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厭世-12

元旦前實在太忙，沒空抑郁，抑郁也要做事，嚴旭明就取消了和齊夢的預約。

他之前随口提了句寒假招生海報，本來自己都忘了，吳煜竟然還放在心上，沒過幾天，打來電話，提醒他查看電子郵箱。

吳煜給他空投了一個大禮包。包括整套宣傳單，大的小的，還有那種三折的冊子，還有些周邊産品，什麽課程表、帆布手提袋、馬克杯、書套……

“平面這塊我做的比較少，沒什麽經驗，您覺得能用就用，哪裏不好的也可以提，我再去改。”吳煜在電話裏戰戰兢兢。

嚴旭明覺得他過分謙虛，他有些創意很新穎，嚴旭明老江湖了都沒想到，“徐總給你開多少錢一個月？要不你幹脆跳槽吧。”

他滿意吳煜就踏實了，“行，哪天我失業了，您要賞我口飯吃。”

嚴旭明馬上聯系工廠付印，趕制出一批，在聯歡會上派發。

報名表演才藝的學生還不少，時間非常緊湊，晚上，正在做最後的排練，媽媽打來電話。嚴旭明用腳趾頭都想得到是什麽事，很不願意接，沒辦法，還是得接。

果然又是相親。

“媽，我周末沒空。”周六他要在學校組織宣傳，還答應帶女兒去吃西餐，星期天要去拜訪附近中小學校的領導，走關系。

“那就星期六中午，請人家吃個飯，很簡單，要不了多長時間。”媽媽苦口婆心，“你不是說喜歡漂亮的嗎？這次的女孩子肯定合你心意。”

“您每次都這麽講。”

“相信媽，這次不一樣，這個女孩子，我見了就讨厭。”

媽媽性格保守，她讨厭的人，那估計有戲，嚴旭明來了興趣，“好，但是要等聯歡會結束之後，大概下午一點鐘，行嗎？”

“正好，介紹人說不要太早，她休息日中午才起來。”

睡懶覺，可愛，嚴旭明越來越期待了。

書吧清新夢幻的舞臺在學生和家長當中廣受好評，聯歡會圓滿落幕，嚴旭明親自擔任攝影師，相機內存卡都拍滿了。當天寒假班的名額就銷出了大半，應該可以過個暖冬。

可惜吳煜要上班，不然嚴旭明真想叫他來看看。

他難得一身輕松的去會相親對象。

地點定在一家高檔粵菜餐廳，中餐，符合嚴旭明的口味，他最怕什麽日料、牛排、咖啡廳，相親失敗就算了，飯還難吃。

他到的時候，女孩已經在包間裏。媽媽确實沒有誇張，是他喜歡的類型，膚白貌美，披着染成亞麻色的長卷發，像洋娃娃。

嚴旭明趕緊道歉，“不好意思，久等了。”

“沒關系，我也剛到。”女孩淺笑着回答，聲音悅耳，軟軟的，聽得人骨頭發酥。

點過菜，兩人坐着閑聊。女孩姓鄭，是初中老師，嚴旭明也是幹教育行業的，跟她很有共同語言。可能鄭小姐通過介紹人已經了解了他的基本情況，沒像查戶口似的問房、車、收入、以前的感情經歷。嚴旭明也沒打聽她的。兩人就像自然認識的朋友，講興趣愛好，講最近聽到的新聞，講身邊的瑣事。

這次說不定真的有戲，他要告別單身了，嚴旭明暗自想。

剛上菜，突然有個陌生男人闖進包間，背着雙肩包，拖着行李箱，看樣子不是服務員。

嚴旭明正要提醒他走錯地方了，鄭小姐卻起身招呼，讓他過去坐。

“嚴老師，這是我高中同學，他下午的飛機出國，我本來要跟他踐行，但是已經答應你了，就把他喊過來坐一會，你不介意吧？”她解釋。

嚴旭明後知後覺的記起，她剛剛每隔幾分鐘就要翻看手機，原來是在等人。

在嚴旭明豐富的相親史上，他見過帶爸媽、帶姐妹、帶小孩的，帶異性高中同學還是頭一次見，覺得奇怪，但他對鄭小姐的好感使他忽略了一切。

“沒事。”

那男人生硬的點點頭，搬了張椅子，夾在他和鄭小姐中間，連自我介紹都不屑做，提起筷子就開始夾菜。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極其詭異。鄭小姐偶爾跟那個男人聊兩句，說的內容嚴旭明一個字都聽不懂，完全插不上話，而且對方主觀上好像也不願意讓他聽見，面向那個男人，聲音很低，幾乎是耳語。嚴旭明試着尋找話題，但并不成功，鄭小姐只是半心半意的附和一下，至于那個男人，幹脆拿他當空氣。

這是他的相親，怎麽搞得他反而像電燈泡。

“我去趟洗手間。”嚴旭明坐不住了。

來到走廊，他掏出手機，微信上一連串的新消息，吳煜的回複排在最前面。聯歡會結束後，嚴旭明挑了幾張自己比較滿意的照片發給他，吳煜午休時才看到，給他恭喜、撒花、點贊一條龍。

嚴旭明邊走邊撥通電話。

“吳煜，你忙嗎？”

小青年還是那麽爽快，“不忙，您說。”

“問你個事，你覺得相親的時候帶同學，正常嗎？”

“您又在相親？”

好像每次，嚴旭明提起相親，都惹得吳煜不高興，可能他不認同這種婚戀模式。

“是啊。”嚴旭明苦笑，“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去哪自由戀愛？還不是只有靠人牽線。”搭讪、網約，那種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那……帶同學，挺正常。”吳煜幫他分析，“女生喜歡征求閨蜜的意見，再說，多個人，多份安全保障，怕遇到變态。”

“男閨蜜。你确定？”

“男的？”線路對面，小青年态度急轉彎，比他還義憤填膺，“那肯定不正常啊！什麽同學？暧昧對象吧！”

嚴旭明有同感。“他們還當着我的面講悄悄話。”

“天，那你還不走？才第一次見面，綠帽都給你準備好了。”

嚴旭明沉吟不語，吳煜懂了，“看人家女孩子漂亮，又忘乎所以了。”

“男人嘛，就這點追求。”

吳煜冷哼，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你想當冤大頭就當吧，我不攔你。”

挂斷電話，嚴旭明往回走。在心裏為鄭小姐開脫。異性怎麽就不能作朋友？說不定人家真的是純潔的同學情呢？再說，他們才第一次見面，彼此都不了解，憑什麽這樣惡意的揣度別人？

有一會兒，他好像自我麻醉了，但鄭小姐和那個男人的親密形狀，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在包廂門口停下腳步。世界上不止一個漂亮女人，他沒必要委曲求全，吳煜說得有道理，這才第一次，萬一以後還有二三四無數次呢？

嚴旭明不想當冤大頭。

手機、錢包、車鑰匙都随身帶着，他幹脆一走了之。本來準備把帳結了，但這頓飯算下來也不便宜，倒不是嚴旭明差這幾個錢，關鍵是花得憋屈。不管了，就讓他自私一回吧。

溜出餐廳，他有少許的罪惡感，但比起惡作劇成功的愉悅來說微不足道。想象鄭小姐久等不到他，自己掏錢買單的窘态，他哼起小曲。

喜悅沒持續多長時間就冷卻下來。嚴旭明覺得自己這種行徑挺猥瑣的，人家會把同學叫來，說明根本就不在乎跟他的相親，他還在摳摳索索的偷着樂。看衣着，鄭小姐約來的男同學家境應該不錯，人也長得清爽，單年輕這點，嚴旭明就比不過。

妄自菲薄。他想起齊夢的話，不禁嘆氣，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