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頓飯吃得無比尴尬,但聞樂能感覺得到,晏菀看見自己恢複正常之後明顯松了一口氣。而陸衡的眼神則微妙地在女兒和大兒子之間打轉,調侃着開口說:“數學題做出來了?”

“……做出來了,還挺難的。”聞樂故作輕松地回答道。

“當然難了。”陸衡笑着說,“你哥在書房順手拿的那本,是你爸我讀數學系的時候用的教材。”

陸淮:“……”

聞樂不可思議地望向陸淮:坑妹呢吧哥?!

陸淮輕輕咳嗽了一聲,湊到她耳邊說:“當時太着急了,随便拿的。”

“南枝做出來了?那我們家可真是出了個小天才。”陸衡眨了眨眼,“比你哥哥們厲害。”

“……”陸淮從小品學兼優,是別人家的孩子。面對陸衡蹩腳的激将選擇了不搭理他,依舊吃着自己的飯。而晏菀則在桌下狠狠地擰了陸衡一把。陸衡無辜地回望過去,晏菀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她,再敢為難她的青春期女兒,晏菀就敢反過來找他麻煩。

陸衡一如既往地選擇了投降。

而聞樂也安靜如雞地吃自己的飯,生怕陸衡不按套路出牌非要她當場給他解一道數學題出來。

陸北樓去同學家吃飯了,所以這頓飯沒有見到他的身影。聞樂則代替陸北樓被箍在了陸衡身邊,陪他一起看時政新聞,還要被迫和他一起讨論問題。

令陸衡驚喜的是,聞樂對金融和市場方面的信息很敏感,而且數學大概真的很好,一些繁複的計算幾乎張口就來;但是她在政治方面的素養令陸衡相當擔憂。每次涉及兩國争端,陸衡問聞樂其中一國該采取什麽措施,聞樂直接回答:“打一架。”

陸衡:“……”

面對邪教恐怖分子四處流竄搞事情,聞樂:“打服為止。”

鏡頭拍攝到了大型犯罪團夥窩點,但由于當地社會背景和地形複雜,很難徹底清掃。

聞樂:“炸了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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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暴君嗎這是?!

陸衡艱難地說:“南枝,其實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聞樂一向是武鬥派的,文鬥由薩迦承包。所以她毫不在意地反問道:“那問這個問題還有什麽意義?一個國家決策的設定、計劃、執行,方方面面都不可能取決于一個人的意志。我只需要将我的意志攤開在讨論桌上就可以。”

陸衡微愣之後覺得很有趣,揉了揉聞樂的頭,笑了出來:“有意思啊。”

他年齡漸長但依舊風度翩翩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興味,說:“下次再想聽數學題,直接來找爸爸吧,你哥他還有點嫩,不一定招架得住。“

“……”聞樂挑了挑眉,陸衡已經送開了她,吻了吻她的額頭——這個習慣八成是從自己的異國母親那裏繼承來的,有時候陸北樓和陸淮都會有些不好意思,但聞樂卻适應良好。

“爸爸去陪媽媽出去散步,你先留在家裏吧。”

……

聞樂覺得很不對勁。

她知道這家人聰明,但沒想到聰明到這種地步。陸淮一向神秘,他知道些什麽聞樂不覺得奇怪。但是連陸衡都這麽快察覺到了不對,甚至還承諾适當幫她遮掩……

她可真是有一群不得了的親人啊。

陸淮晚飯後就回了公司,聞樂翻出他送給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通訊錄第一位就是他。

聞樂點開通訊錄,把手機號碼記下來,撥了個電話過去。陸淮接通電話,似乎在開車。

“怎麽了,南枝?”

陸淮清冷的聲音在夜風吹拂的背景音下顯得有些模糊,卻莫名多出幾分溫柔。

“你在開車嗎?那我一會兒再跟你打。”聞樂看了看窗外昏沉的天色,說。

“不用了。我一會兒有個跨國會議要開,對面時差,只能在晚上讨論。”

聞樂:“……行吧。”她醞釀了沒多久,就直接開口說,“哥,你是怎麽發現那個人不是我的?”

就因為小八一頓飯吃蝦不剝殼嘛?說得難聽一些,正常人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聞樂生病了,要拉着她去看醫生。但是陸淮硬生生把人給拉進房間,監督她做數學題目,果然小八消停了很多。

那頭陸淮輕輕吸了一口氣,似乎又輕輕呼了出來。

“那是因為——”

砰!

陸淮剩下的話沒說出口,就淹沒在了陡然尖銳起來的強烈撞擊聲和呼嘯的風聲裏。

“?”聞樂喂了一聲,對面卻沒有應答。她試探性地問了一聲:“大哥?”

沒有回答。

電話忽然安靜卻幹脆地被挂斷了。

又撥了幾次,語音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聞樂皺起眉,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通話時間,越看眉頭皺地越厲害。她的指尖劃過通訊錄上的其他名字,想了想還是先找陸衡。

陸衡的電話很快被接通,聞樂大致把事情說了一遍,陸衡頗為意外,但還是不忘記柔聲安慰她:“別怕,南枝。不會有事的——你先呆在家裏,不要出門,北樓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們一起在家裏等消息。”說着就挂了電話。

聞樂……對着電話沉思了一會兒,再次給暫時寄宿在海神殿的小八發了信號。

“這次不準再吃蝦了!回去要吃多少都随便你,但是不能再暴露了,明白嗎?”

聞樂苦口婆心地對小八說。

小八:“诶?不能吃蝦?為什麽,蝦這麽好吃,還有人會不喜歡吃蝦嗎……吾神您要去哪裏啊!我就在這裏呆着就可以了嗎?!”

“幫我應付北樓!”聞樂揮了揮手,開始了她熟練的跳陽臺環節,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只知道陸淮公司的地址,但不知道他會沿着那條路開車過去……萬幸的是,她的這部手機是陸淮給她辦的,和陸淮的那部手機同款……手機公司贈送了一個沙雕的雙方定位服務——打開綁定模式,手機正上方就會出現一個愛心,上面寫着“你們之間相距XX米”,但是卻不顯示目标方向和具體位置。

聽說常用于情侶調情。

聞樂本來也不報希望的,但是她試過之後,發現真的可以試着找到陸淮關機前的最後位置。

她原本想着要不要找一個代步工具,比如打個滴什麽的隐蔽一些,但是在偷偷溜過車庫的時候卻看見了三輛并排的車。陸衡的,晏菀的,還有一輛家用的。再遠一點的空地上擺着陸北樓的滑板和自行車。

聞樂不會開車。所以她在後面的兩者之間……挑了一個。

……

名義上說是去同學家吃飯、實際上是和樂隊成員聚會的陸北樓垂頭喪氣地從咖啡廳裏走了出來。

這個咖啡廳他們常來,有時候還會上臺去免費表演節目,往往贏得滿堂喝彩。

陸北樓雙眼放空,腦海裏不斷回響着剛才同伴們說的話:

“不是我們不想和你一起,可是你知道的,你的唱功真的跟不上我們……”

“我們不打算走偶像派的。”其中一個夥伴小心翼翼地說,“但是那個經紀人說的對,北樓你太顯眼了。如果将來粉絲都是沖着你來的……那還有我們什麽位置啊。”

以往他們在校園裏意氣風發,大家贊揚最多的、最受人追捧的就是陸北樓,因為他有一張帥的不同凡響的臉。

樂隊的成員們忍不住最壞的方向去想:以後樂隊出成績了,人們提到陸北樓時會覺得他才華橫溢,既長的好看又有實力;他不在,樂隊只需要再找一個成員,但是資源是所有人均分的,不像現在,飛星傳媒肯定傾向于陸北樓,甚至不惜拿他們當踏板來捧紅他。

于是陸北樓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自己有個兼職開娛樂公司的小姑姑,就被同伴們直接而真實的話語刺激地少男心碎了一地。

他仗着自己帥卻乖的臉在路邊的小賣鋪裏買了兩瓶啤酒,借口是他爸爸讓來買的。

陸北樓找了一個小公園,打開一罐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瞬間喝下了小半杯,覺得過了這個夜晚,自己就正式成為一個男人了——

一個懂得什麽叫失意和憂愁的男人。

呵,似乎還有點帥。

讓他最為迷茫的是,被朋友抛下這件事,遠遠比朋友們勸他主動拒絕飛星傳媒的邀請更令他失望和痛苦。

他發現他其實也不是很想當什麽大明星。他什麽都不缺,大明星對他來說真的沒有什麽吸引力。讓他留戀的,是和同伴們一起向目标努力的奮鬥過程——那個舞臺他獨自一人站着總是不知所措、索然無味。

虧大哥還那麽支持他。陸北樓想着,又狠狠喝了一大口啤酒。

這裏離市中心比較遠,昏暗的燈光将他的身影長長地投放在了地上,黯淡地讓陸北樓想落淚。

他的眼淚剛醞釀好……刷得一聲,黑夜裏一個人的身影略過。滑板輪子在地上摩擦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令他下意識擡頭去看。

只見黑夜裏,滑板的輪子閃爍着幽藍的光芒,一下之後是兩下,然後漸變成綠色。

陸北樓:……?這不是他自己設計好的顏色順序嗎?

他握着啤酒罐,腦子有些糊塗,但還是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總算看清了從遠處滑過來的身影——

他的妹妹南枝,紮着馬尾,戴着墨鏡,把滑板踩出柯南的風範,似乎是沒看見他,頭也不回地在陸北樓面前一騎絕塵,幾乎幾秒就消失在了視線裏。

陸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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