉梢的墨色,忍不住俯身,擡手輕輕地蹭了蹭,道:“回府後用水洗一洗便是了,不要先忙着亂擦,皮兒都紅了,難道沒覺着?”
這會兒太監們還退避在旁邊,謝氏也低頭垂手的立着,且又是在宮門口上,人多眼雜。
養真遮了遮臉,低低道:“我知道啦,那我就先回去了。”
趙芳敬見她着急走似的,忙把她攔住:“等等,還沒有問你見皇後娘娘如何呢?”
養真回答:“一切都還順利,娘娘甚是慈和。”
趙芳敬瞧着她這孔雀似的打扮,眼底笑意更盛:“嗯,你這般用心,娘娘想必很喜歡你。”
養真突然覺着他的口吻有異,疑心他看穿了什麽。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解釋道:“我、我是因為頭一次進宮,所以想着要打扮的、好一些。”
只是越說聲音越低,無端地透出了一股心虛。
趙芳敬溫聲道:“當然,而且……的确很好看,十三叔也十分喜歡。”
養真臉上騰地紅了,這會兒她幾乎确信他真的是在笑話自己,便擡頭瞅向趙芳敬。
趙芳敬咳嗽了聲:“另外還有一件事問你,你幾時回王府?”
“我好像……得住兩天,”養真一怔:“宮內說話不方便,十三叔又得去面聖,稍後得空再說好不好?”
趙芳敬道:“你倒是比我更着急,那好,那你先去吧。”
養真總算松了口氣,當下又行了個禮,才同謝氏一塊兒去了。
身後趙芳敬看着她遠去,才轉身往宮內而行。
跟随十三王爺的小太監青鳥走了片刻,終于忍不住跟前一步,低低說道:“王爺,怎麽喬姑娘今兒的妝容如此怪異……又偏偏穿了娘娘格外忌諱的水綠色,這樣皇後娘娘怎會喜歡?就算喬家的那些人無知,那齊嬷嬷可是咱們王府裏的,她怎麽也不幫着姑娘些?”
這幸而喬養真的底子好,若是換了個長相稍微差點兒的,便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了。
趙芳敬卻淡淡地說道:“哪裏怪了?本王覺着很好。”
青鳥吃了一驚:“王爺、您當真的?方才……”
趙芳敬滿面理所當然:“你不覺着,這樣反而更可愛了麽?”
青鳥目瞪口呆:“可愛?”
對青鳥來說,養真那兩個眼圈兒微微發黑的樣子,可愛沒有看出來,可笑倒是很明顯。
但既然十三王爺這麽說了,青鳥只得違心地附和:“是奴婢眼拙,王爺這麽一提醒,倒的确好像有幾分可愛。”
趙芳敬嗤地笑了。
兩人來至乾清宮,正有一名太監退了出來,見他來到慌忙揚聲通禀。
趙芳敬不等通傳,便已經邁步進了內殿。
裏間寧宗殿下正拿起一份折子,擡頭見趙芳敬走了進來,便把折子又放回去:“來的好快。”
趙芳敬上前行禮:“參見皇兄。”
寧宗笑道:“以前傳你進宮,你都推三阻四的,不是打坐,就是閉關,今日卻是怎麽了,主動進宮來了,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不成?”
趙芳敬躬身道:“臣弟想念皇兄了,故而進來探望,沒想到皇兄竟不領情,也算是臣弟自作多情,那就告退了。”
寧宗笑罵道:“你這混賬東西,你敢,給朕滾過來!”
趙芳敬揚了揚眉:“臣弟遵旨。”他邁步走到寧宗身旁桌邊上,“皇兄有什麽吩咐?”
寧宗上下掃了他一眼,笑問:“你先前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就出城去了?”
趙芳敬道:“原來是因為這個,京城內呆的厭煩了,自然就出去走走。”
寧宗道:“朕看你是越來越不老實了,你不是為了那個喬養真?”
“瞞不過皇兄,”趙芳敬嘆了口氣,一本正經地說道:“說來也怪,那天臣弟夜間打坐,突然間心血來潮,總覺着養真會有什麽不妥,所以次日在忙趕着出城,也沒叫人進宮禀告皇兄……誰知去了錢家莊,才知道養真果然差點兒出事,皇兄你說這事怪不怪?”
若是以十三王爺本身的性子來說,寧宗會認為趙芳敬是在鬼話連篇。
但偏偏寧宗自己是的信道的,又聽趙芳敬說打坐之類,保不準會有什麽通感,當下也不便呵斥他。
寧宗忖度道:“你到底也養了那孩子幾年,如說感應到她會有劫難,也是有的。幸好只是有驚無險,對了,你放心,貴妃那邊兒,朕已經申饬過她了。”
趙芳敬卻一笑:“這個其實跟貴妃沒什麽關系,畢竟王家的眷親數也數不過來,有幾個冒名頂替的也不足為奇,何況蒼天有眼,那人已經惡有惡報了。”
寧宗點頭:“朕還擔心你生氣,能這樣想,可見你的道行又深了一層了。”
趙芳敬笑道:“就借了皇兄金口吉言了,不過經了這件事,臣弟覺着這也許是天意警示,所以臣弟忙不疊地把養真先帶回來了。”
寧宗道:“朕也聽人說了。皇後昨兒也告訴過朕,她今日會傳喬養真進來親自瞧一眼,不知瞧的如何……你來的這樣急,不是為了那孩子?”
趙芳敬笑道:“首先自然是為了給皇兄請安,順便看一看她罷了。”
寧宗嗤地一聲。
趙芳敬又道:“其實臣弟方才遇到了養真,她已經觐見完畢,出宮去了。她還稱贊娘娘慈和,想必十分順利。”
“是嗎?這樣快?”寧宗詫異,“朕先前還想着也見她一見呢,不過既然你帶了她回京,以後見的機會自然是多,倒不急于一時。是了,她仍住在王府?”
趙芳敬搖頭:“喬家的人特去城外迎着,說他們老太太病了,偏那孩子賢孝,聽說這個就巴巴地回去了。看樣子是要住上一段時間。”
寧宗忖度片刻:“既然是孝心之故,倒要成全她。”
趙芳敬附和,因見寧宗眉間似有憂慮,便道:“皇兄好像有煩心之事?”
寧宗道:“這還沒有入夏,南邊接連來了好幾宗汛情急奏,這卻也跟天師年前給朕的道訊合起來了,他本就提醒朕要留心南邊的汛情,可前兩年都平安無事,朕就大意了。”
趙芳敬道:“如今只快派人前去赈災料理就是了。”
寧宗颔首道:“不錯,按照天師所說,這水汛之後還有一場瘟疫,既然如此不可不防,朕正在想找個合适的人去。”
趙芳敬道:“那不如就讓臣弟去罷了。”
“你?”寧宗斷然搖頭:“不行,水火無情,且如果天師所料不錯,再加上瘟疫,更加兇險了,怎能讓你去?你也不必理會此事,朕已經有兩個合适人選了。。”
趙芳敬見皇帝這般堅決,只得從命。
良久,十三王爺退出了乾清宮後,帶着青鳥往宮外而行。
正走着,忽地見幾個小太監扶着個人緩緩走來,定睛一看竟是趙曦知。
三皇子臉色蒼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青鳥驚愕道:“咦,是三殿下,殿下這是怎麽了?卻像是狠狠摔了一跤。”
這會兒那邊趙曦知等人也瞧見了趙芳敬,當下忙叫人扶着自己上前,微微俯身行禮:“十三叔!”
趙芳敬笑道:“你是怎麽了,像是給人打了似的。”
三皇子悻悻的:“是母後……”
趙芳敬笑問:“皇後向來寵你,今兒是怎麽了,竟舍得打你?必然是你做了什麽惹她生氣的事。”
趙曦知本不想現在提那些事,給趙芳敬一說,突然有些忍不住:“十三叔,你那個、那個喬養真,她簡直……”
“簡直怎麽?”趙芳敬聽見他提養真,臉上的笑忽地涼了幾分。
趙曦知一愣:“十三叔,不是我背地裏說人壞話,只是那個女孩子,真是、好生厲害。”趙曦知本要告狀的,可見趙芳敬臉色微變,不知為何竟不敢放肆。
“厲害?”趙芳敬淡淡看他,“什麽意思?”
趙曦知才給皇後打了一頓,本想對十三王爺訴說一下委屈……可看這個架勢,好像話不投機,保不準又會再給暴打一頓似的。
趙曦知鉗口結舌,終于嘆道:“罷了罷了,我可不敢說了,算我自認倒黴,誰讓我先去招惹她的?”
趙芳敬眉峰微動:“你怎麽招惹她了?”
趙曦知不敢說了。
趙芳敬盯着他:“曦兒。我有一句話,你要記着。”
趙曦知呆呆地問:“十三叔,什麽話?”
趙芳敬道:“你要是不喜歡她,那就不要接近她,更加不許去招惹她!不管……是為了什麽原因都好。你聽清楚了嗎?”
趙曦知呆若木雞。
向來很疼愛自己的十三王叔突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原本猶如春風和煦,此刻卻突然面挾寒霜,甚至有一股真切的殺意從那雙燦若星子的雙眸裏透了出來。
方才給皇後狠揍,趙曦知都未曾掉淚。
此刻給十三王爺淡淡地幾句話,趙曦知卻突然有一種想要淚奔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趙老三:蒼天啊~~嘤嘤嘤!
養真:我一拳一個嘤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