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感覺到班上同學落在自己身上懷疑的目光，劉岩瑞急了。

不可能啊！剛剛下課的時候，他在辦公室門口偷聽，清楚記得老師讓明夏給他一個解釋，還說“人品不行就沒救了”，這不就是指的明夏作弊的事嗎？

就算後來王飛來了，他沒能聽到後面的對話，但事情也已經很明顯了啊！

難道說，老師心軟了，想要包庇明夏？

想到這裏，劉岩瑞偏過頭，看了眼明夏卸過妝後清麗的側顏，愈發覺得自己這個猜測很有可能。

見試卷已經全都發下去了，趙建春便按照題目的順序，一一點學生上黑板，把解題思路寫下來，然後再講給大家聽。

簡單題成績差的人寫，中等題成績一般的人寫，難題成績好的人寫，分工十分明确。

安排到解答的最後兩道壓軸題時，趙建春的視線掃到明夏，有些意動，又擔心她不想這麽快就在大家面前展露出自己的真實水平，微微猶豫。

劉岩瑞突然舉手：“老師，倒數第二題讓明夏寫吧。剛剛下課的時候，她給吳琪琪講了最後一大題，倒數第二題肯定也會。”

劉岩瑞是明夏的同桌，他這麽說，趙建春以為是明夏讓他提的，很高興地應了：“那就明夏來講吧。”

聞言，明夏淡淡觑了一眼劉岩瑞，應了聲，拿起試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她往講臺走的路上，走道兩側的同學好似無意，實則脖子都明顯伸長，努力去瞄她的試卷。

當然，也有的人腦子比較靈活，直接去問負責發試卷的數學課代表。

數學課代表本來不想背後嚼舌根，但耐不住大家都來問，只得告訴他們，自己看到明夏的試卷選擇和填空都是滿分，解答題則得了0分，但答案都是對的，得0分是因為一步過程都沒有。

班級同學頓時一片嘩然。

天啊，明夏這膽子也太大了吧？作弊背答案，不正确估量自己的水平，選擇和填空都做全對就算了，解答題的過程沒背下來，居然還敢直接寫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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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氣了，論膽大和搞事，6還是她6。

吳琪琪也聽到了大家的議論。

只有答案，沒有過程，這樣的做題方式，任誰都會覺得是作弊。

吳琪琪有些失望，她本以為，明夏和曾經的自己一樣，從叛逆期頓悟，也打算改好。

抿了抿唇，她低下頭，正準備繼續整理錯題，眼角的餘光不經意掃過明夏的桌子，發現她的那份答案似乎是忘了拿。

擔心她在臺上尴尬，吳琪琪終究還是不忍，便把自己的答案遞給走道另一側的同學，讓他幫忙傳過去。

看到手中的答案，那同學想了想，在吳琪琪驚訝的目光中，竟然決定壓下來，不傳！

“你幹嘛？把這個給明夏啊！”吳琪琪急了，小聲催促。

那同學搖頭，笑得不屑，又一臉幸災樂禍：“她試卷上不是寫了正确答案嗎？有本事把過程也寫出來啊，不然就是作弊！”

吳琪琪的臉都氣得憋紅了。大家都同學一年多了，怎麽一點同學情都不講！非要明夏難堪，對他有什麽好處嗎？

她心下焦急，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講臺下的雲起風湧，明夏一無所知。

劉岩瑞開口之前，她一直在看數學必修三，都不知道倒數第二題的題目是什麽，還是趁着剛剛站起來時的動作，趕忙掃了一遍題幹，思路都是在朝講臺走來的路上，迅速整理出來的。

這道題，說是很難，但在明夏看來，其實簡單得過分。

走上講臺的時候，她的腦中不僅有了邏輯完整的解題思路，還分了三個不同的角度。其中一個角度和老師發的标準答案一樣，另外兩個，則一個比一個簡單，一個比一個讨巧。

但明夏覺得，21世紀那些累贅又繁瑣的步驟，她還不是很熟練，以防萬一，還是按照老師發的那張答案上的思路來比較靠譜。

拿起粉筆，明夏一邊在黑板上寫解題思路，一邊給臺下的大家講解。

但講着講着，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只有一、兩個人小聲說話，可能聽不到，但當班上大半的人都在“小聲說話”，其中還有好幾個人是“自以為小聲”，那些話就不再是“小聲”被說了。

“寫的和标準答案一模一樣，她肯定作弊了！”

“以前只以為她學習差，現在看來，人品也不咋樣。唉，虧我剛剛還誤會，懷疑是劉岩瑞撒了謊。”

“都這麽明顯了，她是怎麽把老師糊弄過去的？”

明夏微微斂眸，這才明白，自己剛才進教室的時候，大家為什麽會說話聲突然變小。

以為她作弊？

無論穿越前後，她都從來不屑這種事。

明夏注意聽了會兒，發覺同學們議論時，一直提及劉岩瑞的名字，又想到之前王飛在辦公室門口讓他不要堵路的話。

一下就什麽都明白了。

自明夏開始講題目，教室裏嘀嘀咕咕的聲音就沒停過。

放在平時，趙建春會讓大家安靜，但今天情況特殊，他覺得可以理解大家驚訝明夏突然的跨越式進步，就沒管。

漸漸的，同學們的嘀咕聲越來越大，大到趙建春都能隐約聽清他們具體在說什麽。而當他确定自己聽到的話沒有錯之時，登時驚了。

明夏考試作弊？這消息誰傳的！他明姐記得，自己讓人去喊明夏的時候，雖然生氣，卻也什麽都沒說啊！

板起臉，趙建春面容嚴肅，剛想說話，就聽明夏開口：“這個思路和老師發的答案一樣，大家可以課後自己看，我就不說了。不過，我可以給大家講講別的思路。”

趙建春驚訝地看向明夏，這題是比較刻板的出法，他沒仔細看，但解題思路應該也不會靈活到哪裏去。

可現在，明夏居然說她還有別的思路，還不只一個？

“我知道，有人在傳我作弊。但明知道自己作弊了，還只寫答案、不寫過程，導致引來老師的懷疑……成績差，又不代表我腦子有問題。”明夏語氣不屑。

誰都沒想到，作弊這件事，居然是明夏自己先在明面上提了出來。

她這樣光明正大，還言之有理，大家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但心裏仍然是不信的。

不管大家怎麽想，明夏拿起黑板擦，将自己原先寫的字都擦掉，開始講其中一個思路。

衆人不屑極了，都覺得她在裝。整個教室裏，有的人單手撐頭，有的人靠在後面同學的桌子上，還有的人無聊地擺弄着手中的修正帶……聽得要多不走心就不走心。

然而，聽了幾個步驟，那些學習好的同學腰背就挺直了，眼神開始專注。

過了一會兒，明夏把這個角度的解題思路講完，成績一般的同學也終于反應過來，這個方法比标準答案上的計算起來方便多了，詫異之餘，見她開始擦黑板，似乎要講另一個方法，趕緊拿筆抄關鍵步驟。

講另一個思路的時候，明夏在題幹給的圖上補了兩條出乎意料的輔助線，而後，竟是只用了十來個步驟，就把這麽難的一道題給計算出來了。

至此，不論成績好壞，所有同學都震驚了。

卧槽卧槽卧槽，這題原來這麽簡單就可以做出來嗎？那他們繞了那麽多彎子，還幹脆放棄，讓自己被扣了12分是為了什麽！

不過，話說回來，明夏怎麽會一道題知道三種解法？難道，她未雨綢缪，知道自己不寫過程只寫答案的答卷方式會被發現作弊，回家後又每道解答題都搜索了另外的解題方法，就為了給自己狡辯？

有廢這麽大功夫的時間，還不如當初就直接不寫解答題的那個答案，不就可以了？反正她寫了老師也沒給分。

這樣想着，班上同學心中，便有了另一個和“作弊”是兩個極端的另一個想法，悄悄浮了上來。

他們面面相觑，每個人都想到了，又誰都不敢相信。

“現在，我已經證明了，我确實有把題目做出來的能力，希望大家不要再随便聽信謠言，污蔑我作弊。”将粉筆放回粉筆盒，明夏開口，視線掃過臺下的一衆同學，“流言止于智者。”

說完，明夏便拿着試卷，朝自己座位走回去。

趙建春走上講臺，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語氣沉沉地把明夏“藏拙”的事，包括之前在辦公室裏，明夏當面展現給他的，看完題目就能直接給出正确答案的遠超尋常人的解題能力，都一一告訴給了大家。

“我不知道她其他幾門課考試結果如何，但數學這門課，我就是她沒有作弊的證人。”趙建春堅定道。

當你一直看不起的某個學渣，在被懷疑作弊的時候，為了自我證明，突然變成了比你厲害多了的超級學神，就是單純覺得學習好的話會有很大的壓力，才裝成了學渣。

而你，不僅學習沒有人家好，還整天在背後嘲笑人家。

這人間玄幻……擱誰都頂不住啊！

班上只要是嘲笑或看不起過明夏的同學，皆低下了頭，耳根燒紅，眼神複雜。

一時間，整個教室都陷入了安靜之中。

見大家都沉默了，應該是在消化這件事的信息量，也是在反省，趙建春也想到了王飛進辦公室前說的那句話，心下感慨。

“這次傳出明夏作弊謠言的人，我不追究，也不想追究。但我要說的是，學習不好，沒關系，我有耐心慢慢教，但要是人品不行，那就沒救了。”

當初，在辦公室裏，趙建春說明夏的話，現在，又說了一遍。

一個字沒有動，但說的對象，卻變成了另一個人。

班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個被說的是誰。

劉岩瑞身體僵直，臉色一會白、一會紅，假裝低頭算題目，頭幾乎都埋在了書堆中，羞愧不已，自己心下卻忍不住對明夏厭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