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黃雀在後

“此番,恐怕是要叫母妃失望了。”

九公主跟前的茶杯滴水未動,袅袅水霧輕起,擋隔在二人中間,惠妃聽不明白九公主的話,皺眉詢問:“你此話何意?”

“那藥,是奇藥,可惜不是治人的藥,是害人的藥。”

九公主攏了攏衣袖,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緩緩說道:“原本我也正想叫人去請母妃來我長崎宮一趟,趁此,今日便将事情通通與母妃說了也無妨。”

早先,九公主想要用莫寧給太子安一個不孝的罪名,只可惜這個計劃中途夭折了,如今,既然皇後自己等不及自找死路,自己若是就這麽将一個大好的機會給錯過了,豈不可惜?

“母妃你還是要去向皇後求藥,但是記住,這藥是一定不能求來的,可是您求藥這件事,一定要弄得宮中人盡皆知,屆時,我才能将後頭的計劃開展。”

聽着九公主的話,惠妃卻是愈加不明白了,既然皇後手中的藥是毒.藥,于五皇子的病根本沒什麽用處,為何還要去向她求藥?

“敏德,這藥,究竟是什麽藥?是給誰吃的?”

“這不是藥,是毒.藥,是皇後親手做給自己的催命符。”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分外多,皇帝坐在龍椅上,聽着朝堂上衆臣七嘴八舌你來我往地不停争辯,辯論了大半日的光景,也還是沒能夠争論出,此次究竟應該撥多少的銀子,去修那一條一年要倒四五次的水壩。眼見着過了春,雨季便又要到了,修水壩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卻還沒能夠得出個确切的方案。

面對着在自己跟前叽叽喳喳半天,卻說不出個結論來的文武百官,皇帝終于失去了耐心,将衆臣教訓了一番,責令每一個人回去之後各自寫一份折子上來,各支出一個想法,而後便是很不高興地退了朝。

皇帝下朝回到後宮,才剛沒走幾步路,就有一個太監匆匆忙忙地跑上前來禀報,說是寧嫔娘娘突然腹痛嘔吐不止。

“宣太醫了嗎?”

“太醫已在柩櫻宮,可是寧嫔娘娘病得奇怪,太醫一時之間也是查不出來根源……”

“這幫廢物,去柩櫻宮!”

小太監越急,說話便越是不利索,聽得皇帝心下更加煩悶,還不等他說完,便下令命擡轎辇的奴才趕快往寧嫔處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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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衆太監擡着皇帝的步攆,步履匆匆趕到了寧嫔的柩櫻宮,屋子裏圍了一大圈伺候的人,寧嫔躺在床榻上,人已經沒了意識,面色煞白的模樣,皇帝乍一見到寧嫔這副模樣,也是吓了一跳,昨日還曾見過佳人,氣色不錯完全沒有任何生病的症狀,怎麽才過了一日便就成了這副模樣?

“寧嫔這是什麽病?”

“皇上恕罪,寧嫔娘娘病得蹊跷,脈象正常,伺候的丫鬟也稱并未吃過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可就是醒不過來,臣等也是查不出來究竟是什麽原因。”

“病得蹊跷?除了空長了一副伶牙俐齒來作為借口推辭,醫術卻是一點都沒有長進,朕看你們就是一幫庸醫廢物!”

皇帝怒得擡腳便踢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太醫一腳,這一腳,是紮紮實實踢在了太醫的胳膊上,太醫年紀大了,受了皇帝這一腳,着實疼得不清,奈何此刻并不是喊疼的時候,皇帝不高興,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還是強忍下身上的疼痛,太醫蹒跚爬到了皇帝跟前說道:

“皇上,臣聽聞皇後娘娘有一種藥,是蜀國國主特意令人送來的,據傳此藥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不論是什麽人,不論是中毒還是重病,只要吃下此藥,立時就能夠治好。”

“世間還有這種藥?”

“臣……也是聽聞,聽聞今日惠妃還特意為了五皇子去向皇後娘娘求這味藥,只是皇後娘娘很是寶貝這藥,并沒有給惠妃娘娘。”

惠妃與皇後多年水火不容,能夠令惠妃放下架子去向皇後求藥,看來這傳聞也并非全不可信。聽着太醫的話,皇帝心中思緒回轉,起聲吩咐道:

“來人。”

“皇上?”

“傳朕口谕,去皇後那裏将此藥取來。”

小奴才跪在地上,開始還以為是聽岔了,這惠妃去求藥皇後都沒有給,皇上一句口谕,皇後就能夠自願将藥給寧嫔用嗎?

“還愣着做什麽?”

“皇上,若是皇後……”

小奴才支支吾吾,皇帝何嘗不曾想過,可是他覺得,先讓奴才去求藥,求不來自己再去,這樣皇後也便不好再推辭,自己也不至于失了面子,一舉兩得,如此甚好。可是很顯然,事情并不如皇帝想的那般一帆風順。

小奴才去了沒多久,便匆匆跑回,向皇帝回複:皇後說,此藥就是尋常的藥,并沒有外界所傳聞的那般神奇,治不了寧嫔的病,這番托詞是在皇帝的意料之中,點頭颔首之後,便親自去了皇後宮中讨藥,沒成想,皇帝親自去了,皇後也依然是這一番說辭:

不肯給藥。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降入了冰點,皇帝坐在座位上面色并不十分好,皇後站立一側,偶爾咳嗽個一兩聲,過了良久,許是覺得再這樣沉默下去也是不怎麽妥當,遂開口說道:“皇上,寧嫔病得蹊跷,極有可能是邪風入體,若是皇上信任臣妾,臣妾可以叫人去蜀國請了巫醫,來給寧嫔看病。”

“巫醫?你手中的藥,不就是你們蜀國的巫醫煉制的嗎?”

“皇上。”

皇後突然在皇帝跟前跪下:“臣妾不知皇上是受了哪個的風言風語,臣妾手中的藥确實是蜀國巫醫煉制的,可是這藥一般人是受不得,藥裏面多了一味帶有毒性的引子,只有我蜀國皇室中人,因着自小便受了蜀國上清泉的洗禮,體內能夠消除這毒性,若是尋常的人吃了這藥,反而會成為了催命符。”

“上清泉?”

上清泉三字,皇帝倒也是略有耳聞,說是蜀國的神池,罪惡之人沾之痛不欲生,良善之人遇之延年益氣。

不過都是一些哄騙人的話罷了,皇室中人,豈有良善之輩?

“既然你說,只有你們蜀國人才能夠吃這藥,朕想,若是用皇後的血來服下這藥,自然能夠清了這藥裏面的毒性.吧?”

聽罷皇帝的話,皇後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帝,血?皇帝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用血,來讓寧嫔用之服下丹藥嗎?

一個是皇後娘娘,一個不過區區寧嫔,皇帝竟是偏愛至此,罔顧法紀于斯嗎!

“皇上執意要如此嗎?”

“皇後不願嗎?”

“臣妾……不敢。”

說完,皇後從地上起身,伺候的婢女上前來扶助皇後,為她理了理褶皺的裙角,卻被皇後推開,沖着皇帝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

“皇上稍候,臣妾這就去将藥取來。”

在場的下人皆是不敢肆意出聲,只有平日裏貼身伺候皇後的婢女跟随着皇後一道去了內室,眼見着皇後從暗格中取出那用了三十幾日的血咒練成的,忍不住上前一步制止道:“娘娘果真要拿這藥給寧嫔?其實娘娘大可以随意拿一個滋補的丹藥,旁人也是看不出的。”

“宮裏面的太醫雖說無用,但是尋常滋補的丹藥也是分辨得出來的。”

“可就算如此,這丹藥是娘娘用了三十日拿身上血辛辛苦苦煉成的,若是就這般給了寧嫔,非但制不住九公主,到時候若是寧嫔死了,這筆債,豈不也是要娘娘平白背上嗎?”

“別說了,去将匕首取來。”

“娘娘……”

“取來!”

婢女為皇後不平,皇後又何嘗不是辛酸。這藥匣子裏面的丹藥,此時此刻成為了數人的燙手山芋,寧嫔病得蹊跷,難保受不住這藥性;皇帝偏愛寵妃,難保不将這筆債硬生生算在自己頭上;九公主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漁翁之利?

皇後緊緊捏住了自己的雙手,原來如此,怪不得今早惠妃來求藥,字裏行間,明着是求藥暗着是拒藥,自己還百思不得其解,惠妃疼愛五皇子,按理該是對這藥勢在必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練的是血咒,好一出将計就計!

“娘娘。”

婢女取來了匕首,一身娘娘打亂了皇後的思緒,皇後身子一震,看向婢女,良久緩緩說道:“阿若,本宮該相信你嗎?”

婢女阿若是皇後從蜀國帶過來的侍女,自小便伺候在皇後身側。聽着皇後的話,阿若蹙了蹙眉頭:

“娘娘您說什麽?”

“有奸細,黛德宮裏有奸細。”

阿若是聰明人,聽着皇後這話,便馬上聯系到了今早惠妃的異常舉動,很是震驚:“知道血咒一事的人并不多,娘娘……”

“噓!”

皇後伸手制止阿若繼續說下去,順勢去過了阿若手裏的匕首:“敵暗我明,此事現在不要張揚,既然皇上逼着本宮給藥,那就先除掉寧嫔吧。原本,本宮還想着,她若是好好聽話,本本分分地不惹亂子,讓她活上幾年也是無妨,如今看來,卻是天要亡她,本宮也留她不得了。”

說着,皇後拿匕首在自己的腕間割下一刀,匕首鋒利,立時就刺破了肌膚,連着幾日前的舊傷痕,皇後的手腕上傷痕縱橫,滿是瘡痍之感。

“将藥和血送出去吧。”

放了一小碗的血,匕首被皇後丢擲在了地上,哐當一聲脆響,匕首上的血跡,在撞擊下濺到了地上,透出詭異的血紅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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