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Nightwish

【1】

街道兩邊的路燈已經點亮了，彩音在街上也閑逛了将近一個小時了。

用疲倦的目光環視着周圍的店鋪，一圈之後，默默的轉身走上回學校的路。

還是去食堂吧。

看見的東西很多，但是沒有一件是值得她停下腳步的，餘光瞥見一輛黑色轎車一直慢慢的在自己的身側駛着，她自覺的停住腳步讓到了道路的邊緣上。

而汽車卻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停了下來。

不算寬闊的道路，大概只隔了一米的距離。在她眼裏卻成了兩個世界之間清晰的界限。

會過來嗎？

要過去嗎？

【2】

深町從駕駛座走出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了後座，即使那裏被黑色的車窗遮擋住。但是她又很快的移開眼神，看着依舊面無表情的深町，她稍稍的提高了音量說道：“不是說了以後和松尾組都沒有關系了嗎？”

深町為她打開後座的車門說：“是少當家想見你。”

後座空無一人，彩音有些窘迫起來。她想說些拒絕的話，而深町就那麽沉默的站在那裏，保持着打開車門的樣子。

她知道深町的耐心一定是比她多的，畢竟她能被段野龍哉氣得頻頻扭頭走人，但是深町卻留在他身邊這麽多年。

她看了看四周，偶爾有似乎在學校見過的面孔出現，如果被目擊到這麽可疑的一幕的話，保不齊會出現什麽奇怪的傳言，總之得把話說清楚。于是她抿了抿嘴唇，上了車。

【3】

“為什麽段野龍哉不親自來？”這樣說的話顯得自己很想見他似得。坐在車裏，沉默的開着車的深町當後座的彩音根本不存在似得。讓她格外的尴尬。

還有羞愧。

如果是被對方強行綁到車上，還拿毛巾塞住嘴巴無法出聲，倒是還說的過去，極其生動形象的表達了自己不情願，突出了黑道的冷酷無情蠻不講理。

可是這樣一個人一輛車然後彬彬有禮的像個貴客一樣的等着自己上車，加上一句含義不明的“二當家想見你”。自己就這麽慫的上了車。

自己的立場都到哪裏去了？

這樣想着她的眼神瞄向了車門開關，同時腦補了一下大片裏主角在飛馳的汽車上打開車門跳出去的場景。

貌似物體運動是有個加速度什麽的，因為慣性人在跳出車門的時候還是會向前滾一段的，所以為了減少傷亡要在跳出車門的那一瞬間扭動身體旋轉起來，這樣可以減小着地的摩擦力？？

正在她回憶車速和跳車落地所受力之間的公式的時候，她的目光突然掃到了窗戶的邊緣。

可惡！車門被鎖上了！

這樣一來就不可以跳車了！

看來只能使出那招了。

“對不起，可以停一下車嗎？我想上廁所。”怎麽看都是為難的表情。

“請稍等。”面無表情的停了車開了門。

“哈哈哈哈！！！！上當啦！！！”大笑着的女子狂奔着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4】

“還有半分鐘就到了，如果想上廁所請忍耐一下。”

嗯？？？你怎麽會知道我腦補的內容？？？彩音僵硬的轉過腦袋看着深町的後腦勺。

“出發之前二當家說了，如果感覺到麻煩到對方的話，彩音小姐就會上車的。”深町停頓了一下，“但是半路上一定會後悔的，會想着要跑掉。”

“什麽胡說八道。”彩音底氣不足的嘟囔着，好啊段野龍哉，不僅你打擾我大腦的清淨，你還派個蛔蟲來窺視我的思想？走着瞧吧。

深町看着後視鏡中彩音不高興的臉，想起來二當家當時說的話。

“不過這家夥很理智，知道逃跑勝算不大，估計只能是自己想想了。”

“被人點出心中所想，就會變得老老實實的了。”

目前一切全部在二當家的掌控之中。深町面無表情的這樣想着。

【5】

深町把車開到停車場一個偏僻的位置，拿出一個大紙袋子遞給彩音。

“這是？”彩音遲疑的伸出手接過袋子。

“換好了請下車來。”深町跨出一步就下了車，背對着車子站在那裏。

彩音低頭看着紙袋，裏面有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還有一雙高跟鞋。兩樣東西看上去都是價格不菲的樣子，彩音皺起了眉頭。

深町在那裏等了一會兒，聽見開車門的聲音，于是就轉了過去，看見彩音的打扮之後他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還是很快恢複了面癱的神色，往通道那邊做了個“請”的手勢，随後在前面帶路。

彩音跟在深町後面進了餐廳，來到龍哉的桌前，他定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桌上擺着考究的燭臺和鮮花，他的領帶是和連衣裙一樣的酒紅色。他看見跟在深町後面的彩音之後，并沒有過多的驚訝，這一切本來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這是什麽意思。”彩音把手裏拎着的大袋子放在龍哉面前的桌上。

“衣服不合身？應該是按照你的尺碼買的。”龍哉淡淡的說。

彩音不說話，只是微微皺着眉頭看着他。龍哉給深町使了個眼神，後者馬上為彩音拉開椅子，等她入坐。

“”看着深町一直保持着彎腰低頭等她入坐的姿勢，彩音還是屈服了。看見她坐下來，龍哉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低下頭翻開菜單，掩飾了自己的笑意，假裝冷漠的把菜單推給她。

“點你喜歡吃的東西吧。”

彩音倔強的別過頭去看着窗外。龍哉似乎早就料到會這樣，于是對服務員招了招手。

【6】

在龍哉點菜的時候，彩音一直假裝看着窗外的景色。從這裏可以看見東京灣，但是她此時的目光卻從流光溢彩的夜景上慢慢移動到了玻璃上倒映出的，龍哉的側臉。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自然是不會改變他的容顏的。但是他和想象中，和她夢裏偶爾會出現的樣子，卻有些不同。

她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現在的這個段野龍哉，是真實的。而那些她回憶裏，夢裏的段野龍哉，只是虛幻的，可以被理性接受的影像罷了。

現在他只是真實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就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抗拒，想要離開，想要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沒有他氣息的地方去。

“絕對不可以和這個男人處在同一個空間。”

即使被這樣警告了，她還是選擇了原地沉默。身體在拒絕理智，理智在拒絕現狀，雙方相互撕扯沒有得出一個一致的結果，所以只能木讷的原地等待。

等待着理智勝利之後自己可以轉身離開，或者，等待着他靠近，結束這樣僵持的現狀。

“無論是哪裏，都帶我去吧。”

想說出這樣的話，但是玻璃上那個帶着黑框眼鏡也遮不住的黑眼圈，穿着帆布鞋和連帽衫，與周圍的昂貴優雅格格不入的女人，極其冷漠的眼神還是阻攔了她。

“你是什麽樣子，我已經看清了。”她的眼神仿佛在說着這樣的話。

她嘆了口氣，玻璃上的影像被霧氣模糊了，她轉回頭，發現龍哉正看着她。

她想開口說點什麽，此時服務員正好把裝着精致菜肴的餐盤放在了她的面前。她只得忍了下來，等着服務員龍為兩人的杯子裏倒好紅酒。

“這是餐廳新到的紅酒，對于喝不慣的人來說也比較容易入口，試試看吧。”龍哉晃着酒杯這樣說道。

“我不喝酒。”她幹脆的拒絕了。

“怕我算計你？”龍哉呷了一口，舉杯向她示意了一下。

“不是怕這個。”

“那怕什麽？”龍哉輕輕的笑了起來，“怕見到我？”

他的聲音落在耳朵裏，竟然讓心覺得癢癢的。

“你想多了。”彩音冷着臉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如龍哉所說，即使喝不慣紅酒的她也沒有覺得很難入口，但是後勁還是讓她稍微露出些苦相。她努力擺出一張撲克臉對着龍哉。

龍哉對她的撲克臉沒什麽反應，只是對服務員做了個手勢。

“替她滿上。”

【7】

菜上齊了。

看着她對着盤子發呆，龍哉一臉平靜的拿着刀叉淡淡的說道：“吃吧。”

彩音低着頭沉默的吃了起來。

“味道怎麽樣？”龍哉忍不住問道，雖然他是公認的會點菜，而且面對摸不清愛好的彩音他點的都是一些不會出錯的菜，但是他還是在心底某處默默的有些不安。

彩音看起來是很認真的在品嘗了，她咽下了嘴裏的食物，若有所思的說：“嗯挺好吃的。”

挺？沒有看見她被驚訝到的表情，龍哉有些小小的不滿。

這家餐廳龍哉來過很多次了，味道是絕對美味的。看着彩音把高級牛排當路邊的炸豬排啃，龍哉有點失落。看來這是個只要喂飽就行的家夥啊。

“嗯？”彩音突然對着盤子裏的某個東西遲疑起來，她擡頭看着龍哉，有些為難的說：“這個是海膽？”

“這家店的特別新鮮，全部是當天捕撈的。”

作為一個不喜歡吃生海鮮的家夥，彩音對這個東西很是苦手。但是在龍哉面前她又不想表現出自己弱氣的一面，于是用小勺子挑了一點。

盯着勺子裏那個詭異的顏色，她還是很慫的放下勺子，尴尬的說：“我不吃這個。”

“那就嘗嘗主廚特制的玉子燒吧。”龍哉偷笑了一下。

“唔”彩音夾了一個，放進嘴裏認真的咀嚼着。

“你不會想說還是老媽做的最好吃吧？”龍哉看着她品嘗後不以為然的神情問道。

“我沒有老媽。”彩音回答的語氣都沒有一絲的異樣，就像回答自己沒有選修法語一樣。

龍哉看她的眼神一下子深沉起來。

這樣的沉默讓她有些受不了，她不喜歡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特別不想被眼前這個男人同情，于是彩音趕緊停下刀叉問道：“你找我什麽事？是想讓我黑進哪個幫派的系統嗎？”

“當然不是。”龍哉仰頭喝了一大口紅酒，“你先吃完再說。”

看他不願意再多說一句的樣子，彩音只能低頭繼續吃起來。

【8】

車開到公寓的樓下，彩音的臉色很明顯的露出了不悅。面對她帶着怒色的眼神，龍哉示意深町到外面去等着。

“你到底什麽意思！”車裏只剩他們兩人，彩音氣氛的質問着。

“以後我派人來接你，就乖乖地上車。這樣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哪個字不懂？”

“我記得我已經幫你拿回了情報吧？為什麽還不能放過我？還要帶我來這種地方？”

“我不記得我有說過你拿回情報我們就再無瓜葛。我只記得你說過會幫我扳倒新田組，還說過那麽做…”龍哉停頓了一下，語氣微妙起來，“不是為了我。”

剛才他是在記仇？吃醋什麽的對這個男人來說是不可能的吧，也不能完全否定，畢竟這家夥要是有什麽變态占有欲她也不會驚訝。

“就算是黑社會也适可而止吧，我不打算再見你了。我會自己消失的，以後也請不要來找我。”彩音意識到對方的不可理喻，只能憤怒的轉身想打開車門離開。

“我之前沒有為難你，你就以為可以為所欲為了？”龍哉一把環住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懷裏。

“為所欲為的人，是你吧。”彩音轉過頭去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臉，惱羞成怒的說。

“為所欲為？你是這麽想的？要知道，我想要的東西，你不一定給的起。”

“我似乎也沒有什麽能被你奪走了的吧？還是說你希望我謝謝你對我失去了興趣？”感覺到自己被輕視了，彩音挑起眉毛一把抓住龍哉的領帶，惡狠狠的說。

“興趣…哼。真是天真的想法呢。”龍哉輕笑了一下，湊近了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你喝喝多了。”濃烈的酒精氣息讓彩音皺起眉，現在回想起來，那一瓶幾乎都是龍哉一個人喝的。

“嫌棄？”龍哉抱着她又親了一下，這次幹脆撬開了她的牙關，在她嘴裏積極的探尋着，“你也是滿嘴酒味啊。”

“那是因為你”彩音的臉紅了起來，話也說不下去了。

龍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她側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快點下車，深町還等着呢。還是說你想在車裏做？”

彩音被他的話吓得一愣一愣的，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了車。下車之後馬上被他抓的緊緊的，連拖帶拽的帶回了公寓，在電梯裏龍哉又用同樣的把戲吓了她一次。

【9】

等進了房間，趁着龍哉去上洗手間的空檔，她想乘機溜走，或者把話講明白。

但是她看見了那條依舊在床頭綁着的那條黑色領帶。

還是遲疑了。

她明明白白的聽見身後龍哉的腳步越來越近，直到他從身後擁住她，她都是一動不動的。

三十一天了。

每個夜晚，他都在這條領帶旁邊入睡。

她打上了死結，不是希望他去解開，而是希望他去剪斷。

但是他把這個結留了下了，不去嘗試着解開，只是單純的讓它存在着。存在于離自己的夢境最近的地方。

“你到底什麽意思。”她轉過頭去不知第幾次的質問龍哉，一開口眼眶裏就湧出了淚水，這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一定知道的吧。”龍哉輕輕的為她擦去淚水，“所以由你來告訴我吧。完完整整的，用你的全部告訴我”

“為什麽會無法結束呢。”

褪去她的衣衫時，他的手掌感受到了她肌膚因為寒冷而引起的戰栗，于是下一秒他就用自己的體溫去融化她，将她擁在懷裏，讓她緊緊的貼着自己，無法分離。

他低下頭吻她的時候，她閉着眼睛，努力的讓腦子成為一片空白，不去回憶些什麽，不去感受些什麽。

可是無論是他的舌頭上殘留的酒精味道，還是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都是她所懷念的。

不管他怎麽抱她親她，她都絲毫不反抗，當然也不會迎合。

他怕自己壓抑已久的野性弄傷她，所以更加小心翼翼的讨好她，呵護着她。這讓她更加的感到煎熬。

我不讨厭你，只是格外的讨厭這樣軟弱的，無法拒絕的自己。

明明知道這樣的我們什麽都無法成為。

明明知道在你身邊哪裏都到達不了。

【10】

因為除了你的身邊，你的懷抱，沒有別的想去的地方。

沒有辦法，本來就是牆頭草。

60兆的細胞X你的快感。

無論多麽肮髒的未來，都讓我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