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賀時霆沒回答,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李大哥是誰?”
楚楚見他額上青筋都爆出來,着急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您怎麽了,頭疼?”
她親昵的動作讓賀時霆滿腹酸氣消散些許,他放緩了語氣,又問了一遍,“李大哥是誰?”
“就是李耀大哥,我剛到這裏的那晚,您讓他給我送過熱水,您還記得嗎?”楚楚擔憂地看着他,“您沒事吧?”
賀時霆:“沒事,不記得。”
他語氣涼涼的,好在額上的筋都消了下去,楚楚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她道:“李耀大哥人很好的。那日您走了,院子裏沒人,他特意來教我如何去廚房拿午飯。”
不過她去拿午飯的路上,遇見了善兒。
提起那件事,賀時霆心裏很愧疚。若不是他心大,把這小姑娘一個人留在院子裏,後面的事就不會發生。
賀時霆斂眉垂眸,沒有再吃那些無影無蹤的醋。
他沉默了會,偏過臉,似是不經意地說:“給我做一個香囊。”
楚楚不知道他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她笑道:“我做了好多,您挑一個吧。”
說着,她就要從床上下來。
賀時霆聽到動靜,回身把她摁回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天氣涼,沒穿外衣下來亂晃什麽。”
楚楚微怔,她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再動。
從沒有人在乎過她會不會着涼。
只有賀時霆。
賀時霆方才把謹和趕出去了,這會兒只能自己給楚楚拿衣裳。
他打開衣櫥,背對着楚楚挑衣裳,衣裳沒挑好,突然開口道:“那些香囊我要沒收,你得給我重新做一個。”
他這霸道得沒邊了,無緣無故把人家的香囊都要走,還要人家再給他做一個。
楚楚卻不覺得哪裏不對,她欣然同意,“好。您喜歡什麽樣的?”
賀時霆喜歡她特意為他做的。
當然,這話他沒有說。
“随你。”他在衣櫥中巡視了一圈,問:“想要哪件?”
楚楚坐在床上,指了一身煙藍折枝花卉的衣裙,被賀時霆否了。
“太薄了。”
這會兒太陽還沒出全乎,自然有些冷,過會兒就熱了。不過賀時霆嫌薄,楚楚就沒有堅持。
他選了套霞緋瑞錦花繡靈蝶的裙子,那裙子花團錦簇的,上面還綴了五色寶石,光華璨璨。
楚楚的眼睛被晃到了,她試圖拒絕,“侯爺……”
賀時霆不給她反抗的機會,肯定道:“就這身。”
楚楚只好接過衣裳,她悶悶地對賀時霆道:“那您先出去吧。”
賀時霆看着她委屈又順從的小表情,眼裏閃過笑意,退了出去,順便把謹和叫進去幫她。
謹和幫着楚楚把樣式有些複雜的衣裳穿好。
這身衣裙太過華貴,若穿的人樣貌略次一等,就會被衣裳壓住,顯得人黯然失色,俗不可耐。不過楚楚生得明眸皓齒,月貌花容,絲毫沒有這個問題,反而被襯得越發的明媚嬌妩。
楚楚今日醒得晚,換好衣裳,簡單洗漱完,披散着頭發就被賀時霆帶去用早膳了。
她剛坐下,喝了口粥,忽然想起賀時霆還沒去早朝。
這會兒太陽都出來了。
她匆忙咽下那口粥,還未開口,嘴裏就被塞了一個晶瑩剔透,已經被晾涼了的小湯包。
楚楚努力嚼完嘴裏的小湯包,躲過賀時霆再一次惡趣味的喂食。
“侯爺,早朝!”她急得蹙眉。
賀時霆往她嘴裏喂了一勺嫩豆花,“不會遲到,你只管吃你的。”
他方才沒走,一直在楚楚房裏等她睡醒。那時他已經算過時辰了。
若他和往常一般坐馬車,肯定會來及,可他若用上輕功,從這裏到宮中只需一炷香,時間很寬裕。
楚楚不知道他的速度能這麽快,生怕誤了他上朝,早飯吃得很匆忙,比平日的速度快了許多。
賀時霆看得直皺眉,搶過她的勺子,“慢點吃。”
楚楚幹脆不吃了,她坐在那裏拉了拉賀時霆的衣袖,“我吃飽了,您快走吧。”
賀時霆往她嘴裏又塞了個湯包,不緊不慢地哄着她吃完飯。
他領着楚楚回了趟她房裏,道:“先把那些香囊給我。”
楚楚怕浪費時間,小跑着去拿自己的針線筐,裏面堆着十幾個花花綠綠的香囊。
賀時霆從裏面取了塊布,把楚楚做好的香囊一個個撿出來,用布包好,“以後做好的香囊只能給我。”
楚楚點頭,“好。”
“再給我做一個,現在就做。”
“好。”
楚楚什麽都答應了,賀時霆還是沒走——他還有半柱香的時間。
賀時霆坐在楚楚身邊,看她穿針,又搜尋了一遍她的針線筐。
一開始沒翻出什麽東西,後來他翻開最下層的墊布,那底下竟疊着一條黑金色腰帶。
腰帶上繡獅虎紋,以青墨玉雙色玉裝飾,針腳細密平整,看得出做的人費了很多心思。
不會是給她李大哥的……
賀時霆臉色發黑,用兩只手指夾出那條腰帶,“做給誰的?”
楚楚沒想到他把這個翻出來了。她當日被賀時霆笑得心裏莫名悸動,沒敢把腰帶給他,回來就一直偷偷藏着。
今天被他一問,想起當時的心情,楚楚紅着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這副樣子,明顯是心虛。
腰帶難道真是做給李耀的?
賀時霆眉眼一沉,隐隐散着些綠光,氣得手上忍不住用力。
那腰帶上的墨玉險些被他捏變形。
楚楚抿着唇,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被揉得皺巴巴的腰帶,“您還給我。”
賀時霆沉着臉,“不還。”
不管她是做給誰的,到他手裏就是他的了。那些香囊他尚且不肯讓她給別人,何況她花了這麽多心思做的腰帶。
楚楚見他不還,垂着頭小聲嘀咕,“不還就不還,本來就是做給您的,可您別捏壞了呀。”
她的聲音很小,不過賀時霆五感靈敏,聽得一清二楚。
“你再說一遍。”他鳳眼微眯,“這不是做給李耀的?”
楚楚茫然地看着他,“關李大哥什麽事?”
是做給他的。
賀時霆薄唇勾起,很快又壓下,“什麽時候做的,怎麽不給我?”
楚楚不說話。
她垂着頭在自己的筐裏找顏色适合的布料,不理賀時霆。
連催他去上朝都不催了。
賀時霆見她不說話,拿走她手裏那塊松綠色的布,“別用這個顏色。”
楚楚好好地挑着布,被他擾亂了,抿着唇瞪了他一眼,臉上是未褪盡的緋紅。
賀時霆耳根也有些泛紅,他把手裏的腰帶遞還給楚楚,故作平淡道,“幫我把腰帶系上。”
楚楚接過來,有些遲疑地看看手上的黑金腰帶,又看看賀時霆身上的紫色官服。
她勸道:“您穿的衣裳是紫色的。”和這條腰帶完全不搭。
“我知道。”賀時霆道:“快幫我系。”
楚楚只好幫他系腰帶。她沒幫別人做過這種事,手腳有些笨拙。
乖巧的小姑娘就這麽在賀時霆腰間忙忙碌碌的,綿軟的手心時不時不小心地蹭過賀時霆腰間,柔柔的呼吸打在他身上。
賀時霆口幹舌燥。
好不容易弄好了,楚楚看了一眼成果,覺得非常不協調。
“侯爺,要不您還是系原先那條吧。”
賀時霆清了清嗓子,說話時嗓音還是有些低啞,“就這樣,我走了。”
楚楚送他出去,還沒送到門口,就被迫停下腳步。
外面起了一陣風,賀時霆不願楚楚出去吹風,把她按坐到梳妝臺前,喚謹和進來給她梳頭,自己轉身走了。
一陣清風從窗口卷入,把楚楚桌上的一張紙卷到賀時霆腳下。
紙上抄錄了賀時霆昨日作的詩,字跡勉強算得上娟秀。
他的心跳得略快,捏着那張紙往外走。
楚楚急忙攔在他面前,“您做什麽呀?”
這首詩是她托謹和姐姐幫她抄錄的,她剛弄明白這首詩是什麽意思,記住上面的字怎麽寫。
賀時霆拿走了,以後她忘了可怎麽辦。
見她那樣焦急,思及昨日她很崇敬那些書生,賀時霆眼裏略過沉思。
他頓了頓,問她:“喜歡詩書?”
楚楚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其實她很喜歡,不僅喜歡詩書,什麽書她都喜歡。
五六歲的時候,她的弟弟還未出生,她爹也還沒瘸,那時她上過學堂,學過幾個字。後來她沒機會再讀書識字,唯一擁有的那本書也被弟弟撕掉。
當時她還不懂弟弟和自己有多不一樣,書被撕了,哭着打了弟弟的手一下,被爹娘追着扇了好幾巴掌。
“反了你了,還敢動手打你弟弟?你一個小賤骨頭,哪裏配讀書識字!”
被罵得多了,楚楚聽到有人問自己喜不喜歡讀書的時候,下意識地不敢承認。
她的眼裏明明有渴求。
賀時霆摸摸她的頭發,哄道:“乖孩子不能騙人,你真的不喜歡嗎?”
楚楚很依賴賀時霆,她咬着牙糾結了會,最終還是承認道:“喜歡的。”
可她有點喪氣,“不過我不識字。”
賀時霆心疼,“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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