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祁淵
早晨,孫蘊儀為樂宸更衣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樂宸看了她一眼,一邊整理着衣領一邊說:“蘊儀,有話但說無妨。”
孫蘊儀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昨日之事,怕是有蹊跷。”
樂宸看向孫蘊儀,疑惑,有蹊跷?
孫蘊儀說:“我昨日審了那丫鬟,她卻一直喊冤,稱自己并未下毒卻在品玉院裏見了鬼。”
“見鬼?堂堂侯府怎可能有鬼。分明是那丫鬟信口雌黃。”樂宸眼下不信這樣的說辭。
孫蘊儀柔聲說:“老爺說的是,可是,我們也是用了非常手段,然而那人卻并沒有改口供的意思,我在想會不會另有隐情。”
樂宸覺得孫蘊儀之話并無道理,一般人嚴刑逼供必能招出什麽,便說:“你覺得是哪裏蹊跷?”
“妾身不敢胡言。”孫蘊儀畏懼地說道,生怕失言的樣子。
“只當是我們夫妻之間閑聊罷了。”樂宸溫柔地說。
“我怕是宛月這孩子護母心切,才出此下策的。”孫蘊儀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說。
樂宸看着孫蘊儀,若是如此也不為過,宛月她極其重視她娘,若是為此,出此下策也不為過,可宛月是那樣有此心機的孩子嗎?
孫蘊儀小心地看着樂宸,等待着他的答複。
“這件事情不要聲張,我關她幾天就是。”樂宸說,“還有那丫鬟留不得。”
“是。”孫蘊儀這才擡起頭,宛月她并無錯處,可若是她讓許雲柔翻身,自己和孩子就完了,還不如自己先發制人。
至此,因為傷勢惡化,宛月被令在府中休養不準走動,可是在宛月看來,這不過是禁足她的托詞而已,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被禁足。可是宛月也隐約察覺到娘的那件事已經被人翻盤了,又或許有人借着這個機會打壓自己這個由嫡變庶的人,但是現在并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
Advertisement
“碧玉,兵陣圖一事,你如何看?”宛月一邊翻着書,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
碧玉看着宛月說:“小姐的兵陣圖一直貼身放着,軍中通曉兵陣之人只有三人且此三人都一一仔細排查過了,唯一的可能……”
“沒錯,侯府,父親那張最初的兵陣圖。”宛月接着說,那張兵陣圖雖不夠完善,但被有心人拿去也是能夠看出端倪的。
“當”,一聲清脆的杯子撞擊桌子的聲音,杯子裏的水濺到了桌子上,宛月看着自己懸在半空中的右手,愣了半天,然後起身說:“我出去走走。”
碧玉起身,卻不敢追上去,她看見了小姐無措的表情,方才那個……
樂宛月看着右手上那道貫穿手掌的疤痕,剛才明明握住了,怎麽會掉了下來,難不成我……使不上力了?
與此同時,樂安正和友人祁淵在亭子裏喝着茶。
祁淵一身玄青色暗紋衣袍,與一身祥雲紋錦緞衣袍的樂安形成對比,可是這兩個人在一起卻沒有太過明顯的差異。
“最近京中太平,少不了京兆尹你的功勞啊。”樂安打趣地說道。
祁淵放下茶杯,語調沉穩地說:“太平?我看未必。”他隐隐感覺到有什麽蠢蠢欲動似的,不知是不是他多慮。
樂安笑了起來,他這個友人總是這般一本正經的樣子,他着實忍不住要打趣他一番,可每次他都是一本正經地回答着他的玩笑,鬧得他每次都想打趣他。
祁淵無奈地搖了搖頭,擡眼時發現了站在那裏發愣的樂宛月,那邊那個女子從未見過,她為何一個人站在那。
樂安見友人一動不動地盯着一個地方,實在難得,便循着祁淵的目光望了過去,然後笑着喊道:“宛月。”
樂宛月正要離開,卻聽見有人叫她,于是看了過去,原來是二叔,樂宛月看向樂安施禮,擡頭時發現了身邊站着的祁淵,祁淵目光銳利,似乎能夠洞穿一切的樣子,他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宛月。
他一定是個不好相處的人,這是樂宛月對祁淵的印象。
“宛月,過來。”樂安笑着招手說道。
樂宛月看了看周圍走了過去,說:“二叔,你小聲一點,父親要是來了,當真麻煩。”
樂安關切地問:“你幹什麽呢,一個人站在那裏,碧玉呢?”
樂宛月回答說:“我正無聊得滿府溜達呢,碧玉被我放在院裏了。”
祁淵聽着,這女子的回答倒是有趣,放在院裏。
樂安看了一眼祁淵,然後對宛月說:“宛月,這位是祁淵,我的好友。”
“宛月見過祁公子。”樂宛月施禮,二叔與他好友?她有些吃驚。
祁淵只是略微颔首示意,不說話,他并不善交際,無論聽還是說。
果然不好相處,樂宛月看了他一眼,說:“二叔,我跟您說個事兒,請您把手伸出來。”
樂安不知宛月要說什麽,但還是把手伸出來。
樂宛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問:“您可有感覺到力道?”
樂安一驚,看着宛月,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宛月握住他手時的力道。
祁淵一言不發地看着,看樣子她的手是不行了,方才見她走過來不自然的樣子,像是受了重傷。
樂宛月松開手說:“我可能即便傷好了,也沒辦法和從前一樣了。”宛月說得時候眼神中有些失落和可惜,她的這只手握什麽都握不住了。
樂安看着自己的侄女,不知說什麽好,這是他最寵愛的侄女,他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可他确實說不出來什麽安慰話,插科打诨他在行,可是安慰人,他真不在行。
突然,宛月擡起頭,用雙手捂着臉,話鋒一轉,她說:“二叔,你說可怎麽辦,還有六個月就及笄了,琴棋書畫我是樣樣不通,我不得在閨閣裏面待成老姑娘啊。”
祁淵眼中有吃驚之色轉而淺笑着,她現在的這個樣子,方才失落的深閨小姐形象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靈秀女子,好有趣的女子。
樂安看着樂宛月的樣子放心地笑着。
樂宛月看着自己的手,試着握拳,無礙,即便以後什麽也握不住了,再練就是了,怕什麽。
“宛月。”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樂宸一身官服站在那裏,俨然是剛下朝的樣子。
宛月起身時,全然變了一副神色,恭敬且嚴肅地叫道:“父親。”
“兄長。”
“侯爺。”
樂安和祁淵也起身施禮。
樂宸盯着宛月,嚴厲地說道:“不好好休養,在這裏做什麽。”他看見宛月和他們在一起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個女孩子家,和男人在一起成何體統。
樂宛月看着父親,認真地說:“父親,宛月請求出府。”
樂宸一聽,氣上頭來,說:“你不知你傷有多重嗎,竟然還亂跑。”
樂宛月說:“宛月知道,可是我還是要請求出府。”
“不行。”樂宸一口回絕。
樂安看着宛月想出府的樣子,求情道:“大哥,讓宛月出去如何,就這麽養着也不好不是。”
樂宸盯着弟弟,他太了解他了,極其寵愛宛月,他厲聲說:“樂安,宛月全身三十六道長傷口,稍有不慎就可能惡化。”他寵愛她,他也是一樣重視這個女兒。
樂安看着樂宛月,她怎不曾提及自己的傷這麽嚴重,到底是怎麽一路挺過來的。
祁淵還是那副淡定的模樣,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而後他說:“侯爺,您看這樣如何,我陪令千金出去,之後再送她回來如何?”
樂宸看着祁淵,這個人他知道他的為人,可是孤男寡女一同出去,傳出去對宛月的名聲不好,可是他這麽說他又不能駁了人家的面子。
樂安看出了樂宸的猶疑,他說:“我陪着宛月一起出去,如何?”
樂宸看了三人一眼,松口道:“早些回來。”
樂宛月高興地看着叔父,太好了。
祁淵看着樂宛月高興的模樣,不漏聲色地淺笑着。
于是,三人一同出府了。
一路上,樂安盯着祁淵企圖要把他看穿一般,這個人一向不愛多管閑事,怎麽今日反了常?
祁淵目視着前方,似是讀心般地回答:“今日不過是想嘗嘗多管閑事的滋味。”
騙子。樂安暗罵道,不過祁淵那張俊美的臉,騙人的話,應該挺有說服力的。
樂宛月回頭問道:“多謝公子幫襯,宛月這才能出府,只是你為何幫我,也讨不到好處。”
祁淵看着她,語氣輕巧地說:“多管閑事而已。”
樂宛月看着他,奇怪的人。
此時,正值三月,飛花滿天。樂宛月看着漫天的飛花,突然想起娘釀過的花瓣酒,立刻到傘鋪裏買了把傘。
“宛月你又亂花錢,你買傘做什麽?”樂安問。
“收集花瓣釀酒喝。”樂宛月提着傘跑了出去。
樂安放心地笑了笑,他以為那只手可能會給宛月造成打擊,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
樂宛月走到一棵樹前,接了一個花瓣就放在嘴裏,覺得味道不佳就換一棵,一連換了十多棵樹後,終于站定在一棵樹前撐開了傘,将傘倒着放來接落下的花瓣。
樂安看着說:“我以前以為那是玩笑,沒想到真的吃花瓣。”
祁淵略略嫌棄地說:“你以為你能喝到美味的酒是為什麽。”
樂安饒有興致問道:“平日你上府即便看見也充耳不聞,怎麽今兒反常了。”
祁淵平靜地說:“有些在意。”
樂安賊笑着,看着祁淵,他還以為這個祁淵會一輩子當光棍,沒想到也有這樣春心萌動之時啊。
樂宛月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暗暗下着決心,兵陣圖一事必要細查,否則贻害無窮。
不遠處一陣騷動,樂安看過去,又回頭看向祁淵,能在京中引起騷動的,想必只有那沈丞相的一雙女兒,被稱為“京城二美”的沈毓秀、沈毓嬈兩姐妹。不遠處,那明豔動人的衣裙,便知是沈毓秀了。沈毓秀能出現在此,恐怕是為了某人而來吧。
樂宛月正全神貫注地看着花瓣,沒有注意到那騷動。
祁淵卻是滿不在乎的神情回頭瞧着樂宛月。
“毓秀見過祁公子。”沈毓秀施禮,盡顯大家閨秀的模樣。
“外甥女,舅舅這麽個大活人,你看不見啊。”樂安笑着打趣着沈毓秀。
沈毓秀紅着臉,施禮道:“毓秀見過舅舅。”
祁淵看了過來,語氣略不善地說道:“勞煩沈小姐出門帶個帷帽可好,引起的騷動不小,我們京兆府又要出兵了。”
他并不喜歡這麽美豔的女子,他看着她都覺得累得慌,因為無論去哪都不能出差錯,否則這人群焦點就會變成大笑話。
沈毓秀一聽,心下有些不自在,卻也沒表露出來,她看向樂安問道:“舅舅,聽說宛月妹妹回來了,她可還好?”
樂安指着前方說:“你宛月妹妹就是那邊那個小泥孩。”
祁淵搖搖頭,這個人又沒個正行了。
樂宛月是聽見了二叔的話,自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并沒有弄髒,然後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樂安,疑惑不已。
沈毓秀走過去親切地拉着樂宛月的手說:“宛月妹妹,你可還認得我?”
樂宛月看了看沈毓秀,又看了看祁淵,長了這樣的臉,誰會不喜歡,饒是她是女子,都對這張臉有些心動,不過方才她的樣子,似乎是對祁淵有意思,在心儀男子面前,想要好的表現也不為過,她笑着說:“記得,毓秀表姐。”
祁淵看着樂宛月略有些不滿,你又湊什麽熱鬧。
沈毓秀偷偷瞧着祁淵,眼中慢慢都是愛慕,卻也含蓄地收斂。
可祁淵不領情啊,他忽略掉那些,對着宛月說:“宛月,你可收集夠了?”
沈毓秀低着頭,他從未對哪個女子直呼其名,他們熟絡至此嗎?
樂宛月似乎對稱呼更改一事并沒有察覺,她一邊往布袋裏裝花瓣,一邊回答:“夠了。”
樂安見狀說:“咱們回府吧,你有傷在身,不宜在外久留。”
“是,二叔。”樂宛月收傘走向他們。
“祁公子,舅舅,毓秀也回府了,宛月妹妹,得空我去找你。”沈毓秀笑着說,目光卻是略有幽怨地看着樂宛月。
樂宛月笑着點點頭,目送着沈毓秀離開,這樣的客套話她是不會信的,就算她去府上,也是為了能見到祁淵吧。
待沈毓秀漸漸走遠,樂宛月對着樂安說:“二叔,我要是被美人怨恨上了怎麽辦?”
樂安搖搖頭,他早就知道沈毓秀對祁淵有情,不然也不會拒絕那麽多門好親事,可是這家夥竟然看上我們宛月,不知是不是錯覺,但願是錯覺,嗯錯覺。
“不走麽?”祁淵回頭問。
樂宛月點點頭,快步跟上他們。
三月,京城下了桃紅雨,風過時,京城顯得格外的平和美好,仿佛沒有陰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