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将軍你好(一)·

暖暖再次醒來時,發現眼前一片喜慶的紅色,卻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好像隔着簾子看到的情景。

正納悶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響動,連忙靜坐不動。

只聽得随着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兩道腳步聲漸漸逼近,一道輕而穩,另一道落地較重,卻似乎格外的小心翼翼。

暖暖屏氣凝神,只覺得砰砰直跳的心也随着這兩道腳步聲一點一點提了起來。

突然,眼前一下明亮起來,暖暖猝不及防,眯了眯眼。

待适應過來,定睛一看,就看見面前正站着一名龍章鳳姿的男子。

只見他長身玉立,身着喜服,容顏昳麗,眉目疏朗,令人見之忘俗。

只是此刻這位明顯是新郎的男子面上卻無絲毫喜色,一雙深幽如潭的眸子緊緊地盯着端坐在床上的人,嘴角牽起的笑意如諷如嘲。

就是再摸不清狀況,暖暖也知道此時情勢不太妙了。

剛來就是洞房花燭夜也就算了,偏偏這新郎好像還對自己這個新娘十分不滿?

暖暖抿了抿唇,用餘光掃到一旁正托着喜秤一臉尴尬無措的喜娘,頓時明白過來剛剛發生的事。

喜娘只得放下沒有發揮作用的喜秤,又拿起了兩個形狀奇怪的容器:“将,将軍,這是合卺酒……”

不待她說完,被稱作将軍的男子就不耐煩地皺眉,吓得喜娘身子又抖了抖,話都說不下去了。

暖暖恍悟,合卺酒不就是古代的交杯酒嗎,這葫蘆形狀的容器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匏瓜了。

她想了想,做出了一個令屋內二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暖暖上前一步,端起了右邊的酒,舉起來一飲而盡。

男子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也跟着飲下了剩下的酒。

見狀,喜婆也沒敢再多加置喙,将剩下的流程盡量簡潔地過了一次,匆匆退出了婚房。

夜間,新房內的兩人躺在唯一的一張床上,各據一邊,中間寬得足可以再躺下兩個人。

暖暖放緩呼吸,佯裝入睡,開始接收這一次的劇情。

另一邊,男子探究地打量着旁邊的人,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意味不明的光芒。

這次的任務果然不簡單。

正如暖暖猜測的那樣,這名态度不明的男子與她的任務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男子名喚靳宸,身負鎮北将軍一職。

而靳,正是國姓,靳宸,則是端和皇帝第九子,也是最小的皇子,為端和皇帝最為寵愛的容貴妃所生。

宸者,帝也。

端和帝的意圖昭然若揭。

後宮衆妃早就因皇帝獨寵容貴妃而心生不滿,妒忌不已,這下更是群情激奮。

靳宸出生時,端和皇帝并未立太子,但中宮所出嫡子,三皇子,幾乎已經是衆人心照不宣的儲君人選。

朝臣與衆皇子未對皇帝寵愛容貴妃一事多加置喙幹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容貴妃得寵多年,卻未誕下一子半女。

後經太醫診斷,當時還只在妃位的容妃的确很難受孕。

這才使得當時的靳朝前朝後宮都達到了一個相對的平衡。

但多年之後,容貴妃卻意外懷孕。在端和帝滴水不漏的保護之下,母子均安。

皇帝對容貴妃的寵愛和一個“宸”字,無疑大大刺激了信奉正統的朝臣和一衆皇子。

一時間,人心浮動,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全是危險的波濤洶湧。

可能當時的端和帝也意識到自己此舉不妥,很快就下令立三皇子為太子。

多年拒不立儲君的君主終于下了這道無數人期待的聖旨,只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皇帝這是在為了保護年齡尚幼的靳宸而将三皇子立為擋箭牌。

就此,靳宸在長大的過程中一直都是明槍暗箭不斷,雖然有皇帝和貴妃極力保護,但總不可能面面俱到。

在靳宸受了幾次不大不小的傷後,皇帝帝和容貴妃忍痛将他送到了軍營之中,容貴妃的哥哥,靳宸的舅舅,容大将軍手下。

容将軍手下有一支數量不多,但戰鬥力非凡的軍隊,由端和帝特許被稱為“容家軍”。

這支軍隊最為難能可貴的不是他們有多骁勇善戰,而是他們的忠心不二——他們忠于容家而非皇帝,端和帝對容家和容貴妃的恩寵可見一斑。

這支軍隊平時極其隐蔽,基本不為人所知。靳宸也正是在他們的保護下才得以安全長大。

而令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靳宸再次出現在世人的視野中,卻是在邊境的戰場上。

很多年之後,少數在場的人們都還記得在那個震撼的瞬間。

烈日懸空,血染大地,身披玄色盔甲的少年兒郎,拈弓搭箭,弓如滿月,弦展箭發,矢如流星,一去千裏。

第一箭,直取敵軍首級。

第二箭,敵軍戰旗應聲而倒。

這兩箭之後,靳朝士兵士氣大振,敵軍節節潰退,敗局,已定。

卻沒多少人注意到,那神秘的玄衣少年早已消失無蹤。

雖則如此,少年的面貌還是被有心人窺見。一時,消失多年的九皇子現身邊境的消息不胫而走。

兩月之後,少年靳宸再次現身,卻是以容将軍麾下一名副将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世人眼前。

此後三年時間,靳宸帶領手下屢次擊退來犯的異族軍隊,立下累累戰功,被先帝欽賜鎮北大将軍一職。

最後一次,靳宸帶領大軍奮勇直追,搗入敵軍大營,活捉敵軍首領。

靳軍歡欣鼓舞,準備班師回朝。

在當時意氣風發的靳宸想象中,未來應該是與久違的父皇母妃團聚,異族譴使求和,百姓不受侵擾、安居樂業。

然而等他時隔多年回到京城,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物是人非,令人措手不及。

就在靳軍回朝途中,皇帝暴斃。身為太子的三皇子迅速登基為帝。容貴妃被困于深宮之中,形同幽禁。

靳宸歸心似箭,先大軍一步抵達京城,卻被早有準備的新帝爪牙所擒。

被困于監牢一月之後,靳宸才得以被釋放。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一道道晴天霹靂。

容家通敵賣國,證據确鑿,當誅九族,立即斬首……

九皇子鎮北大将軍勾結異族,佯勝而歸,奪其兵權,令其不得參與朝政……

容太貴妃本該同被斬首,念其服侍先帝有功,免其死刑,幽禁于冷宮……

一夜之間,他幾乎失去一切。

而所謂确鑿的證據,卻不過是幾封僞造的書信和敵軍俘虜的虛假證詞。

他憤怒,悲痛,迷茫,不解。就在他沖動地想要不顧一切殺入皇宮之時,屬下容一趁他不備打暈了他。

醒來後,靳宸再度恢複了冷靜,命令容一帶容家軍繼續蟄伏,伺機而動。而他自己,則完美地按照新帝的期望,扮演着一個被拔去牙齒、斬去利爪的老虎,安靜地待在将軍府中閉門不出。

再兩年後,新帝的身體終于因積郁成疾加之繁重的朝務而不堪重負,傳位于太子之後病逝。

小皇帝比起他的其他兄弟而言,其實資質驽鈍,有勇而無謀,并不适合做一個君主。

但可能是新帝自己曾身為嫡子、太子,卻時時刻刻總在擔心會被取而代之,留下了極重的心理陰影,因此在剛一登基就即刻立唯一的嫡子為太子,不聽任何人的勸谏。

偏偏小皇帝對如何治國安邦一竅不通,卻對比自己只年長幾歲的皇叔靳宸極為忌憚,于是向自己曾經的太傅,如今的一品丞相宋城傾訴求助。

宋城略一思索,獻上一計。

小皇帝聽後,拍手稱妙,當即下筆拟旨。

原來,宋城家中有兩女,一喚宋暖,為原配所出;二喚雲卿,為現任繼室鄭氏之女。

宋城獻計,可為大女兒與鎮北将軍賜婚,令其傳遞将軍府內消息。

名為賜婚,實為監視。

靳宸沉默片刻後接過了聖旨。

宋暖,也就是原身,在聽到聖旨時,同樣沉默數秒,才在宋城的不斷示意下領旨謝恩。

就這樣,宋暖在父親的秘密囑咐下,在衆人憐憫同情的目光中,嫁到了将軍府。

婚後不久,夫婦二人受皇帝召見,入宮面聖謝恩。

将要離開之時,靳宸突然提出要去拜見容太貴妃。

小皇帝斷然拒絕,在二人轉身離開之前又提出可以讓宋暖獨自一人前去。

容太貴妃身處冷宮,風采卻絲毫不減。在明白宋暖的身份和來意之後,容太貴妃顯得格外高興。

她告訴宋暖自己和她早逝的母親曾經是關系極好的閨中密友,還給她展示了一封她們曾經的來信。

宋暖從記事起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府裏的人也很少談論她,此時見到母親的親筆信,雖然不是寫給她的,宋暖還是激動不已,捏着信反反複複看了一遍又一遍。

容太貴妃見此,嘆息一聲,道她嫁給靳宸也是一樁緣分,将信件送予她。

臨走之時,容太貴妃取下一支頭上的發釵,插到宋暖頭上,說這是送給兒媳的見面禮。

出冷宮之後,這兩樣東西被人取走,在小皇帝桌案上過了一遍,才又回到宋暖手裏,被帶出皇宮。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射箭那一段的時候,差點就直接寫:

“第三箭……

然後就沒有第三箭了……”

還好忍住了2333333

碼完這一章,感覺身體被掏空——

晚安~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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