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情話 (1)

等陸青青回到公司宿舍, 林琅恰好從家裏出來。

父母原本留她吃晚飯, 可看她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回複消息的樣子, 就嘆口氣，說：“行了, 等時間定下來，別忘了說一聲。”

林琅應下, 放下手機, 有些不好意思。

林母看着她，笑一笑，沒再多說什麽。

等林琅走了, 林母才一拍腦袋：“哎，老林，都怪你亂插嘴, 我都忘了問，也不知道琅琅和小陸一年到頭到底能見幾面。”

在為人父母最隐秘的私心中, 她仍有一份期望：這樣長久的分別下來, 哪怕感情再深，也會被漫長的距離漸漸消磨。

但這話就不能直說了。

林母已經接受大半，她也明白, 這份感情不容易。但說到底, 還抱着一絲難言的期待。

林父嘆口氣：“唉。”

林母斜眼看他：“怎麽？突然說讓小陸來家裏，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林父：“我一直在想，丫頭前幾年那些男朋友，是不是有什麽咱們不知道的情況。”

林母一怔, 似有所悟。

有粉絲畫了陸青青的表情包，Q版小人，有各種動物相關的系列。然後從經紀公司買下這部分的陸青青形象商用授權，在微信上發售。

兔青青、喵青青、汪青青。

陸小花本人最喜歡中間那一樣，還曾經把圖片保存下來、在微博上發。畫畫的粉絲狂喜亂舞，大喊：“被翻牌了！翻牌了！”

陸青青想到往事，有點好笑，又覺得：“可能以後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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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的粉絲當然喜歡她，但更喜歡的，或許是表情包帶來的收益，還有對本人名氣的提升。

等陸青青“糊”了，畫手很快就能找到下一個拟小動物的對象。

如今，陸青青微博千萬粉絲，每條微博發出去，都有幾十萬、上百萬的轉發、評論。可到了兩年後，這一切還能剩下多少？

陸青青：[喵青青偷看]

是頂着貓耳朵的Q版陸小花趴在牆邊，還會甩一甩尾巴。

林琅坐在車裏，等紅綠燈。路口有攝像頭，不方便看手機。她只瞄了眼，見屏幕亮了下，沒看清內容。

陸青青：[喵青青跳舞]

大有趁林老師不在，就四處搗亂的意思。

無他，陸青青實在太——過于興奮了。

她甚至想要直接買一張機票，飛去西都。

可經紀人那邊壓着，說新物料拍攝的時間尚不确定，勒令陸青青這幾天乖乖待在西都。當然，原本定下來的那些工作也要好好完成。

這兩天，直播粉絲見面會的形式越來越受歡迎。恰好陳導電影下映、大獲成功，陸青青明天就有一場這樣的見面會。或許是覺得陸青青太意氣風發、怕她一個激動，說漏嘴，張琳惜給小冬發了條郵件，各種叮咛，讓她盯着陸青青，好好背直播時流程、還有針對各種問題的标準答案。

只是這些事，都可以暫且往後推幾個小時。

如今，陸青青躺在床上，捧着手機。

陸青青：[喵青青蹦迪]

林老師再不來，陸西西就要上房揭瓦了。

千裏之外，西都，林琅停車、拔鑰匙，上樓。

電話接通的時候，陸青青迫不及待：“琅琅，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

林琅把手機拿遠一些，看着被表情包刷屏的對話框。

之前在父母家下樓、取車的時候，有粗略看過一眼。這會兒，林琅一邊與陸青青講話，一邊細看。

她回答：“看到啦。太好了，青青。”

陸青青捂住眼睛，原本只覺得開心的，但在林琅講話的時候，她眼眶忽然有些熱。

陸青青想：“我是多麽、多麽幸運。”

如果沒有遇到陳導，如果她錯過了這部影片，那如今的情形，會是什麽樣，實在不可預知。

她受過多年冷待，又在一朝爆紅之後，得到了許多人的喜歡。

那那些“喜歡”，與如今看着票房落點時的感覺截然不同。

從《雙生》出道時，她也曾覺得自己是有能力、有價值的，只是很快，公司用各樣流量代言給她裹上一層霧蒙蒙的紗，紗上是繁花錦簇，歡呼愛語，可她卻找不到真實感。

陸青青：“我好開心啊，琅琅。”

林琅聽着，應一聲：“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陸青青：“什麽？”她的心跳慢慢加快。林琅說的好消息，會從她那邊傳來的好消息，當然是——

林琅：“我爸說，等你有空的時候，來我家吃一頓飯吧。”

陸青青：“哇！”

見父母來得太快，仿佛龍卷風。

陸青青眼眶不再發熱了，改為臉頰發紅。她手背貼着面頰，在床上滾了一圈，瞬間把自己之前的所有心思抛到腦後。

陸西西小朋友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問：“叔叔阿姨喜歡什麽東西？第一次上門，要帶禮物的吧。啊啊啊我……”

從來沒有經歷過、也從來沒想到自己會經歷這些事。

陸青青緊張，躊躇，無比擔心，害怕自己做不好。

但這種時候，連擔心都是甜蜜的。

陸青青：“我是不是化個淡一點的妝去比較好？叔叔阿姨喜歡看什麽風格的衣服？會不會覺得我工作太忙沒有足夠時間陪你？對了琅琅，”她思維跳躍極快，幾乎毫無邏輯地又說到另一件事上，“陳導的新電影可能得到後年才會開拍，張姐說，這兩個月會給我看個新本子。”

林琅含笑聽着。

她聽到女友那邊的響動，莫名心動。陸青青身體不好，十分怕冷，首都天氣又涼，又已是深秋，沒準這個時候，陸青青已經開了空調，暖風把整個房間烘熱。

而陸西西小朋友在床上滾來滾去，把衣服弄得亂糟糟的，連衣服下擺都翻上來，露着白嫩嫩的肚皮。

林琅往後靠了靠，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裏，想：“我想她了。”

她一一回答：“禮物的話，我爸喜歡喝茶，煙酒就算了，我媽不讓他碰。”至少在家不能碰，出門之後怎麽樣，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媽的話，最近天冷，買一個電動泡腳盆？”林琅道，“還有其他的，你看着來就好啦。”

陸青青從床上翻身坐起，衣服下擺落回去，“嗯嗯，你說，我記下來。”

她在備忘錄上記了一通，又說起：“不過不确定什麽時候能去啦，張姐在重新談我的各種代言，得等時間定了才确定。”

林琅很體貼：“我知道啦。實在不行，至少過年的時候有時間吧？”

陸青青聽在耳中：“啊，過年的時候。”

一年前，正是過年時，她看到喬以璐女友在喬家一起過年的消息。

那時候，她覺得天地失色，痛苦難忍。

可如今，她也要擁有同樣的幸運了。

林琅溫柔地說：“青青，你願意的話，一起過年好不好？”

陸青青脫口而出：“好啊——看今年春晚會不會聯系我吧。”要說聯系，也是近段時間的事。

林琅失笑，逗她：“對了，我們青青是大明星呢。”

陸青青捂着臉，害羞：“哎呀哎呀。”

禮物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林琅原本打算自己準備，但看聽着陸青青激動的話語，她突然覺得，讓女友更有參與感一點，也是不錯的選擇。

總歸都是小錢，陸青青也不會在意這些。

等挂了電話，床單已經被陸青青滾得亂七八糟。

陸青青好心情地哼着歌，問小冬要不要一起吃飯。

小冬秒回：好呀！正好督促姐你背流程。

小冬：今晚得按食譜來了吧？姐，你房子裏的稱是不是落灰了，別忘了拿出來。

陸青青：……

但還是很開心呀。

另一邊，林琅給自己做了晚飯、慢慢吃完。

興許是白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一直到這會兒，她仍然覺得心潮湧動。

她看了會兒書，還很有儀式感地準備了茶和點心，可一個小時過去，也不過看了兩三頁。

更多時候，她都在想陸青青。

明明與從前相比，她們以後的生活并不會有太多改變。還是兩地分離、還是用手機談戀愛。

可一直壓在心口的石頭落下來，像是缺氧已久的魚兒終于湧入大海。

她慢吞吞地抿了口茶，燈光照下來，照着林琅姣好的側臉。

最後，她扣上書，拿起手機，看起機票。

她很想陸青青、想見陸青青。

熱戀中的人，哪有什麽理智呢。

她就要見陸青青。

第二天，從拍攝場地出來，陸青青收到一張林琅發來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桌菜，看得陸青青食指大動，十分哀怨，打字回複：不！要！勾！引！我！

她今天要拍雜志，于是昨晚都只吃了燕麥。

平時火鍋是要吃的，和琅琅在一起的時候愛心晚餐是必不可少的，可又要拍雜志、又要上鏡頭，只能在住宿舍的時候可憐兮兮地吃草這樣子。

元旦前的行程都還在商定，有大略排過，但總有微調，和女友見不了面真是好慘的樣子。

林琅回她：小可愛，你覺不覺得這個桌布有點眼熟？

陸青青：“咦？”

她已經卸過妝，因為是公開行程，上保姆車前還看到幾個來拍她的站姐。

這會兒臉上帶着口罩，一副低調做人的樣子，仔細看了看圖片。

陸青青心頭一跳。

她默默轉頭，看旁邊的小冬。

小冬滿臉問號。

陸青青咳一聲，說：“小冬，你說，今天應該不會有私生吧？”

小冬明白了什麽，冷漠道：“你悠着點，姐。”她的年假還在“改天”呢。

陸青青說：“我之前也在那裏住過啊，很正常的。”這倒是實話，也是陸青青最有底氣的地方。哪怕喬以璐都出櫃了，可對于絕大多數網友、粉絲來說，只要不拍到她和林琅接吻，那她們就還是親密好友。

有時候，陸青青會由衷的感謝這一點。

她做了半小時車，低調地下車、上樓。

兩人複合之後，已經重新收拾了這間公寓，但大多時候，陸青青在外忙，林琅就仍住在西都。

她一路走，一路想：“琅琅是準備搬回來嗎？還是只是回來小住幾天？”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足夠開心了。

她擰開門，迎面而來的是燈光和飯香。

這是陸青青期待過許久的、家的味道。

餐桌上，陸青青忍不住問：“你會待多久呀？”

林琅說：“看吧，等你忙起來，我再回去。”

年末是火鍋店最忙的時候，好在有店長負責，林琅起先親力親為，如今已經是甩手掌櫃，只負責看賬。

她已經考慮開分店，轉念一想，又覺得有趣。從娛樂圈到餐飲界，這一步跨得夠大。

大多時候，明星去開飯店，賣的都是明星本人的招牌、由真愛粉絲掏錢買單。不過林琅自認全網不超過10個粉，于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走這種路線。她精心選材、精心挑選鍋底，嚴控品質，最後倒真靠着口碑，有了忠實顧客。

陸青青：“哎，舍不得你。”

但她也知道，等張姐那邊與各個品牌商談好，她就不會再有現在這麽悠閑的日子，甚至可能要飛去國外拍攝。

等晚飯結束，兩人靠在一起看電影。陸青青白天忙忙碌碌，這會兒沒過多久，就暈暈乎乎、半睡半醒。

她靠在林琅懷裏，手腳都纏上去，拿女友取暖。

好幸福啊。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講話，倒是都沒太在意電視放了什麽。

林琅：“你的合約還有幾年？”

陸青青嘟嘟囔囔，聲音含混得幾乎聽不清。

林琅捏捏她的臉，把陸西西小朋友抱緊了些。

她想：“之前那個貓貓表情真的很可愛，改天買個貓耳朵，給青青戴上。”

表面很正經，說：“青青，合約到期之後，你有什麽想法呀？”

陸青青：“啊，感覺還有好久呢。”

可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離她一腳踏進娛樂圈，已有許多年。

陸青青打起一點精神，回答：“可能是辦一個工作室吧。”

林琅：“到時候請你代言我的店哦。”

陸青青：“咦？”她聞弦知意，“你打算開連鎖啦？”

林琅笑一笑：“有這個打算吧。”

未來很長、很遠，又像是近在眼前。

去林琅家的日子，在陸小花的緊張中一再推遲、推遲。

她看完小冬整理過的代言産品名單，才明白為什麽張琳惜會那麽痛快地放人。

原因無他，就這些品牌本身，多半也不願意她再走回偶像劇女主身份。代言人與品牌形象挂鈎，而品牌看中的是爆款商業片女主陸青青，而非偶像劇裏人見人愛的傻白甜陸青青。

這種時候，陸青青又慶幸，自己曾參演過《靈劍》，昔日電視劇作品并非全部都是以談戀愛為目的的偶像劇。

至于與女友父母見面的事，倒不是陸青青故意的。她的行程被一路排到元旦之後，這還是因為有許多安排尚不能确定。

陸小花十分愧疚，決定先把自己最新代言的一個珠寶品牌送來的樣品送給林阿姨。

在女兒的勸說下，林母心情複雜地接受了。

陸青青特地挑選了簡單的款式，與林母平和的氣質很搭。後來林母帶着陸小花送的镯子、項鏈去辦公室，被老姐妹一頓贊揚。林母跟着笑，眼睛彎起的同時，先前那點隐秘的私心就又淡了許多。

到十一月末、十二月初，張琳惜把各方送來、己方篩選過的劇本交給陸青青。

陸青青在趕行程的同時，抽出時間，大致看過。

她有些意外地發現，其中有一部武俠片。

倒不是說武俠片不好。

只是這幾年來，上大熒幕的武俠，沒有一部好。

到現在，人們津津樂道的，仍是十年前的片子。

此外，就是在劇本中，女主雖貫徹始終、戲份重要，但出場确實不多。

武俠片之後，是兩個關于現實問題的劇本。陸青青看完劇本一，十分懷疑，發微信問經紀人：張姐，這個《山村》真的能過審嗎？

劇本上标了，《山村》只是個暫定名，講的是被拐賣的女大學生在山裏尋找逃出機會的故事。

張琳惜回的很快，說：這部的編劇是益華的三小姐。

這是解釋劇本為什麽能遞到陸青青面前的原因。

陸青青想了想，回複：那三小姐挺有理想的。

可理想是一回事，現實就是，這片子大概率沒法上映。以益華的能量，可能會被放在海外某個電影節上，拿個小獎。

再因為小衆題材、“痛擊現實問題”，給三小姐鍍一層金，作為一塊敲門磚。

陸青青覺得有些可惜。

剩下一部現實主義題材的本子，編劇、導演都很眼熟。陸青青搜了搜，發覺他們合作的上一部影片在今年春季上映，反響很好，被稱為“年度虐心之作”。

也和拐賣相關，只不過是拐賣兒童，父母苦尋。

至于眼前的本子，同樣是和兒童有關，只不過是留守兒童。

女主角是個支教的學生，光看人物設定，陸青青起先覺得，這一定是一部苦悶的片子。可看完才發覺，導演、編劇先前獲得的成功不是沒有道理。這部片笑中帶淚，将商業元素很好的融合進去，并非一味苦悶。

陸青青把本子放到一邊，決定再多看幾本。

也就是這個時候，金薔薇公布今年的提名。

陸青青在年初、年尾的兩部電影中都飾演女主，并被選送評獎。

去年今日，《雙生2》定在元旦檔時，還有很多人遺憾，覺得可惜陸青青不能參加當年的金薔薇。

只是影片上映後，這種聲音漸漸變少。

《雙生2》的拍攝過程中摻雜了許多利益因素，資本帶動得劇本一改再改，配角的戲越來越多，營銷的錢更是大把撒下。到最後，《雙生2》票房在4億落定，可評價卻遠遠比不上第一部 。

等到金薔薇提名出來，《雙生2》果然折戟，但陳導的影片一路走到最後一關。

陸青青知道，陳導對這部片子報了很大的期望。不止她這個女主角，影片另外還有最佳男主、最佳編劇、最佳配樂等提名。她對着名單，一一浏覽過去，想：“至少肯定會拿到金薔薇就是了。”

只不過她拿到的可能性很小。

和陸青青同臺競争的，還有另外四部影片。

近年來，人們都說，金薔薇越來越商業化，完全忘記舉辦的初衷。

也有聲音提及，随着國內銀幕越來越多、電影受衆一再擴大，從十億年冠到五十億年冠，商業化是不可避免的過程。

至少到現在，金薔薇還沒有唯流量、唯票房說話。

另外四部影片中，一部是港片，諜戰題材，情節幾度反轉，精彩非常，上映時從低排片，到口碑逆襲，最終落點十億。

一部是那部拐賣兒童話題的電影，上映時賺足眼淚，影評人評分極高，大衆評分也居國産片前列。

至于陳導的片子，普遍評價是“魔幻現實主義”、“思細恐極”，算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一方面，吸引影評人分析深層劇情。另一方面，也以波折、沖突極強的劇情吸引普通觀衆。

剩下兩部，普遍被認為是陪跑。

在提名正式公布之前，陸青青的公司就拿到消息，但張琳惜言明，接下來的評選，公司就沒法運作了。

畢竟那部諜戰港片的主演是兩名老牌影帝，現實主義題材的片子則由某影後傾情獻演，哪一個都比陸青青站得穩。

陸青青只說：“我能拿到提名就很知足了。”

這也是實話。

張琳惜問她：“明年的片，有決定是哪一部嗎？”

陸青青想了想，回答：“我要是接了那部講留守兒童的，會不會被說是跟風啊？”

張琳惜道：“這就看你自己了。”

在兩人先前談過之後，經紀人漸漸對陸青青放權，給了她許多此前沒有的自主選擇。陸青青起先覺得詫異，到後來，慢慢覺得，沒準自己成了公司的一個試驗田。

她想起林琅之前問她今後的打算，而自己回答開工作室。這是無心之言，但陸青青并非信口開河。有前輩們的事例、有自己的積累，某種程度上，她和公司算是達成了默契。

既然如此，明年作品的選擇，就尤為重要了。

陸青青在劇本裏掙紮許久，等到電影節開幕，她仍舊穿着一身凍死人的裙子，擺出“我好暖和我才不冷”的笑容，去走紅毯。這是花粉每年必battle的場合，很快照片就被發到海角社區，各路人馬紛紛上陣，自炒、P別家黑圖，花樣百出。

陸青青只後悔沒多貼兩張暖寶寶。

她一面想着以後，一面聽主持人宣講。最佳男女主是壓軸，而在前面，陳導的片子已經拿到最佳編劇、最佳特效。

陸青青：“……哦，特效。”

今年還真沒幾部有特效的片。

等拿到最佳美術、最佳導演時，陸青青心中慢慢安穩。

她明白，自己就止步于提名了。

果然，最後上臺領獎的，是在那部拐賣兒童電影中飾演丢孩子母親的影後。

對方領獎時，鏡頭轉向陸青青。陸青青很坦然，在臺下拍手。

她忽然想：“不知道前年這個時候，琅琅被《雙生》提名最佳女主候選人，再看着別人得獎，是什麽心情。”

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林琅的十年沉浮，她至今只拍過三部電影，就有了一個最佳女配的獎杯，和一個影後提名。

陸青青覺得，已經足夠了。

明年這時候，她還會在這裏。

等回到家裏，她放了一缸熱水，加上浴鹽，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泡掉一身寒意。

然後一面和林琅講電話，一面刷微博，看粉絲在評論區安慰自己。

其實真沒什麽好安慰的。

她此前發微博，是和幾個影後提名者合影，說：和前輩們一起~繼續努力！

有黑趁機挑撥，說陸青青的粉絲之前太猖狂，如今是孽力反饋。

陸青青此時看這些評論，莫名好笑。

春晚那邊也确實接觸了，只不過今年陸青青會加入一個語言類節目，俗稱小品。

要排練很久，在此期間，陸青青終于确定了自己明年的工作。

她問自己：“你到底想要什麽？”

答案是：“想要一個能被人記住的、與劇情相輔相成的角色，和一部優良精致的制作。”

她選定了一部軍方出品的群戲。接下來一年，會去非洲拍攝。很苦，又有許久不能與林琅聯系，但是值得。

在電影中，她會飾演一個戰地記者，在當地□□時，她與拍攝組遇到轟炸——

林琅：“也就是說，一直到年前，都沒有時間？”

陸青青：“我不想表現得很趕。”她皺着眉，憂心忡忡，“其實抽一天是沒問題的，但是總覺得來去匆匆，顯得很沒誠意。”

林琅捏一捏女友的鼻尖，說：“那就等春晚之後吧。”

她猶豫一下，問：“你什麽時候去非洲。”

陸青青笑一笑，說：“得等四月了。有些文戲是在國內拍的。”

此外，就是她要開始增重、健身。

對于陸青青來說，這是十分新奇的經歷。她的行程仍然很慢，只是在元月初三那天，畫上一個小房子的标記。

給林琅父母的禮物買好了，電動泡腳器先寄到林琅家裏，茶葉則是陸青青咨詢了幾位業內老先生，才挑選出來。她期待着、期待着，終于到了春晚那天。

去年今日，她在後臺，幾乎暈倒。

而此時此刻，她站在臺上，甩包袱、說段子，讓全國人民捧腹大笑。

林家三口人一起看春晚，林母笑呵呵地，“小陸還會演小品啊？”

林琅說：“嗯，她跟着練了好久。”

林母又和女兒确定：“我之前給你看的菜單，你看過了嗎，有沒有小陸不愛吃的？”

林琅笑道：“沒啦，您放心。她後天就來了。”

陸青青所乘的飛機在西都降落時，小冬恰好給她發來增肌新食譜。

陸青青深呼吸：“……”啊啊啊緊張！

她不知道的是，林父林母也一樣緊張。

林琅被打發出門接女友，如今正在機場外等陸青青。林母算算時間，家裏兩臺竈，一邊煲湯，一邊蒸魚，電飯鍋裏焖着米飯，再翻出電磁爐炒菜。

她碎碎念：“我就當我生了個不孕不育的兒子。”

林父：“……”

林母：“哎，老林，紅包包萬裏挑一到底合不合适啊？”

主要是女兒的女朋友身價太高，沒有參考系。至于錢，倒是小事了。林琅畢竟也有積蓄，每月都給父母打錢。她原本打算自己準備紅包、由父母交給陸青青就好，但林母拒絕了她，說這種場合，不要添亂。

林琅只好乖乖溜溜球，帶着車子後備箱裏的電動泡腳器，去見女友。

陸青青：“我穿這樣合适嗎？妝有沒有脫？除了茶葉我還買了領帶、袖口，叔叔不是還在上班嗎，能用上。”她絞盡腦汁，“阿姨這邊，之前送的珠寶都是銀色的，”白金，“不過阿姨更喜歡黃金吧？我這次準備上了，還有些圍巾啊什麽的，冬天了，正好帶着。”

前面在堵車，兩邊都是車流。

林琅很想親一親陸青青，可惜環境不允許。她一只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握住女友的手，安安穩穩地，說：“愛你，放心。”

陸青青臉頰冒煙：“啊啊啊！”

變成了熱鍋上的青青。

熱鍋上的青青花了一路時間，平複下來。

到了樓下，驚覺：“會不會東西太多了，”主要是泡腳器，在紙箱裏，得兩只手抱着，“不太好往上拿？”

林琅笑一笑，說：“沒事，我把推車放在後備箱了。”

陸青青這才放心。

上樓的時候，陸青青依然帶着口罩，在電梯上面壁。

林琅看她這樣，只覺得有趣。想笑，又顧及電梯裏其他人。

好不容易走到門口，陸青青忽然拉上林琅的手。

她喃喃說：“我有點——”

該怎麽描述此刻的心情呢。

像是墜入了一場漫長的、有無數波折，如今到達甜蜜高`潮的夢境。

林琅回握上她的手，安撫地看她，然後開門。

林母推一推林父，暗示：你先上！

陸青青悄悄往林琅身後挪一挪，然後探頭，露出一雙眼睛。

對視的時候，兩邊都笑開了，一邊打起十二分精神，甜甜地叫“叔叔阿姨”，一邊連聲“哎呀”，笑道：“來就來嘛，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這一切，帶着無比真實的煙火氣。

陸青青覺得自己好像喝醉了。

她像是從另一個視角看自己。被拉到沙發上，吃着果盤，邊看電視邊聊天，從工作趣事說到明年打算，再說起前兩天春晚時的節目。林母忽然“啊”一聲，說：“桌上還炖着湯！”

等到了餐桌上，陸青青笑道：“阿姨，我現在才知道琅琅為什麽手藝那麽好。”

林琅在一邊笑。

這像是最微末的、确切的幸福。

等吃完飯，陸青青想着自己看到的各種“第一次上門攻略”，正要開口，就見林母推一推林父，說：“洗碗去。”

陸青青張口：“……”

林母又轉過來，問她：“青青啊，你之前說去非洲，是怎麽回事，再給阿姨仔細說說？”

于是陸青青回神，“是一個關于撤僑的電影，會在非洲待六個月。”

林母驚嘆：“啊，那多辛苦啊。”

陸青青說：“嗯，鍛煉一下自己嘛。”

等到林父出來，林母清咳一聲：“咳、咳咳！”

一家人在沙發邊上正襟危坐，陸青青看着這架勢，瞬間又開始緊張。她眼看着林母拿出一個紅包，厚厚的——這不是重點——遞給她。

林母認認真真，說：“青青啊，你來咱們家，過完這個年，就算是一家人了。”

陸青青眨一眨眼睛，淚水奪眶而出。

她心裏明白，這種時候，自己不應該哭。

可是忍不住。

林父慌了神，林母吸一口氣，把抽紙塞到林琅手裏，又自己抽一張，給陸青青：“怎麽忽然……”

林琅摟着陸青青的肩，朝母親搖一搖頭，示意沒事。

果然，陸青青很快擡頭：“沒、沒事啦，我好開心。”

她眼圈紅紅的，可愛又可憐的樣子，林母只覺得這閨女心疼極了。

不知不覺間，她心裏最後一點隔閡，也消失不見。

如果這就是女兒選的人……

那就這樣吧。

這一晚，陸青青就住林琅家裏。

兩人一間房，陸青青捂着臉：“啊啊，我晚上是不是很奇怪很丢人——”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哭的。

可情緒上來了，一下子沒忍住。

林琅親一親她，說：“沒事、沒事。”

她早就習慣了。

陸西西同學就是這樣的小哭包。

陸青青：“真的不會覺得我奇奇怪怪嗎？”

她無比較真，一再追問。

林琅只好身體力行，讓她忘記這些。

陸青青的手撐在牆壁上，另一只手捂着嘴，無法開口講話。

怎麽這樣。

叔叔阿姨就在旁邊的屋子裏啊。

她眼圈又紅了，只是這一次，是另外的原因。林琅怎麽可以這樣，這麽過分、這麽欺負她。

這麽愛她，又這麽為她所愛。

等一切結束，陸青青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林琅去客廳泡了花茶，又端回來，給陸西西同學補充水分。

兩人偶爾吻一下，林琅問：“我到現在都有點不相信，你選了那個片。怎麽想的呀？”

陸青青：“我小時候挺想當記者的。”這話她倒是從來沒說過，“就，那時候看報紙，家庭版，會有記者去采訪、幫小孩維權嘛。”她期待遇到這樣的記者姐姐，可惜又覺得自己實在矯情、無苦可訴，到後來，這就只是一個無疾而終的夢了。

當演員就是這點好，各種職業，都有嘗試的機會。

林琅有點心疼，又知道，這是陸青青各方面權衡之後最好的選擇。在非洲六個月，和她們此前的分別也無甚區別。她只是覺得，陸青青這樣瘦弱，會吃不少苦頭。

陸青青：“其實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一開始給我遞的角色是個特種兵——”

林琅打消念頭，覺得：“那這個記者角色真的很适合你了。”

陸青青笑一笑，伸個懶腰，迷迷糊糊，說：“哎呀，累了。”

從這會兒到四月出發，她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增肌。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專業教練的指導下，她恐怕會吃一番苦頭。

不過陸青青并不畏懼。

這樣抱着眯了會兒，陸青青忽然聽到一陣響動。她下意識往林琅懷裏縮，然後聽到林琅說：“啊，好像有人在放煙花。”

“煙花——？”

“城區不讓放的，可能是有人偷着放，放完就要跑。”林琅回憶着，“我小時候遇到過這種，挺刺激的，開着一個面包車，後來警察來了。”

陸青青吃吃地笑了聲，說：“然後呢？”

林琅：“然後沒跑成，被抓去寫檢查了吧。”

她說到一半，擡起頭，看着窗戶。

夜幕下，煙花倏忽竄起，在空中炸開、綻放。巨大的缤紛火花從空中墜落，照亮半邊夜空。

林琅說：“青青，擡頭，這邊能看到。”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