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現代末世2.11
這一頓餐用下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的。
桌上的食物自然是精美的, 在末世裏, 哪怕是他們這些人都很少能吃到這樣的好東西, 可所有人卻都沒有心思再去品味這些吃食。
所有人的眼神都頻頻地往顧止川與謝景同的方向看去。
整場晚飯下來,顧止川竟真的就一直讓謝景同坐在他的腿上, 絲毫沒有去找人重新拿把椅子的意思。
不僅如此, 整場晚飯下來, 顧止川顯然還“調戲”謝景同調戲得不亦樂乎。
又是喂酒、又是喂東西的, 時不時還輕薄一下。
總而言之,從前那些個公子哥是如何對待那些個任由他們玩弄的美人兒的, 顧止川就是怎麽對待謝景同的。
所有人都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謝景同。
畢竟他們都是認識謝景同的, 知道這位爺從前的性子, 那絕對是傲氣得不許人侮辱他一絲一毫的。
現在顧止川對他做的這些……
在場的人平心而論, 都覺得不說謝景同,哪怕就是他們, 突然失去一切、讓人這麽對待, 怕是都會受不了。
在場的人一直在等着謝景同掀桌而起,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謝景同竟是整場都沒有發作。
男子一直垂着眼睛, 無論謝景同對他做什麽、或者要求他做什麽,都乖乖地照做。
那張好看精致的臉上神色平靜得令人心驚。
謝景同是喝不了酒的, 顧止川偶爾喂酒喂得猛了, 他就在被灌酒之後小聲地咳嗽幾聲。
有未喝下去的酒液順着下颚滑下去, 一直滑到他形狀姣好的鎖骨處, 将他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顆紐扣的襯衫打濕,留下一大塊瑩潤水光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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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可憐、旖旎到了極點。
在場的都是些異能者,都是些現在末世裏的“人上人”,末世裏那些個勾當,他們也都了解。
那些貼上來的美人,他們見過的沒有幾百也有幾十,男男女女都有,模樣身段都不錯,不少還是末世前的明星模特之類。
但真要論這風姿……卻确實是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眼前這曾經尊貴萬分的謝家掌權人半分。
在場的人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做出一副專心致志吃東西的樣子。
顧止川也不為難他們,很快就宣布了晚餐結束。
衆人離去時都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謝景同雖然整場都臉色淡淡,可那偶爾擡眼時眼中的情緒,還是令人不忍心去看。
并不是多麽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并不是多麽波濤洶湧的痛恨,可就是一眼就讓人覺得……悲傷。
他垂眸的樣子,就好像四周空茫茫一片,到處都是荊棘,他被傷的鮮血淋漓,卻無人可以拉他一把,跟他說一句“別怕”。
他逃不出荊棘,躲不開傷害,沒有人會幫他,只能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走到渾身傷痕、走到一路染血。
陸施然沒有走。
她整場都吃得極度不自在。
晚餐一結束,顧止川說自己要去洗手間,陸施然就立馬也跟着站了起來,跟上了上去。
此時這個酒店裏顯然已經沒有了別人。
陸施然在拐角處把顧止川拉住。
女人說話的語氣甚至少見的有些焦急:“顧止川,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麽能這麽對謝景同?!你與謝景同好歹也算一起長大,顧家和謝家可是世交!你、你……!”
她氣得眼眶都有些紅,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
顧止川卻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陸施然記憶中的顧止川一直是冷淡、卻正直的,顧家世代從軍,顧止川其實真的是一個很有軍人風範的人。
然而現在,他卻用那樣平淡地、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為什麽不可以?‘謝家家主容貌姝麗,讓人見了就心神蕩漾’,這可是當年你跟我說的。”
“我那時不過是開玩笑、戲弄他的話!他那樣性子傲氣的人,誰敢真的對他怎麽樣?!”陸施然被氣得不行,“要說好看,你這基地裏長得好看的人難道還少嗎?!為什麽要找謝景同?!他、他……”
陸施然跺了跺腳,她想說,謝景同那種出身、那種性子,他怎麽可能忍受得了這種屈辱?!
顧止川這行為,簡直就像是在把謝景同的傲骨扔在泥地裏,然後再狠狠地用腳去踩!
顧止川聽了卻笑了笑。
他說:“其他美人可以,謝景同為什麽就不行?現在的謝景同,和末世裏的其他美人有任何區別嗎?”
顧止川擡眼看向陸施然:“如果沒有我,他在末世裏絕對活不下去。他有求于我,所以用身體來換,有什麽不行的?”
有什麽不行?
陸施然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是啞口無言。
顧止川也不再與她多說,只轉身向包廂走去。
陸施然靜默了許久,卻是突然輕聲道:“可你這麽做,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顧止川的腳步頓了頓,許久卻笑了笑道:“可他還活着。”
謝景同還活着,就說明在他眼裏,現在的情況并沒有糟糕到要讓他想用死來停止的地步。
陸施然這次許久沒有說話,直到顧止川快要走出她的視線,身後才又再次傳來陸施然的聲音,很輕。
她說:“顧止川,你可別後悔。”
這次顧止川連腳步都沒有停。
後悔?
顧止川在心中想,他怎會後悔?
有些人不折了他的傲骨,他就不會乖乖地停在他的身邊。
顧止川回到包廂的時候,包廂裏只有謝景同一個人。
現在滿包廂都是空位了,他卻仍沒有坐。
謝景同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扣在桌沿上,正撕心裂肺地咳着。
顧止川看到謝景同那只抓在桌子邊沿上的手,用力到指間都是泛白的。
謝景同捂着自己的胸口,剛才顧止川喂了他不少東西,酒、食物都有,那些東西都精美異常,味道想必也不錯。
在末世裏,都是能引得人紅了眼、拼命去争搶的東西。
可謝景同卻沒有嘗到任何美味的感覺。
或者說,他根本嘗不到味道。
他只覺得,那些那咽下去的東西,在進入他食道的時候給他的感覺與硫|酸無異。
就像是誰在他胸中燒了一把火,将他的胸口灼燒得疼痛異常,同時也将他的尊嚴一并燒毀。
整場晚餐他都只是在機械性地接受顧止川的投喂。
他感覺到顧止川的手正握在他的腰間,顧止川顯然沒想要遮掩什麽,捏玩他腰間肌膚的動作做得光明正大,偶爾還會低頭在他耳邊誇兩句“景同身子真軟,哪裏都軟”。
顧止川的語氣那麽愉悅含笑,就像每一個在戲弄懷裏無權無勢、無法反抗的玩物的人上人一樣。
也是,他自然該是愉悅的,将從前旗鼓相當的對家捏在手裏肆意把玩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謝景同不想回頭去看周圍人的目光或表情。
在衆人都離去後,他一個人留在包廂裏,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滑到地面上,幾乎無法自抑地劇烈得幹咳起來。
顧止川也不拉起他,就這麽站在他身邊看着他咳。
待謝景同的動靜漸漸停了下來,顧止川才彎下腰,伸出手慢慢地将謝景同的頭擡起。
謝景同的眼尾一片嫣紅,眼眶也是紅的。
顧止川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上挑的眼尾,說話的聲音裏竟然是帶着笑的:“哭了?”
謝景同沒有回答他。
沒有,他顯然不會再哭。
顧止川也不等着他回答,他帶着他回了顧家別墅。
林嫂還在一樓等着他們。
顧止川卻沒有停留,徑直拉着謝景同到了二樓,直接回了房間。
顧止川将門關好,轉身看了謝景同一眼,開始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謝景同的手指在那一刻似是痙攣般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卻是仍安安靜靜地垂下眼簾。
絲毫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
與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樣。
謝景同一直安靜地垂着眼,直到顧止川伸出手去觸|碰他,他才終于擡起眼。
謝景同伸出手抓住顧止川的手,顧止川只覺得謝景同此刻的手冷得像冰。
謝景同輕聲道:“……還有藥嗎?”
顧止川動作頓了頓。
他盯着謝景同看了半晌,才終于一笑。
男人殘忍地、不留餘地地将謝景同慢慢地壓倒床面上,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
“我還是更喜歡景同清醒的樣子。”顧止川道,“你總要習慣的。”
謝景同就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眼。
*****
林嫂常會想起謝景同從前的樣子。
在她每日清晨為顧止川收拾一屋子的狼藉的時候。
謝家掌權人從前性子冷。
那時與他智多近妖一起被人提起最多的,就是他那種冷情到近乎目下無塵的性子。
謝家家主何等的身份,想攀他這枝高枝的人自然從來沒有缺過。
各式美人想方設法地創造各種機會與他偶遇,那媚眼送的,直恨不得當場就把自己直接送上謝景同的床。
可謝景同卻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們任何一個哪怕一眼。
謝景同永遠都那樣,高高在上、冷情冷意,好像世界上除了他手中的商業資料,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值得他多流連哪怕一秒。
謝景同那時年紀還小,眉眼稚嫩溫怯,溫柔好看地像是水一樣,一見就能引得人心湖蕩漾。
可當他擡眼看你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這人确實是溫柔如水的,可他的水是千年寒潭的水,冷得徹骨,寒得驚心。
千年寒潭的水裏,容不下任何活物。
那時圈子裏都在說,謝景同這人怕是真的薄情冷性,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永遠都只有別人仰望他、為他付出的份,絕沒有他為別人付出一點的可能。
他是天上的神仙,是王座上的帝王,不會為任何人垂下他高傲的眉眼。
林嫂想到這些的時候,她正坐在一樓的客廳裏,聽着樓上房間傳來的陣陣隐晦而暧昧的聲響。
她在樓下坐了許久,才終于等到顧止川打開房門,離開出門去了。
現在是正午,顧止川顯然還有一堆事情沒有處理好。
林嫂打開門,卻沒有在房裏看到謝景同,又朝裏走了走,才在洗手間找到了他。
涓涓的水流正從他指間流過。
謝景同垂着眼,認真而仔細地清洗着自己的手。
他洗了許久,林嫂也在一旁等了他許久。
林嫂:“之前謝少爺讓我送到治療中心的東西,我已經送到了。蘇小姐看到了很高興,她很喜歡那條裙子。”
謝景同聽了垂垂眼,終于露出個笑來:“她喜歡就好。”
林嫂也跟着他笑。
謝景同洗完手,又慢慢地拿起毛巾細細地去擦自己的手。
大約是以前留下的習慣,謝景同不管做什麽事情都是慢條斯理、有條不紊的,舉手投足間都透露着一股子貴氣。
他的手長得好看,骨節分明、手指纖細,又因為常年不事生産,指間幹淨幼嫩地不生一個繭子。
謝景同寫得一手好字,從前常有人誇他的字風流俊逸、筆走龍蛇。
謝景同反反複複地用毛巾去擦自己的手,就像是想擦去指間的什麽髒東西似的。
用毛巾擦完之後謝景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突然一皺眉,似是在不滿意自己的手還是不幹淨一樣,伸手就又要打開水龍頭。
林嫂被他吓了一跳,要知道謝景同已經在這洗了快半個小時的手了,他那雙漂亮的手都快被他洗脫皮了。
林嫂忙一把抓住謝景同的手,像是像強行轉移謝景同的注意一樣,她之前一直在想的話題竟是脫口而出:“說起來,我突然想到,從前大家都說謝少爺您冷心冷情,誰也不在意。您還記得之前您家裏的那個小容嗎?據說是因為喜歡您才特意去應聘做了您家裏的保姆,幹了五年活,結果臨走時去找您說話,您竟然不記得她的名字,那孩子哭着離開的。”
林嫂說着笑了起來:“那時誰也不相信,在商場上自幼過目不忘的您會真的不記得她,以為您是故意的。後來這樣的情況多了,大家才相信您竟然真的是記不清人。”
她說着又笑了笑,語氣裏是故意為之的輕松愉悅,像是在刻意地讓謝景同擺脫此時低沉的情緒:“雖然我看吶,根本就是謝少爺您懶得去記。”
謝景同聽了林嫂的話,也跟着笑起來:“嗯。”
他慢慢地眨眨眼,擡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的男人眉眼精致,眼眸墨黑,狹長上挑的眼尾處分明是一抹嫣紅。
他雖容色淡淡、脊背挺直,可只要一打眼,還是有一種……哪怕謝景同自然也不願意承認的、仿佛在這些日子被強行賦予添加而得到的媚色迎面而來。
謝景同習慣把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規規矩矩、整整齊齊。
然而洗手間裏的燈光實在太亮,所有的一切污穢根本都無處遁行。
他還是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脖頸處大片大片細細密密的青紫吻痕。
就那樣堂而皇之地留在那樣顯眼的地方,根本遮掩不掉。
謝景同看着看着鏡中的自己,突然笑起來。
他說:“因為他們都不是姐姐……我誰也不想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