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上司的女兒

一片靜默之後。

李奇致把文淑笑的手拿下來, 他眼神平靜的看着她, 仔細看其實裏面還是有一絲觸動的。

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宛如少年時代的自己。

但經過許多年後,李奇致已經找不到當初那種面對感情時的英勇無畏了。

他甚至想這時候點一根煙, 但忍住了。

他和文淑笑說:“說什麽胡話?你才認識我多久。”

文淑笑眼也不眨的盯着他,誰能想到她看似文弱優雅的外表之下, 居然是一個倔強的性子。

她說:“可是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 就已經知道什麽叫喜歡啦,喜歡你還需要花費許多時間嗎?”

李奇致:“……”

他們出去時, 丁師傅找人找的腦子都暈了, 他剛要打電話就看見他們了。

“你們跑哪裏去了,我到處找找不到人。”

李奇致什麽話都沒說, 拍了拍丁師傅的肩膀,轉身就往外面走了。

丁師傅一臉茫然,向文淑笑征詢答案。

卻見文淑笑朝他腼腆的笑笑, 主動要把藥拿過去,“丁師傅, 我們回局裏吧。”

丁師傅:“啊,你都這樣了還要回市局嗎?”

文淑笑點頭, “醫生看過了,只要好好修養就行, 我在哪裏修養都可以, 在局裏也是。就是不走動太多,也能幫忙處理文書上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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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車上, 李奇致坐進副駕駛裏,後座留給文淑笑。

當他發現路線不對時問了句。

丁師傅說:“小文說要回局裏繼續工作,不回家呢。”

李奇致扭頭瞪過去,心裏默道一聲胡鬧。

文淑笑:“我記得文局還有事要和李總商談的,就不耽誤時間了,趁還不到吃飯的時間趕緊回去吧。”

她對李奇致笑了下,目光不說多熱烈,但就是默默的看着他。

丁師傅開始說起局裏的一些事,沒注意到他們之間隐秘的互動。

李奇致暗中想要打消文淑笑的心思,瞪她一眼後又收回目光,在丁師傅疑惑的看過來時,提唇微笑,又是平時那副八風不動,游刃有餘的樣子。

“既然文小姐一心想要工作,那就成全她吧。”

他聲音裏多了分懶洋洋的味道,文淑笑耳朵便開始發熱。

丁師傅點頭以後,開出半路,後知後覺的發現,李總的話好像有哪裏不對呢?

但他想不出來。

回到局裏,還有兩個小時就到中午了。

李奇致中午和李香雪約了吃飯,不想為此耽誤時間,于是去了文孺業的辦公室報到。

對方門關着,上面顯示牌劃到了公出的狀态。

仿佛知道他這時候來了,文孺業坐在車裏給他打電話,“奇致啊,我聽笑笑說你們回來了,真是不巧,我早你們三分鐘出來要去市政開會。”

李奇致能說什麽呢,只有表示那等他回來再找領導彙報工作。

文孺業:“還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一下。”

李奇致現在聽見這句話就下意識的皺眉。

他不知道這父女兩是不是都有這種毛病,說事前先營造出一種凝重的氣氛。

“領導請講。”

“咳,你之前辦公室不是缺一位專寫材料的人才嗎。這樣,正好笑笑是湘南大學中文系的研究生,她擅長這個,我想把她安排在你科室跟着你鍛煉鍛煉,有你做榜樣,她不管是哪方面都會受益匪淺……”

李奇致這時候還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文孺業到底也沒有強按着他的頭答應,他知道下屬的脾性,看着好像很好相處,實際上說一不二有自己的一套原則,不是池中之物,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文孺業欣賞這種年輕人,看好他,也自然想要提拔他。

李奇致進單位以來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在年輕一派中很有說話的地位,在年長中更得脾氣古板的領導的認可。

文孺業是位良師,李奇致算是他的弟子,現在讓文淑笑跟班學習,那就是他的師妹了。

其實文孺業大可不必這樣。

因為文淑笑去哪個科室都會有人願意接收她,身份是其次,更多的是現在就缺乏幹事的年輕人。

兩級分化太過嚴重。

答應了文孺業以後,李奇致走下樓梯,就看見了靠在他辦公室門口等待着的文淑笑。

她像是怕他拒絕般道:“李總,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我寫作能力很強,大學時候就經常幫我表哥寫文書材料,正式公文我都會,你要我吧。”

李奇致:“……”

他揉了揉額頭,突然又有點後悔。

但事實上,文淑笑說的都是真的。

她很對得起她湘南學生的身份,至少李奇致在相關的文字材料中沒費過心。

辦公室放着兩張桌子,原本是李奇致一個人用一個辦公室。

文淑笑來了以後就多擡了一張桌子進來,坐在了他的對面,然後李奇致發現還多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午休時間兩個半小時,他不公出會在沙發上休息,現在來了文淑笑,他還能留在辦公室睡覺嗎?

然而第一天,文淑笑像是知道這種習慣,并沒有留在辦公室裏。

李奇致煙盒忘在辦公室裏,回去拿時,站在外面敲門,怕遇到文淑笑睡覺才發現的。

門一開,她并不在,沙發上也沒有人。

後面幾天依然如此。

她能拖着受傷的腳去哪兒休息,她爸辦公室?

李奇致心裏有着淡淡的疑惑,但他始終沒問出來。

朝夕相對的結果就是,文淑笑一邊養病一邊工作,甚至十分貼心的給李奇致準備茶水。

當有次李奇致摸煙盒,裏面的煙抽光以後,文淑笑從她抽屜裏拿出一包煙遞給他時,李奇致第一次意外而驚訝的盯了她許久。

煙是他常抽的牌子。

自剛認識那天起,文淑笑說過要做他女朋友,後面搬到一個辦公室以後,她卻再也沒有那樣的表态過了。

轉而從言語舉止中體現。

李奇致想看看她到底能堅持多久,結果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就連文淑笑的傷勢快好了,她就像習慣了般,依然會在他有需要的時候提前把東西準備好。

沒有過分的噓寒問暖,那雙盈盈如水的眼睛裏,看他時仿佛閃着小星星。

李奇致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甚至有一絲頭疼。

中午吃過飯,他在大樓底下和其他科長一起抽煙,曬曬太陽。

倒不是李奇致飯後就想來一根,是他路過時被叫住,別人遞給他的。

李奇致靠着柱子,煙點了夾在指尖,一邊聽着別人說話。

四五個科長站在他身邊,就像以他為中心般。

文淑笑從外面買了牛奶和面包回來,遠遠看着他,就被他鶴立雞群的風采所吸引。

李奇致發現了她,掃見她手上拿着的東西,意外的挑眉。

這是沒在食堂用飯,跑出去買零食?

不過和他沒關系,他低頭抽煙,接着回應其他人的話。

只是在說話時,眼神飄忽,落在了腳傷已經好全,能輕快的上樓梯的文淑笑身上。

她是一條路走到底的性子。

扭傷腳後對高跟鞋還是情有獨鐘,不過換成了比之前都要矮點的。

身高不足他的文淑笑,一手就能按住她的腦袋讓她不能撲騰。

驚覺自己想歪了的李奇致穩住煙嘴,把快燃燒完的煙頭摁滅,丢進垃圾箱裏。

他在旁人疑惑的呼喚中跟上去,趕在電梯關上時進去。

文淑笑正在裏面咬着面包,看見他來睜大了雙眼,“李總?”

李奇致:“你腳好了?”

文淑笑聽見他這麽問,眸光一動,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空氣中好似有什麽發生了質的變化。

她點頭,“已經能正常走路了。”

電梯裏是面包的香甜氣味,李奇致還沒開口說話。

文淑笑就用平常關懷他多喝水,注意休息的溫柔語氣道:“李總吃完飯後就抽煙,會對嗓子不好的,你現在說話聲音就有點啞啞的。”

李奇致下意識想清清喉嚨,聽聽自己是不是真的啞了。

文淑笑把買的酸奶遞過去,“這個給你,喝點吧,早上吃早餐我看見你沒有喝牛奶,食堂今天喝的都是豆漿。”

李奇致直接拒絕,“不用。”

他早上喝牛奶是習慣,不是真的喜歡這玩意。

現在讓他搶小姑娘的酸奶喝,他成什麽了,而且她怎麽觀察的這麽仔細?

不過轉念一想,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他第一個早到食堂,文淑笑好像就是第二個。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明明都扭傷腳了,還這麽拼。

不愧是文孺業的女兒,心性是真的堅韌。

文淑笑見他是真的不要,悻悻的收回來,她自己喝了。酸奶的香味裝滿了電梯,距離她最近的李奇致能清楚的聞到。

到了辦公室門口以後,李奇致見她腳步不停,出聲問:“你去哪裏,中午不在裏面休息?”

文淑笑詫異的回頭,随即臉上出現一種愉悅開心的表情,指着走廊盡頭一個小房間說:“那裏有個暫時空置的雜物室,裏面有張小沙發,我天天都在那裏面休息的。”

怪不得她每天中午不在辦公室,但能準時在上班時間出現。

可那間雜物室并不像她說的暫時空置,反而是空置了許久,裏面落滿了灰塵,就那樣她還能休息?

文淑笑犯困的打了個哈欠,她和李奇致道別說:“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去休息啦,李總你也早點午睡,下午才能精神百倍的開會哦。”

李奇致在她背後沉默的看她走進那間小雜物室,關上門,走廊又變的空蕩蕩的。

晚上下班,李奇致是最後才走的。

單位已經不剩幾個人了,但當他拎着公文包下樓時,正好撞上搬着一沓資料跑回來的文淑笑。

她氣喘籲籲的和他打招呼,“李總。”

李奇致瞥見紙上的标題,問道:“這是明天要開會的彙報資料?”

文淑笑連連點頭,“你交代過,明天早上八點的會議,準時在市政召開,我寫的太慢了,還好在打印室姐姐沒走之前發過去讓她們幫忙排版,終于準備好了。”

她說的會議是個緊急會議,時間非常的倉促,市政府那邊通知的時間又晚,四點才下發過來。

明天市委書記和市長會親自過問,不能有半點馬虎。

他第一時間把通知轉給文淑笑準備,想着她如果準備不過來,自己也會做第二手準備。

他現在拎着的公文包電腦裏面,就有他自己寫的報告。

現在文淑笑不僅寫完了,還跑到打印室排版打印出來,李奇致想說話的話換成了,“辛苦了,都給我吧。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文淑笑遞過去,這些都是需要李奇致過目的,如果他看過後沒有修改的地方,那麽可以就可以呈給市委書記等其他領導看了。

她輕輕哦了聲,一步三回頭,念念不舍的道:“那,那我回辦公室拿我的東西了。”

李奇致:“嗯。”

文淑笑取了包包後,一陣悵然若失的進入電梯。

下樓時果然沒看見李奇致的身影,心中更加失落,這個點他應該走了。

這麽多天相處,文淑笑發現自己對李奇致的感覺越深刻,她會因他而面紅心跳,因他一個無意的眼神而慌亂垂眸,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皂香混合了淡淡的香煙味,屬于一個成熟男人令人心動的氣味。

她慢吞吞的走到門口打車,驚喜的發現不遠處的樹下站着李奇致,然而他面前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文淑笑帶着疑惑,不由自主的靠近。

在黃昏中,李奇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他收了鐘繪心的情書,帶着少年的歡喜和她在一起。

只是這次他說出來的話,再沒有當初那種喜悅。

李奇致面對鐘繪心道:“我曾問過你後不後悔,你說你別無選擇,我尊重你,從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再無複合的可能了。”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還要來找她。

難道是因為她口中的念念不忘,還愛着他嗎?

“你回去吧,以後好好生活,別讓自己後半生留下遺憾了。”

鐘繪心痛苦的搖頭,“為什麽,我們不能回到以前嗎,就因為我那時候沒有去看你,你在怪我,怪我是嗎?”

李奇致神色微淡,充滿無奈的拿開她抓着自己的手,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涼。

“你還不懂嗎。”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只是一廂情願的認為,我們之間的感情甚過一切,可以抵住磨難,可是我錯了。時間會泯滅感情,泯滅堅持,我只是遺憾當初但凡你堅定點,我們的結果或許就不同了。”

“可是我家的情況……”

“我打聽過了,你家當時面臨破産,你父親所做的那些處于違法違規的行為。如果他當時選擇及時抽身,就不會有面臨坐牢的危險。破産之後可以重頭再來,但貪心的他選擇讓你嫁給合夥人的兒子,你父母都勸說你不要等我,畢竟我一窮二白還是個學生,當時又有污點在裏面出不來,你舍不得安逸的生活也是情有可原。”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只是,只是太過理想了。”

鐘繪心感到羞恥的反駁道:“難道你要我看着我家破産,我父母從此一蹶不振嗎,你也幫不了我,你怎麽能說的那麽輕松?我也很掙紮很難過啊!”

李奇致深深的定住。

許久,沉默到鐘繪心越發感到不安。

李奇致解脫般的無力點頭,“是啊。”

“所以我說我自己,太過自以為是,太過理想,原來我也不過是一個自私的人。”

想着能有人和他一樣,為了彼此不顧一切。

到頭來卻發現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所以我們不能再錯下去了,你走吧。”

鐘繪心顫抖着唇,觸及到他眼裏的決絕和淡漠,仿佛被刺傷了般。她意識到這次怕是最後一次見他了。

“我想問問你……”

李奇致背對她,“既然無法回頭,何必再懷念過去。”他知道她想問什麽,他拒絕了她的問題。

鐘繪心點頭,步步後退,終于放聲大哭起來。

最珍貴的東西被她弄丢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熾熱的少年懷揣真心對她說,你是我女朋友,我會對你好一輩子。

李奇致往反方向走,腳步一頓,看着不知道圍觀了多久的文淑笑,不言也不笑。

他思索幾秒,幹脆裝作沒發現般,要與她擦肩而過。

接着他就發現文淑笑跟了上來,走在他身後像個亦步亦趨的小孩。

李奇致走回單位的停車場開車,聽見後面的腳步聲忍不住轉過頭瞪她,“你還要跟多久?”

文淑笑正心裏默數,到底什麽時候他才看得見自己。

聞言一愣,不受半點影響的展露笑顏,“現在不是上班時間,你也不是我領導了,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奇致面對她的笑容也沒辦法惡聲惡氣的,只有郁悶的問:“到底想說什麽。”

他沒忘記,她也是個纏人的。

文淑笑指指他,再指指自己,“我就是想說,如果哪天我家出了和你同樣的情況,我一定不會離你而去,我拼盡全力都要和你在一起。”

“你不喜歡我,我就等,一天兩天,只要你不讨厭,我就天天纏着你粘着你喜歡你。我會對你好,堅持到你答應和我在一起,那樣我就對你更好,我願意給你洗衣做飯照顧你,我不會也會學的。”

“但是只有一點,你不能傷害我,讓我傷心難過。李奇致,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除了你,我不想給別人我的一廂情願了。”

天邊晚霞豔麗如初,局裏停車場一片安靜。

彼此之可聞對方的呼吸。

雖然她沒有在他最美好的年華遇見他,還好還好,她緊趕慢趕的跟上來了,也不算太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是老江和小李的中晚年生活,穿插奇奇哥飛飛哥和衆人的情況吧,番外就不另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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