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武意整理好兩份合同，攤開手掌在桌上按了按，撫平被Leo扯出的小褶皺，規規矩矩收進文件袋，放進行李箱,上鎖。
海關鎖咔嘣關上的一瞬間，Leo驀的跟着心裏一緊，突然特別沒有節操的想毀約。怎麽，感覺像是賣身契呢？
沒問題呀？姜武意缺人，他缺錢，他們也算是互相成全。可他這會兒又覺得哪裏不甚妥當，具體是哪裏不妥當，自己卻又說不上來。
就是，合同簽的太容易了。
要是K&J的人……不會，99.99%不是，萬一那0.01%……
“等一下。”Leo蹭的越過沙發，蹿到姜武意面前。
“怎麽了？”姜武意用力拽起行李箱，擡頭對上他的眼睛，眸子裏透着一絲疑惑。
“合同，我，我想再考慮考慮。”一個大男人，出爾反爾，他其實也覺得有點兒沒面子。
“考慮什麽？”姜武意蹙眉。
Leo支支吾吾，“我真的什麽都不會。”
姜武意似乎并不介意，雲淡風輕道：“哦，沒什麽難的工作，我談業務的時候你幫忙記錄就好。”
Leo卻是很犯愁，“我都一年多沒寫字了，我之前做過開顱手術，醒來後大腦一片空白，突然讓我寫字的話可能有點困難。”
他故意說的特別誇張，不過确實是很久沒有寫字了。一個街頭混混也用不着寫什麽字啊，能認幾個字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醒來之後語言表達沒問題，就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老婆子管他叫Leo，身份信息也都有。
姜武意聽他說完很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那你先當司機兼保镖兼生活助理，啊。”
要不怎麽說賤骨頭呢，姜武意越是不在意，他就越是心裏沒底，“保镖也夠嗆，我就是瞎比劃兩下，打硬架根本來不了，我腿斷過，胳膊斷過，肋骨也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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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o在身上比比劃劃，數落着自己曾經受過的傷，就像講別人的故事，還挺興高采烈的。
姜武意默默聽着，呼吸越來越沉，臉色越來越差，拳頭越握越緊。
他是怎麽挺過來的，多疼啊！
Leo留意到姜武意表情不悅，看樣子像是生氣了。他覺得自己目的達到了，但不知道怎的，更不開心了。
作，讓你作！他應該對自己很失望吧？
那，人家就是個混混嘛，不讓人失望才不正常吧？
他繼續嬉皮笑臉，道：“我真的什麽都不會，嘿嘿，體力活幹不了，腦力活更不行。”
姜武意心裏揣測，這人怎麽突然要反悔？壞了，光顧着高興，合同簽約過程還是太着急了呀。
姜武意認真聽完Leo的話，特別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我們原本是打算找一個人兼顧司機、保镖和初級助理，其實幾項綜合素質都達标的人很難找，夠達标一半就算合格，你完全不用擔心。”
這咋還不死心呢？給個律師老板打工太費勁了，不行，不行，說什麽他都能堵上你的嘴，以後估計會被他嗆死。
姜武意不給Leo反駁的機會了，而是面露難色特別惋惜地道：“不過這種情況，獎金可能暫時給不了你那麽多了。”
“獎金？”還有獎金？
“嗯，合同有注明你的薪水是由底薪和獎金兩部分構成。”
“底薪是？”
“3千。”
Leo嘀咕一句，“怪不得。”
姜武意這回心裏有底兒了，果然，就是給錢給的太爽快，吓着他了。切，看來你也沒有自己描述的那麽笨嘛！
姜老板見準員工還想啰嗦，幹脆擡腳向前一步，鼻尖幾乎挨到鼻尖，軟軟糯糯的咕哝了一句，“陪吃，陪玩，很輕松，如果老板滿意，獎金也不是不能多發。”
撲面而來清新的香氣攪得Leo腦子瞬間斷了片兒。
白皙的肌膚，整齊的發茬，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緊閉的嘴唇，尤其是那該死的忽閃忽閃的睫毛，呼……Leo感受到姜武意身上散發的溫度和胸腔裏噗通噗通的聲音，他老人家竟然刷地，臉紅了。
這也太特麽丢人了。窘迫，羞愧，汗顏，傷自尊啊啊啊！
煩死自己了，看一眼就臉紅，說出去以後還怎麽在街上混？
“你……”姜武意收回腳步，驚訝的指着Leo。
“呃……”Leo推開了姜武意，扭頭沖進洗手間。
他竟然流鼻血了。
不僅丢人，而且今天這人丢大發了！
男人的尊嚴，吧唧摔了個稀巴爛，人家都沒怎麽着呢，你這是有多沒見過世面。
姜武意見他這個臭德性，靠在衛生間門口，心滿意足的給自己點了一百八十個贊。小樣兒，看你以後還敢不聽話！
“哎，霍君兮，你已經進去二十分鐘了。”姜武意說話都帶着笑音兒，那人窩裏面不肯出來，他就親自站在門口催。
“洗澡。”裏面人悶聲道。
“左邊是涼水，右邊是熱水。”沒聽到水聲洗的什麽澡？
“老子洗澡從來不用熱水。”
“随便你。”
“你已經洗一個小時了。”估摸着叫的夜宵快送上來了，姜武意又站在門口親自催。
嘶~怎麽這麽磨人呢？Leo豎起耳朵仔細聽外面的動靜，姜武意總來浴室門口幹嘛！
Leo洗完澡，手撐在盥洗臺上對着鏡子發愁。走出去的時候，應該，一本正經？若無其事？嚴峻高冷？
他用盡洪荒之力，在浴室裏運了十幾遍氣，對着鏡子認真調整了幾十種表情，最後也只能破罐子破摔。
老子就是個混混，有必要這麽糾結嗎？對啊，完全沒必要啊！走啊！出去啊！怕啥啊？
他“砰”的一下推開門，裹着浴袍大搖大擺走出來，簡直不要太牛逼，步子太大差點一頭栽在地板上。
“我跟你說……”
姜武意不在浴室門口。
他轉圈兒找了半天，人在陽臺上講電話。
躍騰謀殺案近期要在荷蘭開庭，姜武意想在開庭前見一見嫌疑人Anna，任務清單Tina已經發給調查公司三天，對方也沒能給出明确答複，看來不太好運作。
Tina也很頭疼，“對方一直不給明确答複，我明天再催一次。”
姜武意覺得不能把賭注壓在這一家公司身上，“嗯，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姜武意叮囑Tina，“明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喬莫修在年度亞洲新銳財經人物排行榜上出現，如果這事他們辦的漂亮，并購合同我們可以再讓1個點。”
“好的，老板！”Tina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抱歉，抱歉，我拼上性命也會達成任務目标！您還有什麽囑咐？”
姜武意道：“沒有了……不用拼上性命，早點休息。” Tina感覺老板情緒異樣。
老板，似乎心情很好诶！
Tina看着挂斷的電話，愣了一會兒神，晃了晃腦袋，她确定，沒錯，老板就是心情很好。沒有雞蛋裏挑骨頭，沒有怪她辦事不利，甚至還讓她早點休息。活見鬼了！
姜武意躊躇滿志，準備再給喬莫修先生免費送驚喜。
他計劃并購的那家律所擅長經濟訴訟，在經濟領域人脈資源還不錯，如果能打通關系順利把喬莫修送上幾次經濟人物榜單，富豪的帽子他就輕易摘不掉了，財産分割的時候就算他想哭窮法官也得考慮其真實性。
姜武意挂斷電話，瞧見Leo穿着浴袍滿屋晃蕩。
姜武意推開陽臺門，他扭頭看過來，傲嬌的繃着臉，“以後不要叫我霍什麽東西，難聽死了。”
姜武意暗笑，急眼的樣子一毛一樣。
Leo見他不言語，繼續負隅頑抗，“我再鄭重說一遍，老板，請叫我Leo，L，E，O，不要再提那個男人的名字。”
老板，嗯，這個稱呼感覺還不錯。
姜武意頓覺心情舒暢，擴展雙臂伸了一個懶腰，找出一套舒适幹淨的居家服扔給Leo。他們兩個身高相仿，雖然姜武意偏瘦，但寬松休閑罩衫混着穿沒問題，以前霍君兮經常穿他的衣服。
Leo接過衣服看了看，拎出一條內褲，神秘兮兮地問，“你穿過了？”
姜武意翻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一會兒有服務生送夜宵，我不餓，你自己吃吧，我去洗個澡。”
“嗯嗯嗯。”确實工作待遇還不錯哈，竟然還有夜宵吃。算了，簽都簽了，就這樣吧。
他要真敢耍花招，大不了老子不認那幾張破紙，老子就是個沒皮沒臉的混混，老子怕他啥？
姜武意洗完澡出來，Leo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夜宵吃了個七零八落，身上還是那個浴袍，跟他進去的時候一個姿勢。
“怎麽不換衣服？”姜武意以為他不想穿別人的衣服，解釋道：“全都是新的。”
“我喜歡裸睡。”Leo眯着眼笑得奸邪，随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視。
其實吧，老板洗澡的時候，他正經扯着衣服比劃了好一陣子，反複思量，再三考慮，認真推敲，最後，還是決定放棄。
他覺得自己要是穿上人家的衣服，搞不好還得流鼻血，甚至可能比流鼻血更嚴重。真丢不起那人了，混混再不要臉，也還是得有點兒底線的。
“随便你。”他不想換，姜武意也不勉強他了，“你睡裏屋。”
“啥？這，不合适吧？”卧槽，除了陪吃陪玩，竟然還有陪.睡！這工作內容，簡直不要太勁爆有木有！不是說表現好才能……啧啧，果然只要老板高興，一切皆有可能，這合同簽的，太特麽值了。
Leo原本打算直接睡地毯來着，雖然姜武意住的是豪華套間，但沙發也不見的有多大，他躺上去腿還得伸到外面一截，不如直接打地鋪來得痛快。
現在這局面，搞得人家有點兒羞羞啊！
“我還得工作。”姜武意已經打開了電腦，坐在了辦公桌前面，“北京已經早上了，有個會要開。”
“啊？哦！呃，這麽拼，呀？”幸好老板沒回頭，丢死人了。
Leo冷靜片刻，老板似乎沒有想要再理他的意思，他也沒有心思客套，打着哈欠就進屋了。
豪華套間的大床比他昨天晚上睡的那張還舒服，滿屋子都是姜武意的味道，淡淡的香氣特別舒服。Leo再一次肯定，這個合同簽的，值！
這種歡欣鼓舞的時刻好想幹點壞事兒呀。只是，在人家的床上，合适麽？嗞~也沒啥不合适的哈，這種時候都不幹點啥，對得起自己苦心經營的混混名號嗎？
正想付諸行動，突然姜武意又推開房門， “那個……”
“卧槽……”吓得他一哆嗦，差點把某物掰斷。
姜武意戴了一副框架眼睛，人也換了另一種斯斯文文的味道，趴在門口探進半個頭，一本正經道：“你确定不會再反悔了吧？哦，我今天開例會要跟總部彙報一下人事變動，我們律所挺大的，管理比較，正規。”不是他沒禮貌，只是以前跟霍君兮住一起，不敲門習慣了。
Leo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窘迫，“确定不會。”暈，感覺又要流鼻血。
“嗯。”姜武意覺得踏實不少。他輕咬着嘴唇，似乎還想說什麽，尋思片刻又撓撓頭，“我這回真沒事了，你繼續。”雖然他是有一點潔癖，但霍君兮的話，他其實完全沒關系。
Le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