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捉蟲)2.0

出發的第一站不是約好的聚餐場所——火鍋店,而是周綿綿的家。

她們之前就約好了要一起去的。

開車的自然是陸淮。陸北樓跟過來實際上毫無用武之地,聞樂和周綿綿吃午餐期間他們還要自己找地方吃飯休息。

陸北樓對浦屏這個地方性質缺缺,沒什麽想逛的,于是全程對着窗外的風景發呆,只是周綿綿上車的時候給了個友好的微笑。

周綿綿坐進後駕,拉過聞樂的胳膊,低聲問:“這兩個就是你的哥哥啊?”

聞樂反問:“有什麽不對勁嗎?”

周綿綿看着高冷禁欲款的陸淮,再看看單純爽朗的路北樓,覺得他們每個人都能立即出道去拍雜志封面。

良久,她不得不感嘆道:“……沒什麽。”

沒毛病。太沒毛病了。

以前,看着潘家的兄妹周綿綿就知道他們和聞樂絕對沒有血緣關系。這兩個“哥哥”和聞樂總算是有相似之處了,聞樂的顏值在這種家庭裏才不會顯得那麽突兀嘛!

周綿綿欣慰地拍了拍聞樂的肩膀,覺得她就像一株終于移對了花叢的鮮花,而在此之前她一直盛開在狗尾巴草堆裏。

聞樂:“……”

她對摯友的顏狗屬性徹底沒脾氣了。

陸淮開着導航把兩個女孩送到了餐館門口,停好車之後,注視着聞樂囑咐道:“……不要喝酒。”

以現在的體質、喝完兩箱酒也不會有什麽反應的聞樂:“嗯嗯。”

“我和北樓去附近的商場逛一逛,給你的老師買些禮物。”他熟練地摸了摸聞樂的頭,說道,“畢竟以後很難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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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樂再次點頭。其實她也是這麽想的。

陸家兄弟倆離開了,聞樂和周綿綿剛扭頭,卻在停車場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正巧,那兩個人也在瞧着她們。

聞樂估摸着這麽短的距離她們應該聽得見自己說話,于是點了點頭,說:“好久不見,方曉……”

她的視線越過表情複雜的纖瘦女孩,停留在了她身邊五官清秀、皮膚微黑的女生身上。

“……和方曉的朋友?”

聞樂猶豫地把下半句說完。果不其然,五官清瘦的女生臉頰頓時燒紅,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聞樂很無辜。

她當然記得這個女孩兒的名字——雖然是從海國回來之後臨時惡補的。但她就是不想給這種人面子。

說實話,她在海國摸爬滾打那麽多年,能記住方曉,是因為她和自己穿越前勉勉強強能算作學業上的對手。而後面這位“方曉的朋友”,之前在群裏跳得實在太狠了,聞樂很好奇向來忙碌的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她,看了她的名字半天,才回想出那麽一點點蛛絲馬跡。

裴燕。方曉的朋友。對方曉捧殺,對聞樂落井下石。聞樂和周綿綿曾經猜測這兩個人會不會絕交,現在看來暫時沒有。

裴燕:“什麽方曉的朋友!我有自己的名字!”

周綿綿:“你那麽生氣幹嘛?你難道不是方曉的朋友嗎?”

裴燕:“我……!曉曉,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揪住方曉的袖子,語氣有些哀求的意味。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狠狠踩一腳聞樂了。然而這完全是她的錯覺。

方曉表情有些無奈,不着痕跡地把裴燕的手拉下去,開口道:“好久不見,聞樂。燕燕她之前是做了一些……不是很恰當的事。但是我們都要畢業了,将來可能也互相見不到了,不如就把這些事情翻篇吧,好不好?”

方曉言語溫和,卻不是勸架的語氣。

周綿綿知道方曉的性子,她一向以學業論成敗,聞樂壓着她的時候,方曉從來是能不跟聞樂交流就絕不多說一句;現在能這麽堂而皇之地說出這一大段來,大概也是挺滿意自己在升學考裏的發揮吧。

不過聞樂也沒有讓周綿綿失望,笑了笑,反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先起頭的是裴燕吧?那麽什麽時候翻篇當然不該由你們說了算,不然我也太窩囊了。”

裴燕擺出一個嘲諷的表情:“你能拿我怎麽辦?”

聞樂:“我當然不會拿你怎麽辦。”

裴燕:“……”

聞樂:“正因如此,大家才更會記得,攀着我咬的是你,沒有教養的是你,心胸狹窄的是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不否認,失敗當然會招惹來奚落和嘲笑。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願意加入你的行列——”聞樂露出一個苦惱的表情,“你難道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太丢臉了。

大家再傻也只會私底下讨論。像裴燕這種把手段擺到明面上來的,真不多。

裴燕尖叫了一聲,似乎想沖上來和聞樂打一架,被方曉死死攔住了:“你幹什麽!”

她們正說着話,突然身後又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做什麽呢!”

四人扭頭一看,齊齊沉默——他們班冷面無情的數學老師。

他們的數學老師是個中年男人,教學水平在縣裏聞名,同時聞名的還有他的臭脾氣。憤怒了他,他能在十句內把你罵到恨不得掩面淚奔,不帶髒字的。

數學老師抱着個公文包走過來,眼鏡的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幹什麽呢?都堵在路上,讓其他人往哪裏走?你們就是這麽體現學生素養的?”

聞樂和周綿綿噤聲,方曉也苦着張臉不敢多說一句,裴燕顫抖着聲音小聲說:“對、對不起老師,我們什麽也沒幹,就聊天來着……”

數學老師看了她一眼,很有個性地沒搭理這個數學常年不及格的學生,扭頭對着方曉,硬邦邦地說:“這次考的不錯。”

方曉眼睛亮了亮,感激地說:“謝謝老師。”

數學老師點了點頭,轉向聞樂,略略停頓了一會兒,語氣和緩了一些:“你也考得不錯。只扣了一分。別說浦屏了,整個江藍你都是排得上號的。”說完了這句,他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聞樂目送着他走出停車場,回過神來才發現,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好看。

周綿綿那是劫後餘生,她也很怕數學老師;裴燕則被開始的那句明顯沖着她來的責問吓蒙了,還沒反應過來;方曉神情恹恹,自然是覺得自己在老師那裏又低了聞樂一頭,有些不高興。

聞樂則對她的那些小情緒視而不見。正如她從前所做的那樣。她其實很羨慕方曉,因為她的煩惱如此單純而直接。

方曉,包括同學們,他們學習是為了看不見摸不着的“将來”,而聞樂學習是為了擺脫當下的困境。沒有什麽比當下更真實、更迫切。天賦加上從不偷懶,有時候能起到的效果比尋常人想象得還要強大。

經此一役,裴燕直接蔫了。他們的聚會上還坐着很多老師,裴燕幾乎可以預見一會兒的事情發展——果然,所有的老師都在惋惜地安慰聞樂,并且表示相信她的能力。同學們頂多也只是暗地裏幸災樂禍,言語間還是相當客氣。

……這種局面的确襯得裴燕像是個傻瓜。

她又羞又怒,當初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大家不還聽得有滋有味嗎?不是還參加了讨論嗎?怎麽到現在被威脅的只有她、丢臉的也只有她?

大家明明是都一樣的!

她總覺得四周有若隐若現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似乎有人在暗自嘲笑着什麽。最後,裴燕受不了熱鬧的氣氛,找了個偏僻的桌位自閉去了。

……

聞家。

潘朋義抽着煙,缭繞的煙霧将他的側臉遮掩得有些朦胧,但他深陷的雙眼和烏青的眼眶還是讓他看起來有股撲面而來的狠戾氣質。

潘雪珍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忍耐着煙霧給她帶來的、從喉嚨深處湧出來的癢意。

“你說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潘朋義的聲音有些沙啞。

潘雪珍點點頭,有些擔憂。

“沒事,再等幾天。她還能去哪裏,上回不也乖乖回來了……”話雖這麽說,潘朋義心裏也沒底,他只是出于安慰潘雪珍的心理附和幾句,随即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問道,“妹子,你這裏……還有沒有剩下的錢?”

“沒有了。”潘雪珍有些警惕地将視線瞄向了其他地方,“沒什麽閑錢了。”

“妹子,我就借一萬,過三天就還你。”潘朋義撓了撓後腦勺,仔細觀察潘雪珍的表情,見她沒有往常那樣動搖的神色,狠了狠心,“咱們可是親兄妹啊!你不能看着哥哥去死吧?”

“你又去賭了?”潘雪珍低呼。

潘朋義抽着煙,不說話。

原本他只打算賭點小錢,但最近債不緊,他手頭又有一些活錢,他覺得翻盤沒問題……

結果一晚上過去,不僅輸了五萬現金,還倒欠了三萬。最近燒烤攤生意不好做,他想了想,決定來潘雪珍這裏先借點錢。

“就一萬。”他說,“一萬塊,不算多吧?”

潘雪珍深吸了一口氣,眼眶不禁濕了,緊閉着眼。潘朋義見她這副模樣也有些難堪,将最後一點煙狠狠抽盡,碾滅在桌面上。

“行吧。我等下個月你女兒回來再說。我記得她手上總還有點錢。”

潘雪珍終于忍不住了,低聲诘問:“到底是你欠了債還是我欠了債?!”

潘朋義有些不可思議:“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的臉色由青轉白,在狹窄的房間裏繞了兩步,雙眼直勾勾盯着她,想說什麽,胸膛似風箱般鼓動,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什麽意思?我的意思你聽不明白嗎?”潘雪珍終于哭了出來,“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去賭別去賭!你賭了這麽多年,有贏回來什麽錢嗎?還不是轉眼都敗在那幫人手裏了!”

潘朋義的雙眼紅了起來。

潘雪珍仍在不饒人地繼續發洩着:“我的女兒走了,我下半輩子的依靠徹底沒了。她統共給我留下這麽些錢,你還都要拿走?”

“你是不是想要逼死我?你想逼死我直說!”潘雪珍不知怎麽了,越說越發狠,大有種沖上來抓他的架勢。

“又不是我把那丫頭逼走的!”潘朋義忍不住,暴躁地喊了一聲,卻如一道驚雷,瞬間把潘雪珍瞬間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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