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五
牙跟随哈維來到第三行星之後，很快就被安排進了……服務大廳。
按照哈維之前的說法，牙還以為他會讓他跟随在他身邊出謀劃策……直到在自己被安排的工位上坐下，牙還是沒有太反應過來。不過也得益于他這張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大部分人應該都沒有看出他的不安。
簡單地告訴他該做什麽之後，哈維迅速地在這裏消失了，似乎是不想讓人看到和牙有聯系。
牙：“……”
他有種自己被騙了的心情。
但是既然接下了這份工作，那就得好好幹起來。他深吸一口氣，開始确認自己要做的事情。
服務大廳簡單來說就像是第三行星的建議箱，對星球發展的建議啦，讓人覺得有些困擾但還沒到違法地步的事情啦，甚至是鄰居之間的摩擦都可以交給這裏處理，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待來這裏的客人，最好能把他們的事情解決了。
前幾天牙接待的人提出的問題都不是他能夠輕易解決的，因此只能記錄下來傳達給上級。
然而今天氣氛似乎有些不同。
牙送走了剛剛的客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幾道不善的視線。一位看起來十分優雅且憔悴的老太太來到了他的面前：“您好，我聽他們說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只能相信您了。”
他才剛來幾天，能是哪門子的專家！
牙的餘光瞥見幾個人擠眉弄眼地偷笑，心裏明白在這種地方像他這樣來歷不明的“空降”也是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情。看起來這位老婦人的要求十分棘手，但牙還是露出溫和的微笑：“您先坐下說吧女士，我還不知道您遇上了什麽麻煩呢。”
老夫人低下了頭，姿态優雅地抹了抹眼淚：“我的愛犬羅賓已經丢失一個星期了，我每天都到這裏來，可你們給我的都是同一套說辭！我能做的難道只有等待嗎？”
理論上說确實如此，但如果這麽說的話，牙估計自己就要得到工作史上第一個投訴了。
他翻看了手裏的詳細資料，菲斯太太有一只叫做“羅賓”的機械犬，性格特點是活潑、有活力，在一周前因為追逐街上的另一只機械犬掙脫了項圈走失。
牙光看着“活潑”、“有活力”這兩個詞就大概也明白了這家夥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說到底他就不明白，既然已經是機械犬了，為什麽不能在體內植入定位芯片呢？非得裝在項圈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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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在第三行星這種地方的街道上如果見到了流浪狗肯定第一時間就會被送來這裏，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就只能是真的沒找到，或者是有了個不太好的結局。
牙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還是十分溫和地給她遞了杯水：“菲斯女士，能告訴我更多關于羅賓的事嗎？這樣我也能保證一下就認出他來。”
他沒有再說無用的安慰，他想這位女士自己也明白即使為難他也不會有什麽幫助，不如讓她好好地傾訴一下。
菲斯喝了口水，開始講述羅賓的故事。
“這個孩子是從很小的時候就來到我家了，我一直照顧着它長大。小時候它還是很膽小的，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吓得躲起來，這種時候你只要繞到它背後摸摸它的耳朵根，很快它就會冷靜下來了。”
把耳朵根設置成了喜愛區域的機械犬嗎，牙默默記下了這點。
“說起來，也是我太嬌慣它了，我也明白它有時候确實活潑過頭了。可那孩子也太可愛了，就連調皮搗蛋的時候都讓人很喜歡，我根本不忍心責罵它……”
機械犬的性格成長程序會讓它們根據外部情況調整自我的性格，也就是能養出來什麽性格的犬只也都看你的培養。這位“羅賓”能變成這樣活潑過頭的性格，也跟菲斯的過分寵愛脫不了關系吧，不過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老人這種看自己頑皮孫子也很可愛的心情。
牙朝她笑了笑：“那麽等它回到您身邊，可一定要好好教導它，至少要讓它知道逃跑是不行的。”
菲斯趕緊點頭：“如果能回來的話，這次一定會狠下心來好好教育它的！”
送走了菲斯女士，牙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時間，他今天除了和這位女士聊了一整天以外幾乎什麽也沒有做。
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牙又想起那幾個在他身後竊笑的人，如果是在第十七行星，他對于這種小動作應該會以牙還牙，但這裏……他看了看窗外的人造月亮，疲憊地閉上雙眼，真是陌生的天空，讓人沒有一點歸屬感。
第二天他依然見到了菲斯女士。
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菲斯女士似乎是把他當成了固定的聊天對象，即使沒有羅賓的下落也照樣天天守在這裏。她似乎把牙當成了值得照顧的後輩，經常抱怨他看起來不好好吃飯，也不知道怎麽讓自己的身心健康一點。她還強烈建議牙也養一只機械犬，不過牙想到那只問題兒童犬羅賓，還是婉言謝絕了。
至于羅賓，仍然沒有下落。雖然菲斯沒有在這件事上為難他，但牙看得出來，這位女士心裏的希望也在搖搖欲墜，她的精神顯然沒有剛來時那麽好了。
牙只能努力配合她的話題，試圖讓她打起點精神，然而收效微乎其微。
直到一天下班前，牙聽說這裏送來了一只被捕獲的流浪狗。鬼使神差地，從不跟這裏的同事有其他多餘交流的牙，主動開口想去看看那只小狗。
那只機械犬被關在籠子裏，脾氣不太好地橫沖直撞，讓幾個圍着它的工作人員都無從下手。
從外表和“過分活潑”這個特點來看，應該就是菲斯女士的愛犬羅賓了。
機械犬的程序裏應該能聽懂自己的名字，牙嘗試着叫它：“羅賓。”
它敏銳地抖動耳朵看向牙，雖然依舊保持着警覺，但比起剛剛來說算是冷靜多了。
工作人員驚奇地看向他：“是你認識的狗嗎？”
牙點點頭：“有位夫人找它很久了。”
工作人員笑起來：“那麽明天她就能得到好消息了，只不過今晚可真難辦，這個家夥實在是太不安分了……”
“交給我吧。”
牙在自己的理智回籠前說出了這句話。
工作人員有些吃驚：“你确定嗎？你帶回去的話，如果出了什麽問題可是要你負責的！”
牙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交給我吧。”
工作人員幫他找來了一個項圈和牽引繩，但羅賓顯然不會這麽輕易地配合他們，它似乎以為他們是要跟它玩耍，興奮地甩動着尾巴。
工作人員擦了擦額頭的汗：“這也太頑強了，機械犬能養成這樣的性格，我都要佩服了！”
牙笑了一下，繞到了羅賓的背後，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根。
羅賓一下子就舒服得眯起了眼，甚至乖巧地搖起了尾巴。
工作人員朝他豎起了大拇指，趕緊趁機把項圈給它戴上了。
“那麽久交給你了。”
牙牽着羅賓走在街道上，回憶着菲斯女士的住址，他打算直接把羅賓送到她家去。
到達了記憶中的地址，但牙卻有點不敢按門鈴，因為這座氣派的大莊園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只是從羅賓飛快抖動的尾巴和明顯高昂的情緒可以看出，确實就是這裏了。
牙硬着頭皮按了門鈴。
很快門口出現了一個管家一樣的中年男人，他一眼看到了羅賓，十分熱情地和他打了招呼。
“這真是太麻煩您了！夫人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牙大概想一下就能想象到菲斯夫人高興的樣子了，于是他也笑了一下：“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管家趕緊攔住了他：“不，請一定進來喝杯茶吧，如果就這樣讓大恩人回去的話，我一定會被主人責罰的！菲斯夫人也一定很想見你！”
牙只好跟他前去大廳等待。
管家有些好奇地回頭看他牽着羅賓：“這可真是稀奇，要知道羅賓并不是那麽親近人的，真是難得見到它在菲斯夫人之外的人手裏這麽老實。”
牙笑起來：“沒什麽，是菲斯夫人之前和我說起過，它很喜歡人摸它的耳背。”
管家更加驚訝了：“咦？這麽說，您認識菲斯夫人？我還以為您是見到走失狗狗公告後的好心人呢。”
牙無奈地搖搖頭：“我可是每天都會見到菲斯夫人的，我就是服務大廳的工作人員。”
管家顯然聽說過他：“啊，我們家夫人一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也常聽她提起您，說您是個表面冷冰冰實際上十分溫柔的人呢，真沒想到這麽晚了您還親自将羅賓送來！現在這麽負責的年輕人可是很少見了呢。”
牙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別扭地看向另一邊：“您過獎了。”
菲斯夫人聽到消息以後飛快地下了樓，牙還是第一次在工作時間之外見到這位夫人，她之前出現都是打扮精致的優雅形象，此刻卻穿着拖鞋披散着頭發一路從樓梯上飛奔下來。
管家緊張地跟在她身後：“夫人！真是的，夫人您小心一點啊！”
“羅賓！”
剛剛還老老實實蹲在牙身邊的羅賓聽到這一聲召喚，立刻撒開四肢沖了出去，牙适時的松開了牽引繩，不出意外看見它搖着尾巴撲進菲斯夫人的懷裏。
牙看着菲斯夫人抱着一只機械狗流淚，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說些什麽，天知道他有多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
牙頂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您，別哭了……”
菲斯夫人擡起頭：“真是的，這種喜悅的眼淚掉多少都是好事情哦！”
牙：“……”
菲斯夫人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哈哈，抱歉，我真是失禮了，不過我真的沒想到這麽晚了你還會把它送過來，真是個好孩子。”
牙稍微松了口氣：“您能早點放心下來就好了。”
菲斯夫人：“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啊，說起來我女兒至今還是單身……”
牙面無表情：“不，我覺得這個就不必了。”
菲斯夫人覺得十分遺憾：“也是啦，現在的年輕人好像都不喜歡家長給介紹的對象，幹脆我給你們制造偶遇算了。”
牙：“……”
牙幾乎算是逃離了菲斯夫人家。
第二天菲斯夫人依然出現在了服務大廳，牽着羅賓挎着一個小小的編織籃，徑直走向牙：“我想了想，無論如何還是要好好地感謝你！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請嘗嘗吧！”
牙無奈地笑起來：“夫人，我還在工作中，這時候吃東西的話恐怕不太好。”
菲斯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呀，就是這點過于嚴肅了哦。有的時候适當地越過規矩一點點也沒關系的，不過你似乎比剛來的時候要自在多了。這群家夥現在還會欺負你嗎？”
牙有些驚訝：“不，您誤會了夫人，并沒有人欺負我。”
菲斯夫人嘆了口氣：“我當時也是急昏頭了，這種事情哪會有什麽專家，他們擺明了就是嫌麻煩把我丢給了你。”
牙笑了笑：“您就算十分着急也依然保持着禮貌，并沒有什麽麻煩的。”
菲斯夫人笑眯眯地看向他：“我今天可是來給你減輕工作的哦。”
牙看着她遞過來的申請表，上面寫着需求幫助項是——心理抑郁，需要聊天。
牙：“……”
菲斯夫人：“來聊聊吧！”
之後牙莫名其妙收到了很多這樣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和菲斯夫人年紀差不多的婦人，并且都會帶着一些點心過來。他最近似乎聽到有人在背地裏稱呼他為“老年之友”了……
菲斯夫人倒不是每天都來了，但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過來進行“心理咨詢”，他們也算是熟悉的老朋友了。
今天菲斯夫人照樣來到這裏，笑眯眯地問他：“說起來我都沒問過，牙，你是哪裏人呢？”
牙有些驚訝，還是如實說：“我來自第十七行星。”
“啊。”這倒是菲斯夫人沒想到的答案，“第十七行星現在已經……”
“還存在着。”牙篤定地說，“只是星球沒有了，但是那裏的人們還在，所以不是什麽大事。”
菲斯夫人溫柔地笑起來：“是這樣啊，能說說第十七行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我以前只在新聞裏聽說過，還沒有聽真正來自那裏的人介紹過呢。”
牙有些猶豫地開口：“您看到的所有關于那裏秩序的描述，應該都是正确的，那裏實在是不能算是什麽好的住處。”
菲斯夫人：“哎呀，那生活起來會很艱難吧。”
牙笑着點點頭：“但是怎麽說呢，和第十七行星比起來的話，第三行星更像是個修剪工整參天大樹，而第十七行星像一片野草，那裏的人們都十分堅韌，而且誰也猜不到這樣的土地上能開出什麽花來。”
菲斯夫人笑起來：“那也相當不錯呢。”
兩個月後，哈維似乎終于想起了牙這號人，再次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哈維：“你這幾個月的工作報告我都有看，也有悄悄去看過你，你完成的很不錯。”
牙：“只是盡我所能而已。”
這倒不是他謙虛，服務大廳的工作确實不是每一樣都能完美解決的，他只能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
哈維笑起來：“我指的可不是這個方面，你難道就沒有好奇過，我為什麽把你從金烏那裏挖角過來，卻只讓你幹些無關緊要的工作？”
牙沒有接話，哈維也沒有非要他回答，他說：“我得先确定你能堪大任。”
“第三行星和第十七行星接下來會有很多的合作，但他們之前的隔閡太重了，我需要一個能夠連接這兩顆的人，牙，我希望你成為那座橋梁。”
“不過首先你得了解第三行星，并且最好能對這裏有點歸屬感，不然我也不能讓一個完全偏心的家夥來做這麽重要的事。”
“服務大廳是能最快了解第三行星現狀的地方了，我很高興你努力去做了，并且對第三行星的人也很溫柔。我們可是收到了不少老太太寫給你的表揚信呢。”
牙：“……”
菲斯太太到底還背着他做了多少多餘的事情啊！
哈維收起笑意看着他：“我能夠把這兩顆星球的未來交給你嗎？”
牙：“抱歉，我說不出‘就交給我吧’這類話來。”
“但我會盡我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