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天

在陸青青痛苦難耐、黯然魂銷的時候, 林琅已經入睡。

她到了陌生城市，只與女友相處片刻, 就離開酒店。

那時候，她戴着口罩、帽子、圍巾，全副武裝站在街邊，看路上的車流, 一時之間, 有些不知道可去何從。

莫名的蕭瑟感湧上心頭。

口罩下, 林琅深呼吸、笑一笑, 給自己打氣：“嗯，去看個電影吧。”

電影是随手選的, 是剛剛上映的好萊塢大片。一路追車、爆炸, 節奏感極好, 林琅起先只是想打發時間, 到後面, 倒是真的看了進去。等她從電影院出來，已經天黑。路邊沒人認出她。

她手插在口袋裏，走在路上。

來的太急，也沒帶什麽行李, 只拿了證件。到這會兒, 她情緒平複一些，才想起來, 自己還沒有買歸途的機票。

林琅遲疑一下, 想：“也不一定要馬上回去吧？”店走上正軌, 她去的時候越來越少。坦白講，收益不多，一個月算下來，扣除各項支出，收益與拍一兩集劇差不多。林琅有在檢讨原因，從定價，再到火鍋店定位……這麽想了一通，她幹脆找了家店，在僻靜的角落裏點餐，低調地吃完晚飯。到最後，她從餐館裏出來，也沒人認出她。

出來後，林琅一擡頭，就看到馬路對面，巨大的熒幕上，是陸青青的面孔。

林琅失笑。

她想到幾個月前，可愛的、奶氣的，讓她搜集七張便利貼，用來“召喚神龍”的陸青青。

還有下午，在酒店裏，比從前消瘦很多，精神不濟，與她相擁的陸青青。

再加上眼前熒幕裏，微微笑着，讓無數人心折的陸青青。

全都是她啊。

她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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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陸青青在飛機上，心神不寧地想着經紀人的話。

她不敢看手機、不敢看對話框，生怕被張琳惜發現端倪。“藝人談了戀愛”，與“藝人是同性戀”，完全是兩碼事。她不敢去想，張琳惜猜到多少。她在林琅家裏住，這是不争的事實。如果張琳惜要去那間房子看——只要一眼，她就會發現，與陸青青有親密關系的人是誰。

發出去的消息沒有回信，林琅遺憾了片刻。但先前偶爾也有這種情況，青青太累了，沒辦法。

興許是在餐館裏沒人認出她的事給了林琅信心。她找了家保密性良好的酒店入住，搜索起當地的旅游景點。

來都來了——她用國人經常用來自我安慰的說法想到——又是冬天，包裹的再嚴實，別人也不會覺得奇怪。這麽好的機會，不用來四處轉轉，有些可惜。

她的生活裏不該只有火鍋店，還有一個時常見不到人的女友。事實上，哪怕是在西都的時候，林琅也時常與朋友約見、一起出門短期旅行。

陸青青成了她的遠方，她還有自己的詩。

林琅一個激靈，想：“這也太——矯情了。”只是在和陸青青分別後，她的心态就有些變化。

她自我反思片刻，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于是強制自己專心去找旅游攻略，又給父母發了消息，說自己一時興起、出門游玩。

到第二天清晨，林琅睡醒，拿起手機。她如今是個閑人，總睡到自然醒。往常在這時候，陸青青已經發來一堆消息。

但這天早上，似乎什麽東西在悄悄變化。

林琅咬着下唇，盤腿坐在床上。酒店的被子裹住她的身體，把她整個人都團成一團湯圓。

在昨晚發出去的照片下面，陸青青只回複了短短一個字，“哇”。

然後是幾個賣萌的表情包。

這實在很不“陸青青”。甚至于，哪怕女友壓根不回複，林琅都不會覺得這麽古怪。

如果幹脆不回，那還可能是實在很忙、抽不出空。或者周圍一直有工作人員跟着，不方便和她膩膩歪歪地調情撒嬌。

林琅一直知道，陸青青心病很重。她愛陸青青，當然也要照顧女友的情緒。

但像是今天這樣，一個字，幾個表情包。

沒有刷屏的“嗚嗚嗚”，和“想你”、“愛你”，總顯得太單薄，不夠走心。

林琅想到這裏，再次自我反思。

她是不是和陸青青談久了，變得有點……太過于注重形式？

林琅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緩緩掃過，最終打字：我看了微博和海角社區上的評論，已經很少有人提起昨天早上那些話啦。

說“很少”，其實不太恰當。陸青青那麽紅，死纏着不放的黑也很多。

林琅從來都想不明白。那麽盡心盡力、真情實感地黑一個明星，到底是圖什麽。

如果本身是別家花旦雇來的水軍也還罷了，可一個尋常人，平日的生活工作都夠耗費心神，在這些之餘，還要花時間在別人身上，辱罵、嘲諷，用詞不堪入目。

話說回來，有許多執着黑的陸青青，有更多戰鬥力爆表的粉。

她們分工明确地控評、淨化廣場。林琅甚至拿了個小號，打入粉群內部，看大粉有條不紊地發布任務。

這些大粉，私下裏都有和公司聯系。

能這麽鎮定，大約是陸青青的公司已經和柯西達成協議，不會再有後續潑髒水。

她想了想，又給陸青青發表情包。是一只捧着愛心的小熊。

之後又打字，給女友說了自己停留在此地游玩數天的計劃。再情意綿綿地畫餅，說等陸青青有空，她們可以一起做許多事。到最後，林琅忍不住微笑起來。

她扣下手機，洗漱過後，到前臺把原定的住一天改為住四天。再信步出門，準備先吃頓早飯，然後再去景點。

她态度很佛，又空閑太多。第一站是家博物館，她慢悠悠地轉着，近乎認真看了每一條文物簡介。但博物館太小，她只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走完全程。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琅看了一眼手機對話框。

沒有青青的回複。

到了晚上，陸青青回了，發了個笑臉，講了幾句話，很快就說白天太忙，已經很累。

林琅便說，讓她先去休息。

第二天、第三天，陸青青都是一樣的态度。

林琅翻看着過去的聊天記錄。女友的話從來沒這麽少過，除了在深山裏實在沒信號的時候。

到第四天，陸青青終于主動一些，問林琅，晚上要視頻嗎。

林琅說：“好呀。”她已經在候機了。

陸青青猶豫了很久，說：“我們談一談……好嗎？”

林琅一怔。

她轉過頭，看着身側的玻璃。外面是空曠的跑道，是肅殺的寒冬，是冰冷的天空。

陸青青明明沒說什麽，但這一刻，林琅的心還是忽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