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到了這個時候，你終于肯承認小姨母的存在了！”

楊勇的樣子似悲似喜，獨孤皇後卻被他的話驚得一震：“她未嫁而生子，我将你抱過來親自撫養，又扶你做了太子，是你自己敗壞了這運道，還有什麽話說？”

“哼！”楊勇卻不領情，“當着這些個人，你倒說說，父皇立我為嗣，是因為你，還是因為我的生身母親？”

林潼一愣，史書上只說楊勇失愛于帝後，卻從未提過原來他不是皇後親生，難道在皇後之前，楊堅竟然還寵幸了獨孤家的幼女，并生有一子？

“你這不肖子！”獨孤皇後氣得迸出淚來，“你無非是想說，我為了自己的兒子拉你下馬而已，若是那樣，我何苦求至尊留你一條性命？不若索性殺了你才幹淨！”

“你以為你現在要做什麽？”楊勇亢聲道，“你親自趕來，不過想親眼看着我被殺罷了，是不是？你說，我親娘被你弄到哪裏去了？是不是和那些宮女貴人一樣，都遭了你的毒手？”

獨孤皇後面上青紅不定，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忽然爆發出一陣神經質的大笑：“你我母子一場，我何曾虧待于你，到頭來，你竟為一個素未謀面的所謂‘親娘’，要将我這個養母構陷為十惡不赦的罪人……算了，小妹妹的事情我說不清，也不想說清，這裏被圍得銅牆鐵壁也似，你是逃不出去的，不若還回去，安分守己做個庶人吧！”

她說罷一揮袍袖，示意兵士們圍過來，将楊勇帶走。人們壓上來，正要動手，卻不料斜刺裏飛出一枝羽箭，正中楊勇咽喉，林潼未及反應，只見那廢太子已經翻身倒地，喉嚨裏“咳咳”倒着氣，雙手在空中抓撓着，卻使不上力氣。

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羽箭驚呆，林潼才要蹲身救護，便聽對面有人大喝道：“獨孤怡，你兒子就要死了，還不現身！”

話音未落，便有一個兵士排開人群擠上前來，伸手探了探楊勇的鼻息，卻哪裏還來得及，那人早已身亡！

這兵士慌忙撸去面罩，撲在楊勇身上大哭，林潼卻晃了神——這人一頭齊耳短發，卻是個五十幾歲的女子，面容看去再熟悉不過，竟是郭子怡！她往前進了一步，卻被人一把拉住手臂，冷冷道：“她這是咎由自取。”

林潼不聽則已，一聽大驚，拉住她的那人不是別人，竟是她自己的母親蘇梅！這一切如同一場噩夢，為什麽一個來自現代的女人會是楊勇的母親，而蘇梅卻又好端端的站在她的面前，仿佛從未失蹤一般？

林潼的思緒如波翻浪湧，對面的獨孤皇後卻不為所動，淡淡說了句：“妹妹，你終究還是回來了，可惜勇兒再也看不見了。”

郭子怡擡頭咬牙切齒道：“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便将我兒好生養大，許他一世榮華終老！”

“是我錯了。”獨孤皇後嘆道，“我沒想過，在至尊心裏，你永遠是他最疼最惜的小妹妹，即使不能再見，也要念念不忘。”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郭子怡怒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呢？我的一切又在哪裏？”她雙手沾滿了楊勇的鮮血，連指甲縫裏都是可怕的紅色，乍一看去，仿佛一頭憤怒的母獅。

“怎麽樣，親眼見到至親骨肉死去的感覺如何？”蘇梅插言道，“害人者永遠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也會被害。”

“你？”郭子怡沒有料到蘇梅亦在當場，錯愕的轉過頭來，見了鬼一般盯着她。

“你用我的女兒做誘餌來捕拿我，卻沒想過自己的兒子也會喪在這場局中吧？”蘇梅冷笑，“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怎麽，不行麽？”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策劃的？”郭子怡緩緩站起身來，聲音喑啞的可怕。

“應該說，你策劃了前半部分，我替你完成了後半部分。”蘇梅甩開林潼拉住自己的手，近前直勾勾瞪着郭子怡：“你為了隐瞞身份，先下手害了程糯，栽贓在老餘身上，又怕我發現之後追究，索性造出一場叛變，讓我不能回家，這一切的一切如今報應在你親生兒子身上，滋味如何？”

“胡說！”郭子怡反唇相譏，“我背井離鄉本來就是是迫不得已，你們卻要将我視同實驗室的白鼠一般，拿去給科技處做活體研究，我不過是憤而自保！”

蘇梅剛要說話，獨孤皇後已經插言道：“你自小就是個惹禍精，先是在我夫妻之間橫刀奪愛，跑到人家的地盤也不肯安分守己，現在果然惹出事端，害了你的兒子，那也要怪你作繭自縛！”

這三個年紀相仿的女人站在人群當中互相對峙，獨孤皇後是汗如雨下，郭子怡是悲憤交加，蘇梅是躊躇滿志，卻是哪個也不肯後退一步，其中恩怨生死攸關，又哪裏是一時之間能夠解開的？

林潼只覺得頭痛欲炸，她從沒想過當初一臉慈祥招募自己的老郭竟然才是始作俑者，更沒想到從程糯到母親再到自己竟都是她計劃的受害人。那爾朱峤呢？他到底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這樣緊張的時刻，他又在什麽地方？

她只覺得此間關竅紛亂如麻，完全無法理清，又不知如何能将眼前的危局化解，忽然外圈的兵士被人一擁，反倒向裏擠了一擠，跟着便有刀劍紛紛墜地的聲響，蘇梅聞聲朗聲喊道：“殿下不聲不響射了這一箭，怎麽這時分才現身？”

圈外便有人答道：“慌什麽？這裏圍得水洩不通，難道能跑了她？”說話的是個一身戎裝的金甲武将，朝獨孤皇後一揖道：“母後莫慌，孩兒這就将她們全部拿下！”

那獨孤皇後得了這一聲，顏色漸漸回了過來，卻也不忘形，只向後一閃身，隐在潮水一般湧上來的甲士背後，宛然笑道：“這些人拿到你父皇跟前也是個死，不如……”

“母後說的是！”楊廣将手中□□一擺，厲聲喝道：“聽我號令，無分男女，一律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