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隔壁張家也吃完飯了。
劉春芳正在收拾碗筷,花嬸正在跟兒子數落兒媳婦的不是。
張德強心裏不耐,可要是不聽他說娘下去,估計她娘更會找春芳的茬,只能硬着頭皮聽下去。
看到許同林進來,張德強立馬從沙發跳起來,提高音量,“林子,你找我有事啊?”
“對!”許同林急切地說,“我的徽章掉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掉在拖拉機上,我想讓你帶我去找找。”
張德強求之不得,轉身看向母親,“媽,我去趟廠裏,幫同林找徽章。剛吃完飯,您出去溜達溜達吧。”
花嬸還沒開口,就見兒子急急忙忙拽着許同林往院外走了。
許同林見他像狗攆似的,“怎麽了?花嬸還生你的氣呢?”
“是啊。我原以為她也就生幾天氣,可現在都一個多月了,沒完沒了,說得我頭都大了。”張德強一臉郁悶。
許同林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都這樣了,嫂子估計遭得罪更大。你要多心疼心疼她。”
張德強點了點頭,側頭問他,“對了,上車前,你的徽章來時不是戴得好好的嗎?怎麽會掉呢?”
許同林撓了撓頭,“你剎車時,前進拽了我一下,我估計就是那會兒,他把我的徽章給蹭掉了。也許掉在車上了呢。”
張德強回想了下,“我們搬木頭的時候,好像沒看到啊。”
許同林有點失望,可仍舊不死心,“再找找吧。也許掉哪個角落也說不定。”
張德強點點頭,“行,咱們先到車上找找,如果找不到,我明天向廠裏再去梨山砍樹。你三弟上學那會兒偷了你的徽章出去顯擺,差點弄丢,回來後,你把他胖揍一頓。可見這徽章對你很重要。”
“謝謝強哥!”許同林大松一口氣。
兩人到了廠裏,張德強打開車庫的門,把拖拉機上上下下,邊角嘎啦處都找了一遍,依舊沒找到。
張德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看來,只能明天下鄉找了。”
“只好這樣了!”
第二日,劉春芳滿臉笑意提着包袱上了卡車。
花嬸追了出來,像防賊似的看着她的書包,“你包裏裝的什麽”
劉春芳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張德強看着大院裏的人都湊過來看熱鬧,覺得丢人,扯着他媽進了屋,叱責道,“媽,你說啥呢?”
花嬸覺得剛才的話有些不妥,話鋒一轉,瞪了一眼兒子道,“她回娘家,怎麽說也得帶些東西回去,要不然春芳她娘還不得說我虧待她。”
說着,她把手裏的籃子裏遞給張德強。哼了一聲,扭身走了。
張德強低頭看着籃子裏,一包糖果,兩盒餅幹以及兩條雲片糕。
他笑嘻嘻地朝劉春芳道,“春芳,這是咱媽讓你提回去的。你快拿着。”
劉春芳很意外,看了一眼張德強說,“好!”
劉前進和許同林爬上拖拉機。
劉前進還打着哈欠,揉着臉,“強哥,不是說好了,休息一天嗎?怎麽提前一天了呢。”
許同林推了他一把,沒好氣道,“你還說呢。還不都怪你!要不是你中途拽了我一下,我的徽章會掉嗎?”
劉前進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天他差點摔倒時,好像真的有拽到什麽東西,他立時心虛了,“對不住,對不住,我待會兒一定幫你找。”
許同林哼了哼,這才高興了。
拖拉機一直開到昨天停車的地方,車上人都跳下來找。
張德強邊找邊跟劉春芳說事兒,“昨天,盼娣拿着刀攔着她姐夫的拖拉機。我聽她的意思是想告她姐夫耍流|氓。”
劉春芳雖說見過招娣彪悍的一面,但還是吓了一跳,“那她沒事吧?”
“沒事。”張德強也不知道自家媳婦為什麽會覺得李盼娣需要人保護。那姑娘明明就是只母老虎,只有她傷別人的份,哪有別人敢傷他啊。
四個人找了一圈,也沒能找到徽章。
許同林耷拉着腦袋,失望的說,“算了,不找了。人來人往的,昨天這邊還有那麽多人,估計徽章早就被人撿走了。”
劉前進心中有愧,主動開口,“那我賠給你吧。”
許同林擺了擺手,“沒事兒,那東西不貴,就是挺有意義的。”
正說着話,劉春芳突然蹦起來,朝着旁邊的小道上招手,“盼娣,盼娣,我回來了。”
不遠處有兩個人影,似乎在說話。那個嬌小的身影赫然是李盼娣,高個的是大劉叔。
他從兜裏掏出一枚徽章遞給李盼娣,“春芳叫你,正好你幫我問看看我昨天撿到的徽章是不是他們的?”
李盼娣接過來,“那我去問問。”說完和大劉告別,轉身往大道方向跑。
劉春芳迎上前,沒一會兒兩人抱在一塊。
“春芳姐,你怎麽才回來?我都想你了。”
“傻丫頭,我都嫁了人了。還能像以前一樣嘛。”劉春芳走過來給她介紹人,“這是劉前進,這是許同林,都是你姐夫的同事。”
李盼娣一一沖對方點頭。
劉前進朝她禮貌一笑,可他對昨天發生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吓得倒退一步。
許同林覺得他丢人,站在他前面,沖她笑,“我叫許同林。”
李盼娣收回視線,看向劉春芳,“你們四人站在這邊幹什麽?”
“我們來找徽章的。”劉春芳指着許同林,“昨天他把徽章丢了,據說是丢在這兒了。”
李盼娣看向許同林,“你那徽章長什麽模樣?”
“主席側着臉,背後有語錄和1969的字樣。”
李盼娣把手心攤開,“是不是這個?”
“對!就是這個!”許同林接過來,立刻朝她道謝,“真是多謝你了。”
劉前進有點納悶,“昨天你不是走在我們前頭的嗎?你怎麽會撿到徽章呢?”
“不是我,是大劉叔撿到的,我們回來時撿到的。”李盼娣随口解釋。
劉前進來了幾分興致,試探着問,“對了,昨天你姐夫……”
李盼娣沒有回答,看向劉春芳,“春芳姐,自打你結婚,嬸子天天想你,你快點回去吧。”
劉春芳握着她的手,“你呢?”
李盼娣指着梨山,“我到山下挖點野菜,馬上就回去。待會我去你家找你。”
在陽光的照耀下,許同林覺得李盼娣和昨日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她格外的美!
“好啊!”劉春芳跟四人告辭,跨着籃子往家走了。
等她走了,李盼娣和他們打了招呼,轉身離去。
許同林朝張德強道,“這邊哪有賣東西的地方?我去買點東西送給人家做謝禮。”
“不用了吧?一枚徽章而已,至于這麽破費嘛。”劉前進不認同。
許同林握緊徽章,“表達謝意。”
張德強指着不遠處那個村莊,“第一排那個刷着白漆的房子,那邊有個代銷社,裏面有一些必需品。”
“沒事,我去看看!你們先去山上,我買完東西,馬上回來!”許同林立刻往他手指的方向跑去。
張德強拍拍劉前進的肩膀,提醒他,“走吧。”
劉前進望着許同林飛奔而去的背影,暗暗搖頭,林子看來真是鬼迷心竅了。
李盼娣心裏惦記着找春芳姐敘舊,很快挖好了野菜往回走。
誰知剛拐進小道,迎面就碰上一個人。
李盼娣看着他,驚喜叫出聲,“浩偉,你回來啦?”
成浩偉是特地來找她的,昨晚他剛從縣城回來,就從他娘那邊聽說李盼娣把她姐夫送進公社,聽說過幾天就要判刑了。
他娘拉着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浩偉啊,娘知道你喜歡盼娣,但是她太潑了。娶這麽個媳婦,以後我還不得被壓死啊。你就當娘求你了,跟她斷了吧。這樣的媳婦,我們老成家,真的要不起。”
成浩偉沒想到他的未婚妻居然會這麽潑辣。原先她也就是嘴巴厲害,現在都能動刀子了。
成浩偉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盼娣,我聽說你昨天拿刀把你姐夫送到公社了?”
李盼娣點頭,“是啊。誰讓他害死我姐姐。”
“那你也沒必要拿刀子吓他啊。”成浩偉帶着責備的口氣說道,他緊緊握住她的胳膊,“你不知道這麽做會讓你的名聲受損嗎?”
李盼娣眼神篤定,咬牙道,“我沒砍死他都算便宜他了。吓吓他怎麽了?”李盼娣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
趙建國敢玩女人,還害她姐姐一屍兩命,她只是吓他而已,已經算是便宜他了。要不是殺人需要償命,她都想親自了結了他。
她不以為然的态度讓成浩偉更加不滿,他閉了閉眼,“盼娣,我娘說得對,我們根本不适合,還是分開吧。”說完,他放開一直握着她的胳膊。終于還是說出來了。自打他考上了大專,見過那麽多知書達理的女同學,他對李盼娣這種蠻不講理的做風越來越看不上眼。為了一個死人,她居然把自己的名聲放在地上踩,簡直愚蠢!
李盼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透心涼。
浩偉,她從小玩到大的浩偉居然要跟她退婚?
成浩偉眼神冷淡,聲音如刀,句句指責她的不是,“你太潑辣了,我娘那麽老實,我要是娶了你,你還不定怎麽欺負她呢。”
李盼娣覺得面前的男人真是可笑。她向前一步,直視他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重複他的話,“我潑辣?你跟我定親的時候,好像說你喜歡的就是我勇敢的樣子。”
繼母進門的時候,她只有七歲,瘦瘦小小,被繼母欺負得無法翻身。
要不是大劉叔從牢裏出來,她有了依仗,也知道一味順從是沒用的,要學會反抗,她還是原先那個懦弱無能的小可憐呢。
她第一次翻身做主把歌唱的時候,面前的男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贊美她是女中豪傑。現在卻說她太潑辣了?
簡直太好笑了。她也真的笑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成浩偉看得直發傻。
李盼娣笑過後,她眼神篤定的說道,“你會後悔的!”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狠狠吸了下鼻子,把眼淚硬生生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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