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楚楚像是做了壞事的孩子,慌亂地緊緊閉上眼睛,把臉往床內偏。

“沒有。”

甕聲甕氣的,一聽就很心虛。

賀時霆嘴角勾起,把她鬓角溜出的一縷頭發挽好,“嗯?”

他們倆靠得太近,楚楚的心跳地不受控制,她忍不住睜開半只右眼。

對視的剎那,楚楚覺得自己幾乎要被賀時霆深邃的目光吸進去,她吓得閉上眼睛,默默往被子裏縮了縮。

像被吓着了的小烏龜似的,可憐巴巴地縮進自己的殼裏。

賀時霆笑出了聲,倒沒有再追問什麽。

直到楚楚的心跳差不多平複下來的時候,她才又睜開了眼,悄悄從被窩的縫裏往外看。

賀時霆已經走了。

不知為什麽,楚楚心裏空落落的。

房內靜得沒有人聲,院子裏卻此起彼伏地響着痛苦的悶哼。

方才來鬧事的那幫人是善兒訂了親的婆家。賀時霆拷問出他們的身份,猜到自己的那位繼母又要作妖。他對這些小手段不感興趣,把他們打了一頓,扔到奉正院門口去。

他快速處理完這些事,回房裏去看他躲進殼裏的小烏龜。

賀時霆身上的戾氣在見到床上鼓起的那個小包時,瞬間消散。他伸手拍拍那個小包,“小烏龜睡着了?”

被團中靜悄悄的,裏面小烏龜像是真的睡着了。良久,裏面方傳出一個軟軟的聲音,“沒睡着。”

她頓了頓,又道:“不是小烏龜。”

賀時霆眼裏滿是笑意,“那你躲進殼子裏做什麽?”

楚楚從被窩的縫裏看出去,正好能看見賀時霆臉上的笑。她被笑話了,也不惱,還是一副軟糯的好脾氣,“侯爺,我沒躲。”

賀時霆把她整個兒連着被子從床上撈出來,楚楚的臉一下就露了出來。

“怎麽不叫我賀時霆了?”

楚楚愣住,他已經知道了?

她不想賀時霆又誤會自己沒分寸,急着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有些害怕,才一不小心喊了您的名字。”

好像沒解釋清楚。

楚楚說着,小腦袋一點點垂了下去,“侯爺,您別生氣。”

賀時霆掂了掂被子裏的小可憐,佯作驚訝道:“你方才又喊了我的名字?”

楚楚蹙着眉,“您不知道嗎?”

賀時霆:“不知道。”

楚楚的眼睛猛地睜大,圓滾滾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不知道,那她還自己說出來了!

賀時霆看她委屈得要團團轉,忍着笑哄她:“沒事,你叫吧,随你叫。”

楚楚搖搖頭,她不叫了。

她生着病,精神頭不足,賀時霆沒有逗她太久,陪她用過午膳,看着她喝完藥,讓她先睡一覺。

楚楚睡着之後,賀時霆在院裏練了會劍,這會兒日頭太曬,賀時霆練出一身的汗,幹脆去洗了個澡。

這時,晉王和安儀縣主到訪。

謹和一面派人通知侯爺,一面請兩位貴客到前廳喝茶。

楚楚的午覺睡了好久,睡醒時直發懵。

這會兒賀時霆不在,謹和也不在,只有一個喚做蘭芝的小宮人守在她邊上。

蘭芝是個活潑的,見楚楚醒了,笑道:“楚楚姑娘,您醒啦?”

楚楚點點頭,她對蘭芝不是很熟悉,因此格外安靜。

蘭芝擰了濕熱的巾帕給楚楚淨了臉和手,叽叽喳喳地和她說着俏皮話,把楚楚逗得忍不住彎起眉眼。

“楚楚姑娘,您笑起來真好看。”蘭芝紅着臉誇她,誇完又問:“都躺一天了,您要不要起來走走?”

楚楚想了想,輕聲應了好,被蘭芝扶着站起來。

她走動時腹部還有些發疼,但還能忍受。楚楚躺得渾身發酸,走了幾步反倒舒服了些。

兩人走到房門處,正好撞見謹和領着兩位衣着華貴的人往前廳走去。

蘭芝扶着楚楚,在她耳畔低聲道:“楚楚姑娘,那是晉王和安儀縣主,咱們先避避。”

楚楚最怕生人,自然同意。

她踏出房門的腳步退回來,一截絢麗的裙擺卻被眼尖的安儀縣主看見了。

“那是誰?”安儀縣主問謹和。

她問完,見謹和沒有立時回答,腳步一轉,朝楚楚那裏走去。

晉王無奈,只好跟安儀縣主一同過去。

蘭芝見安儀縣主和晉王朝這邊走過來了,走到楚楚身前半步的位置,先對着晉王和安儀縣主行了禮。

楚楚學着蘭芝的樣子,對二人行了一禮。

安儀縣主一眼就看出楚楚肯定不是普通的丫鬟。

楚楚生得如出水芙蓉般清豔秾麗,不施粉黛,肌膚便瑩白透亮,吹彈可破,更不必論那精致的五官。

安儀雖五官端正,卻遠不如楚楚花容月貌。

她今日打扮地格外精心,穿着蘇繡的芍藥對襟衫和月華錦裙,特意梳了随雲髻,簪環發飾無不貴重。

但還是被楚楚比了下去。

她走到楚楚跟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楚楚敏感地察覺到面前的縣主不喜歡自己,她有些害怕地回道:“楚楚。”

晉王見楚楚一副被安儀吓壞了的模樣,覺得她怪可憐的,笑着插了句嘴,“楚楚動人,這個名字取得好。”

安儀氣惱地看了她三哥一眼,他到底是站哪邊的?

賀時霆來的時候,只見楚楚一臉無措,怯怯地回答着安儀的問話。

他雙眸微眯,幾步走過去,擋在楚楚跟前。

賀時霆身姿挺拔,肩背寬厚,楚楚被他完全地遮擋在身後,好像落入了一個安全的暖巢。

安儀縣主和晉王見賀時霆來了,俱都笑着與他問好。

賀時霆卻沒給面子,冷聲道:“怎麽,在宮裏沒訓夠人,來我這欺負我的人?”

安儀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晉王爽朗地攬過賀時霆的肩,“時霆說笑了,誰敢動你的人?我們不過是與楚楚姑娘閑聊幾句。”

賀時霆鳳目含鋒,瞥了晉王一眼。

晉王臉上還帶着笑,手卻放開了他的肩。得,他今天就不該把安儀帶來。

楚楚躲在賀時霆身後的陰影裏,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但感覺到賀時霆生氣了,她不自覺地揪住賀時霆的一片衣角,好像這樣就安全了似的。

賀時霆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的臉恰好正對着安儀縣主,安儀被他莫名的一笑笑得臉上羞紅,竭力保持着落落大方,對賀時霆回了一個笑。

賀時霆心裏冷嗤,破天荒地主動和她搭讪,“安儀縣主今日這身衣裳挺好看。”

安儀原以為他為那小丫鬟惱了自己,不想他竟誇自己好看,臉上的笑頓時更燦爛了些,“賀大哥哥謬贊了。”

賀時霆被她一聲賀大哥哥喊得頭皮發麻,不耐地說:“喚我靖遠侯就是。”

安儀有些尴尬,只得笑道:“是。”

賀時霆不欲與她廢話,直接問道:“你這身衣服在哪做的?”

安儀怔了怔,他誇自己的衣裳好看,就真的只是誇衣裳,并不是誇她的人?

但她不舍得不回答賀時霆的話,只能挂着勉強的笑,道:“這是蘇州彩雲紡的衣裳。”

蘇州彩雲紡?

賀時霆轉身問躲在自己身後的小丫頭,“喜不喜歡?”

楚楚正揪着他的衣擺呢,手來不及松開,被他抓了個正着,趕緊把手背到身後去,朝賀時霆甜甜一笑。

欲蓋彌彰。

賀時霆嘴角含笑,當着這麽多人,倒沒有逗她,只是指着安儀身上的衣裳,又問了她一遍,“好看嗎,喜不喜歡?”

楚楚不明所以,她看着安儀縣主兇惡的目光,不敢說她的衣裳不好看,茫然地點點頭。

見楚楚點了頭,賀時霆盤算着讓人快馬加鞭去蘇州給她做幾身衣裳。

安儀堂堂一個縣主,被這樣随意地指指點點,好像在賀時霆眼裏,她身上只有那件衣裳有價值,還是被用來讨好一個低賤的丫鬟!

她自幼在皇後膝下長大,比幾位公主都受寵些,哪裏受過這樣的羞辱,氣惱地轉身跑出了定平院的大門。

賀時霆眼裏略過一抹譏諷,轉而看向晉王,“晉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晉王沒有管跑出去的安儀,對賀時霆笑道:“瓊樓的玉髓釀千金難求,今夜大哥在瓊樓設宴,我特來邀你同樂。”

京城的酒雖香醇,卻無趣,喝起來不似漠北烈酒那般灼喉燒心,暢快淋漓。而且這場酒宴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賀時霆拒絕地很幹脆。

晉王臉上的笑絲毫未改,仿佛并不介意被拒絕,“不去便不去,晚上我遣人給你送一壺來。”

再怎麽他也是王爺,賀時霆不好完全不給面子,他嘴角半勾,“多謝。”

他答應收下這壺酒,晉王臉上的笑真心了幾分。

他原也沒有全然的把握能請得動賀時霆,何況他帶了安儀來,又小小地得罪了賀時霆一把。

賀時霆如今深受父皇恩寵,他那幾個兄弟誰不想拉攏?今日能讓賀時霆收下這壺酒就算不易了。

只是安儀代表着皇後那脈的面子,他也不好得罪。

臨走前,晉王笑道:“安儀年紀小,還望你多擔待。”

賀時霆似笑非笑,沒有答應。晉王頭疼得很,只盼着下次自己出來,別又被那小祖宗發現。

晉王走後,院子裏又恢複了安靜。

賀時霆點了下楚楚的鼻尖,“人都走了,還看什麽?”

溫熱的觸感帶着賀時霆身上獨有的氣息,楚楚被他一點,整個人都懵住了。

安靜的空氣中突然出現一聲輕笑。

楚楚後知後覺地兩頰暈滿柔粉,她心悸地厲害,羞得轉身就跑,想躲開賀時霆。

她動作太大,被賀時霆一把攬住了細軟的腰。

“跑什麽,再扯着肚子上的傷。”

楚楚被他攬得渾身發軟,“我不跑,您快放開。”

嗓音柔得能滴出水來,雙眼可憐兮兮地垂着,看得人怪不忍的,賀時霆只好放開她。

賀時霆一放手,她很快便跌跌撞撞地躲到床上去。

床幔晃了晃,又歸于平靜。

過了一會,一個烏油油的小腦袋從裏面探出來,悄悄朝外面瞧。

作者有話要說:  奇跡楚楚頂級氪金大佬:賀時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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