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和尚逛青樓

周軒與廣陵王一同動身去往江乘督戰,水師将士半數随行,半數駐紮丹徒,以為援軍。在周潼的刻意為之下,容渺被留在了丹徒,遠遠避開廣陵王。

皇都傳來幾回消息。有周潼那邊的,主要說了鎮北侯的情況,一直羁押當中,不肯吐口。也有容渺派去的人,跟随她一同前往餘姚的人中,除唐興文外,多數願意聽她號令,畢竟她是鎮北侯府女少主。劉氏沒有如前世般自戕,令容渺對自己的重生稍感安慰。梅時雨跟廣陵王都在前線,一時沒人顧得到鎮北侯,也算間接給鎮北侯府的所有人留下些許喘息時間。

劉氏寫的那封信,并不是給容渺的,侍衛潛進府中找到信箋,上面的幾個小字令他十分疑惑。在這個時候,劉氏竟然提筆,給遠在益州的娘家寫了封信。容渺無從知道信箋的內容,卻知道這一回母親必然不會再懦弱下去。其實論起心機人脈,容渺就算重活兩世,比之劉氏也是遠遠不及。

容渺心頭微松,漸漸開始着意籠絡軍中諸人。唐興文不理解她這麽做的緣由,畢竟以她的身份,該當做個安靜透明的隐形人才是,與軍中将士常來常往,對她有害無利。

勸過幾次,容渺卻像一頭拉不回的牛,執拗到底。她身上帶有不少錢財,藏得好好地,在郡中兌了現銀,不是請客喝酒,就是散財送禮。

被留在丹徒的多是與那班守衛辎重的士兵般,階位較低的将士,唐興文這個屯長在其中俨然成為被衆星拱月的人物。

周潼身邊的人早知這個“齊躍”不是那個“齊躍”,而這“羅勝”也多半只是同名,沒了身份顧忌,兩人漸漸嶄露頭角,身邊各跟着一派死忠人士。

淮山仍在鄭南掌握之下,但因這兩個自己人的崛起,身份也跟着水漲船高,別說是做粗工重活,就是打碗飯吃也有人搶着幫忙,給送到手裏。

容渺經過七八天的旁敲側擊,傾了近多半數銀錢,跟郡中駐紮的守軍也混了個臉熟,并由淮山出面問出了那鳳飛煙的來歷。所有跟廣陵王有關的人物,她都想探探底。

明月樓,楚館,花魁娘子。容渺初時聽在耳中還有些懵,廣陵王這人向來高傲,絕不是那種會捧戲子逐女伎的浪蕩子。

及至她命淮山吆喝了幾個人,浩浩蕩蕩一行人走進那明月樓,她才知道也許是她想錯了。平時軍中看起來老實巴交總将妻兒挂在嘴邊的将士們,竟然彙聚此地。怪道這群人總是蹭她的銀錢買酒喝,敢情他們自己身上的錢都花在了這明月樓裏。

容渺一走入,就有好些人跟她打招呼。她富有錢財,又舍得與衆人分享,話不多,待人随和,願意吃虧,多數人待她還不錯。又是周潼帳下親衛,不看僧面看佛面,對她多多擡舉總是沒錯的。

鸨母笑着将衆人迎入,對上容渺那張紮眼的面具,只怔了一瞬,便滿臉笑容地奉承開來:“哎喲,這位是哪位世家公子來軍營歷練的吧?瞧瞧這膚色,比我們女人家敷了粉還白幾分。公子這邊請,第一回來吧?您瞧瞧,您弟兄們一有空就來咱們明月樓消遣,不是我吳娘自吹,我們這兒的姑娘,随意挑出一個來,那在鄰近十八縣裏,也都是出頭拔尖的!公子喜歡喝什麽?冰醇玉露可好?來!給這位公子上兩壺冰醇玉露!另加六個小菜,湊個吉數!蘭兒、小玉,快來侍奉!”

不待容渺一行人說半個字,鸨母已打點好一切,冰醇玉露,那是明月樓最好的自釀酒,比尋常黃酒貴了豈止三成,旁邊熟識容渺的人,不由暗自替她肉痛。分明是同樣的水師服色,也不知這鸨母那雙毒眼為何就瞧得出“齊躍”是個有錢的冤大頭,上來就大宰一通,難道這就是“欺生”?是瞧出容渺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雛兒?

不過衆人想到齊躍跟羅勝的傳言,不由憋住了笑,——怕是這鸨母也有走了眼的時候,這齊小公子雖然身板瘦弱看起來頗純白無辜,卻是個慣見風月的主兒。

容渺随意坐了,招呼衆人飲酒吃菜活躍氣氛的自有淮山。酒過三巡,諸人漸不拘束,淮山一拍桌案,站了起來,“吳娘子,過來!”

Advertisement

“喲,軍爺,可是水酒用完了?再上兩壺?”鸨母擰着水蛇腰,搖着手帕走了過來。

“聽說你這裏有兩個花魁娘子,平分秋色、皆可傾城,何不請出來與我等一敘?”

鸨母一聽,笑容不變,卻在心裏暗暗罵了句“癞□□想吃天鵝肉”,那兩個是什麽顏色,豈可随意接些散客?就是從前的郡守大人想見一見這兩位,也得大筆錢財疏通。

“哎喲我的好軍爺,小玉跟蘭兒便是咱們樓裏頂拔尖兒的姑娘,軍爺若嫌幹巴巴地喝酒沒意思,讓小玉唱個曲兒聽聽?”邊說邊朝小玉跟蘭兒打眼色,示意她們使出本事好生應對。

小玉便偎向淮山,撒嬌道:“軍爺好壞,有人家陪着還嫌不夠,竟還惦記着旁的姑娘!”

淮山一副混不吝的模樣,重重拍向桌案,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吳娘子,你是瞧我們不起?以為我們是沒見過世面的鼠輩,請不動你樓裏的花魁?”說着,從腰裏掏出一把銀子,往桌上一摔,“廢話少說,爺兒們要見鳳飛煙、柳如意!”

他身旁的人本對吳娘的安排沒什麽不滿,請客出錢的是齊躍,他們跟着有酒肉吃有姑娘陪已感到十分滿足。但這群人中,有幾個是周潼身旁的高階侍衛,奉命“看護”齊躍,不讓他到處亂跑,但進來齊躍銀子使得到位,除了喝喝酒偷偷懶也沒幹別的壞事,他們自然任由他,更因周潼對他格外看重而隐有以他為首的趨勢。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齊躍兄弟被吳娘子輕慢,他們自然要幫忙找回場子。因此這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嚷道:“不過是個陪酒賣笑的,裝什麽精貴?齊公子願意買她們一笑是她們的運道!趕緊的,吳娘子,叫人下來!”

“軍爺屈煞奴了!”吳娘子笑臉迎人,聞言只是叫屈,“真真不巧,柳兒、鳳兒均被客官包了去,尚未回來,軍爺們行行好,別難為奴這個小女子了!要不奴再叫幾個會跳舞的姑娘,跳個舞讓軍爺們樂呵樂呵?晴芳吶,你們幾個過來!”

這幾個人卻不是那麽好糊弄的。當下其中一人便冷笑道:“當真不在?若叫我找了出來,吳娘子怎麽說?”

旁人立即附和:“不錯!吳娘子若是敢叫真,我們就不妨找找看。萬一是吳娘子您年紀大記錯了,不是耽擱了姑娘的生意?”

吳娘子的笑臉瞬間挂不住了。

這夥人剛進來時,瞧着領頭的那面具男子含蓄低調,不像難纏的,誰想到此時他身旁的幾人鬧将起來,他竟不出聲阻止?那麽說來,他也是為着兩個花魁來的?果然不論什麽樣的男人,都有花魁情節。吳娘子為難地瞥了眼樓上角落裏的那間房門。

“怎麽?吳娘子想清楚了沒有,我們這就開始搜了?”

幾人摩拳擦掌,在滿堂人的起哄聲中,作勢要上樓去搜人。

“慢着!”

随着一聲清冷的呼喝,樓上角落裏的房門被從內打開,一個慵慵懶懶的女子鬓發松散、帶着殘妝,從裏間盈盈走出。

衆人的吆喝聲就此一落。

來人最多不過二十,細眉彎眼,唇齒未露,笑意已現,令人望之便生好感。寬松閑适的軟煙羅寝衣穿在身上,玲珑身段若隐若現,細白的肌膚如透着雪光,滑膩得讓人忍不住想抓上一把。容渺從前見過的美人也不少,容嘉、曲玲珑都算得上十足的美女,可跟這風情萬種的女子一比,就立時分出了高下。

容渺時年十五,正是青竹篙一般的年紀,個頭貪長,十分高挑,對這種韻味十足的美女頗有幾分豔羨。

“莫不是因我病着,不便見客,便有人借此為難媽媽?”美人豐唇一嘟,滿面委屈,真真我見猶憐。

吳娘子連忙笑道:“飛煙你這孩子,軍爺們不過跟媽媽開個玩笑,你病着,媽媽也是心疼你,不得已委屈了幾位軍爺。”

“出來就好!出來就好!”衆人已從驚豔中回過神來,眼珠子黏在鳳飛煙身上,“原來鳳姑娘病了,難怪不見出來。非是吳娘子的錯,倒是我們不夠體貼了!”

美人在前,人人争當“君子”,希望自己個“高尚溫和”引起美人青睐。自古佳人愛文士,這些粗武夫,也不得已裝一把斯文公子。

鳳飛煙揉了揉額角,“只可惜飛煙殘妝懶髻,衣衫不整,不便侍奉,哪位軍爺若是有心,不若許下纏頭,待會兒到樓上小坐。媽媽,別惹軍爺們掃興,按着平日裏的規矩,莫慢待了軍爺。”

說着,水蛇腰一扭,朝幾乎在場所有人均抛了一遍媚眼,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只餘滿堂餘香揮之不散,引得多少人癡醉。

不過鳳飛煙可說了,要按着往日規矩許了纏頭才能上樓一親芳澤,在座都是一文不名的軍佬,平時能約上一名尋常伎者已是捉襟見肘,堂中不少人都跟容渺借過銀錢,有幾個是真正能付得起鳳飛煙的價錢的?

一時衆人搖頭嘆氣,沉寂下來,唯有幾個愛瞧熱鬧的盯着容渺,想看看這位跟羅勝有龍陽之好的少年是不是也對美人感興趣。

吳娘子再次活泛起來:“哎喲,軍爺這可聽明白了?不是奴不肯叫飛煙下來,可人家姑娘愛惜身價,得瞧瞧軍爺們的真心,要真有情意,也不過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足夠包一個普通女伎一整年。用來見病中的鳳飛煙一面,這買賣可不大劃算。

座中聲息更弱,就在此時,一直未曾出聲的容渺緩緩站起身來。

“哎喲!齊兄弟開竅啦!”

也不知是誰帶頭嚷了一聲,接着就傳來此起彼伏的怪叫聲,人人拍着巴掌叫好,樂于見到這等風月美事。

容渺向衆人連連拱手,面具下的臉其實早已紅透。

手摸到一錠銀子,正要遞給吳娘子,就聽外頭有人喝道,“且慢!”

這聲音粗豪高亢,如雷霆般震耳。衆人看去,只見一個粗大魁梧的光頭和尚,氣勢洶洶地大踏步走進來。

和尚逛青樓?

饒是吳娘子見慣風浪,也為之瞠目結舌,忘了如何反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