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鼻息交錯間
陳伊錦以為他要送自己出去，結果彎彎繞繞，他居然帶自己去休息。
“你搞什麽？”陳伊錦脫開寧境希的手指，蹙眉責問他，“門在哪邊？”她确實有點分不清這麽多門和走廊，到底哪個方向才是出去的正徑。
寧境希将房間的燈光調暗一些，滿是睡意的氛圍，臨走進浴室才對陳伊錦說道：“你先休息，明早我陪你回去。”
陳伊錦重重嘆口氣，換了一雙軟底毛絨拖鞋，去洗手間往臉上撲了一把清水，心裏暗罵寧境希這個老奸巨猾。
寧境希泡了一個澡，大約半小時，渾身的疲憊感盡除。他今天真的是趕回來的，晚上十點才下飛機，第一時間就去找陳伊錦，他原本是想趕在時間之前，去蹭一頓年夜飯，可是飛機晚點了。
他換了一件白色領口襯衫，搭配着黑色的休閑褲，出來的時候陳伊錦窩在落地窗前的絨毛地毯上，背後枕着席地靠枕，正專注看玻璃外面的紛紛落雪。
“給。”寧境希遞給她一杯紅酒，盤腿坐在她對面，輕輕抿了一口酒，陪她看窗戶外面。
這裏是二十多層，看到也是遠處的燈流和雪花。
“年後我要出國兩個月，去談一家海洋能源跨國公司。”寧境希說道，“我可能不能常來看阿沐。”
“嗯。”陳伊錦答應了一聲。
寧境希說完就要拿出手機通知風毅。
“我給媽安排月嫂或者育嬰師，她們是專業的，這樣你們帶阿沐能輕松些。”
“寧境希。”陳伊錦忽然喊住他：“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稱呼她為阿姨，或者阿沐的外婆。”
寧境希以為她有別的建議，沒想到竟然是為了一個稱呼而專門打斷他來糾正，他點點頭。
陳伊錦也說不用寧境希安排育嬰師。
“我已經找了一個合适的保姆，我媽想帶阿沐回南城去，這邊開春的氣候炎熱，她也總擔心帶着孩子影響我晚上加班，她和我說了好幾次，後來我也就同意了。”
“最近公司很忙嗎？”寧境希問。
“嗯，安躍要轉型，高層在年前接了兩個大項目，想和娛樂圈接軌，開工後可能大刀闊斧的改革，時間壓榨得挺緊的。”陳伊錦輕言淡語帶過。
“你沒和公司說你有阿沐？”寧境希敏感注意到這一點。
去年他要安躍給陳伊錦休假沒說她有身孕，只是動用了一點關系，給安躍介紹了兩個合夥人。
沒想到雙方到年底就有大動作。
只可惜辛苦了陳伊錦，她是六個部門的統籌總監，也是整個枝幹的一把手，底下那些小總監，部長，主管門都要靠着陳伊錦思慮好良好的指令，一層一層傳下去。
安躍要轉型，那所有的裙帶設計稿、文化案還有媒介公關等等，都要她把關審核，壓力挺大的。
寧境希搖晃着手中的紅酒杯，說：“這樣也好。”末了問她：“你會覺得有壓力嗎？”
如果有問題，只要她開口表現出一丁點的不适，寧境希都會出手幫她。
陳伊錦喝完手中的紅酒，将高腳杯放在腳邊，搖搖頭，說：“我很享受這個過程，如果能和公司一起成長，将來也算是個和公司共患難革命同志，我下半生的幸福就可以靠它了。”
陳伊錦說完，寧境希邪魅一笑，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順勢撲過來将陳伊錦壓倒在地，渾身上下滲透出壓抑已久的荷爾蒙：“那我下半身的幸福怎麽辦？”
陳伊錦臉一沉，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她提腳踢上去，寧境希一只手捏住她的腳踝，一只手撐在她上方，禁锢她，然後手指沿着她的小腿往上游走，矯健的身子也越壓越低，陳伊錦被他撩得臉頰微微泛起紅暈，既尴尬又不敢和他直視，近距離和他面對面，她能看到他襯衫下完美的線條。
鼻息交錯間，有淡淡的酒香萦繞在她的唇間，他幾乎整個人都落在她身上，她感覺到有了一些重力。陳伊錦別過頭既不看他，也沒動，因為她的力道實在無法與他抗衡，而且她覺得如果她試圖反抗的話，寧境希可能越有強迫的欲.望。
那麽，只要她不亂動，并且保持面色冷淡，他應該就能明白，不要和自己開這種玩笑。
可是她錯了，無論自己怎樣的神色，在寧境希看來都是一種不能自控，他竟然還把陳伊錦的平靜當成了一種順從，肆無忌憚地吻下來，舔舐她的牙齒，用力索吻。
可是陳伊錦沒有一點回應，他開始溫柔咬咬她的下唇，手指游走在她的脖頸繞到耳根後。
那裏讓人很敏感。
陳伊錦微微蹙眉，從剛開始的尴尬轉變成了不适，盡管她感覺得到寧境希動了情，還有他身上的體溫，在一點點升高。
可是她感到從內心抗拒出來的不舒服，這次沒有阿沐在，應該沒有什麽能讓他停下來。
陳伊錦終于忍無可忍，她試圖翻身從他的手臂間隙下逃走，卻一腳踢翻了旁邊的高腳杯，清脆的玻璃碎聲在暧昧的氛圍下，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催情素。
還有陳伊錦的躲避，都是寧境希不可控制的追逐。
可是寧境希怕她慌亂中會赤腳踩到玻璃渣，伸出修長的手臂環過她，抱着她滾在毛絨地毯上，誰知陳伊錦卻下意識用力掙紮，喊了一聲：“寧境希，你鬧夠了沒有！”
滾了一圈，在停下來的時候換作寧境希躺在地板上。
他修剪得體的眉毛擰成一條線，眼睛緊閉着，一只手鑲嵌住陳伊錦的手肘，一只手搭在地毯上，沒有再胡鬧。
陳伊錦欲起身，寧境希卻睜開眼睛，對她微微一笑：“門口的立櫃下面有一個裝藥的收納盒，你幫我拿來。”寧境希溫柔的說。
陳伊錦這才意識到寧境希可能受傷了，剛才一瞬間他的腿攔了自己的腿一下，她忙轉身去看寧境希的腳，看到那一塊地毯被浸染得鮮紅。
陳伊錦驚恐，忙起身去找藥，寧境希穿的是黑色七分褲，裸.露的腳踝被碎掉的玻璃片劃傷了很大一條傷口，現在還在往外面冒出鮮血。
陳伊錦提着醫藥盒撲過來，坐在寧境希受傷的那只腳邊，拆出紗布給他止血。
“不用擔心，沒事。”寧境希從地上坐起來，陳伊錦握着他的腳脖：“我不是擔心你。”
陳伊錦看了看他的清洗幹淨傷口，确定沒有傷到腳踝上的血管，才接着說：“我是擔心大初一淩晨就陪你去醫院，這可不是吉利的說法。”
她給他的傷口上了藥，又纏好紗布，确定不是大礙，才擡頭看他：“不過，你要不要去醫院？”
雖然玻璃片沒有傷到他的血管，也沒有傷到骨頭，可是寧境希這樣身份的大BOSS，任何小傷口都不容忽視。
寧境希遲疑，随後将陳伊錦抱在懷裏，很純粹，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只是把自己的下巴摩擦在她的發絲上，鼻聞到熟悉的淡淡木蘭香，和她的屋子一樣，自然清晰的味道。
他失落無力：“我以為，只要我吻你，你也會動情的……可是你，沒有。”寧境希頓了頓，眼眸漆黑，深情告白：“陳伊錦，我是真的愛你。”
陳伊錦抵着他的胸膛，仿佛是聽着他從心裏發出來的聲音。
霎時間，從落地窗外閃現一團一團五彩缤紛的煙火。
是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靜谧的房間，只有寧境希的磁魅的聲線：“新的一年，我會更努力愛你。”
第三年了，這是寧境希遇到陳伊錦的第三年。
他幾乎對她了如指掌，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表情，只要她站在他的面前，一開口，他就幾乎能猜到她下一句話要說什麽。
所以在陳伊錦從他懷中離開的時候，寧境希将食指抵在她的唇間：“不要太早告訴我你的此刻的想法，因為終有一天你會改變，那麽它對我來說，不重要。”
他知道她要說什麽。
她一定會很平靜地告訴他那個殘酷的事實，寧境希，我不愛你。
這句話簡直比拍案三尺還震懾寧境希的心。
作為強迫症重症人群中的一員，陳伊錦是個做事幹脆不拖泥帶水的人。
盡管她不會撒潑哭着喊着讓自己從她身邊消失，可是她不舒服自己的靠近的感覺，他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了。
剛才親密接觸的時候，她那麽抗拒，那是從潛意識中蔓延出來的的拒絕。
所以，寧境希一瘸一拐離開了陳伊錦的房間，走了兩步又折身告訴她，別踩着地毯上的玻璃渣，他會馬上找人過來收拾。
新年的鐘聲終于敲過了，夜空中的煙火絢爛過後什麽也沒有留下，後半夜，雪也停了。
陳伊錦窩在床上，望着落地窗的夜色，想着寧境希的那句我是真的愛你。
那是從他心底發出來的聲音，那麽專注，還帶着他的深情。
可是好不公平，陳伊錦卻不愛寧境希。
她跳下床，去到落地鏡前，看着鏡子裏面的那個人，從頭到腳的打量清楚，最後觸碰上鏡子裏的那個她的腦門，自言自語問：“陳伊錦，你到底是個什麽生物。”
“寧境希不是個正常男人嗎？他不夠有魅力嗎？你為什麽就不喜歡人家，這麽絕種的男人說不定是患了眼疾才喜歡上你，你也真夠不稀罕的。”
她突然這樣想，沖着鏡子裏面那個女人問：“是不是……你丫的不是個正常女人！”
“才怪！”畫風突變得離奇，陳伊錦神情滑稽，用大拇指對着自己的腦門兒，“我，陳伊錦，手裏捏着上百號人的薪水和人生去向，會不是正常人？”
“寧境希對你那麽細心，那麽好……可是——”鏡子裏面那個女人突然又恢複了一副毅然決然的冷靜模樣。
“這種好又能延續多久呢。”
說完，陳伊錦冷夷扯動嘴角，轉身，走回床上，平靜躺下來。
沒結婚以前，爸爸也對媽媽很好的。
這是林慧蓮曾經在女兒面前抱怨的一句話，小時候不懂事的陳伊錦以為她在講故事。
因為爸爸很愛自己，媽媽也很愛自己，那麽一家三口理所應當的相親相愛，彼此照顧，彼此依賴。
可是，自從陳伊錦記事起，爸爸對媽媽的态度就很冷淡，漸漸，媽媽也失去了對他的包容和耐心，他們開始背着陳伊錦因為一些生活瑣事發生口角，最後還會吵起來，漸漸的，愈演愈烈。
後來的陳伊錦開始懂得，有些愛，是單向的，也是有限的，會因為時間的流逝，因為生活瑣事，讓愛變質。
所以不管當時愛得有多麽轟轟烈烈，不合适的人生活在一起，最後也會分開。
就像爸爸，永遠離開了媽媽，也永遠離開了她。
真的是一件陳伊錦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哀事。
想到這裏，陳伊錦屈膝抱着頭，不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