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一行人,在小廖,也就是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的協助下,終于到達了那座水泥色的平房前。本來還在猶疑這次尋找院長的行動是不是太過倉促了點的衆人,在看到周立那輛灰色邁騰車後,心一下子都吊了起來,周院長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麽,不會是被人劫持在這兒吧?
走到車旁一看,車裏并沒有人,周圍也沒有打鬥痕跡。小廖帶頭敲響了平房的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答,倒是于姨隐約聽見有貓叫聲,便連着叫了幾聲“追”,像是回應她似的,屋裏也傳了幾聲貓叫聲出來。于姨更着急了,催着衆人要砸門。康力的幾位醫生卻是不敢就這麽随意地闖入人家的屋子,正商量着要不要先報警時,又是小廖大叫了一聲,說是從旁邊百葉窗簾的縫隙裏看到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手裏還拿着把刀。
這下衆人不再遲疑,小眼睛醫生帶頭砸門。“哐啷”一聲,衆人湧入屋內,見到的卻是一副詭異的情形。
只見他們尋找的周院長,穿着白大褂,手裏持着把刀,而在他面前的解剖臺上躺着一只肚腹朝天、四肢被拴住的小黑貓,俨然正是在做解剖的模樣。只是那黑貓并沒有死,聽聞衆人闖入的聲音,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驚恐地望着闖進來的每一個人,接着嘴裏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叫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康力的幾位醫生,活體解剖?
小廖一個箭步沖上去,解下小黑貓抱在懷裏,退後幾步隐在人群裏。這才見周立渾身跟卸了勁似的軟了下來,一下癱倒在地,看着他還握在手裏的手術刀,又看看屋子裏的布置,卻是沒人敢上前去扶他。
自聽到敲門聲,周立便知道他的秘密怕是真的保不住了,只可惜他不能動彈,不然做番布置演場戲或許還能蒙混過去。如今是一點托詞都想不出來。他不明白怎麽昨天被神秘人救走的小黑貓,怎麽一下子又躺在了解剖臺上,說自己是被陷害的嗎?誰信?
“誰讓你們來的?”深吸一口氣,周立擡頭看着小眼睛醫生驚愕的眼神問道。
“我們擔心你,周……周院長,這兒,都是你弄的?”小眼睛醫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排排的标本。
“你都看見了,還用問嗎!周立,你……你簡直就是畜生!”于姨一想到剛才見得一幕就氣得不行,“我的追呢?還給我?”
“哈哈哈哈哈”,周立一聽,先是一愣,繼而大笑,“畜生?我救了那麽多畜生的命,我倒成畜生了?”
“那你殺得這許多呢?”一直不出聲的小廖突然問道,“你活剖它們的時候呢?”
“它們?也算命?不過是野地裏生野地裏長的流浪貓”,周立狠狠道,“我不做解剖,不做實驗,怎麽提高醫術給你們的家貓家狗治病?治不好我能有今天的成就?”
“連生命都不懂得尊敬的人,也配當醫生?呸!”氣得直哆嗦的于姨沖周立啐了一口。
“不配?不配你們成天來找我做什麽?為了幾只流浪貓,現在倒說我不配了?”被定了一夜腿腳酸痛,周立幹脆扔了手裏的手術刀,換了個姿勢斜靠在解剖臺臺腳上,“它們活着,也不過活個三四年,你們這些做救助的,能救得了全天下的貓狗?還不如用來做醫學實驗,死也死得有價值一些。”
“周……周院長,您……您怎麽可以這麽說?您太讓我失望了。”小眼睛醫生磕磕碰碰地說完,臉都漲紅了。
“讓你失望?如果不是我,能有康力?昨天不還說和我一起工作是你的榮幸?”周立無所謂地看了他一眼,想着反正弄死幾只流浪貓也不犯法,這些人能拿他怎麽樣?大不了關了康力去另一個城市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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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實驗?要不要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活剖是醫學實驗?”抱着小黑貓的小廖近前兩步,蹲下身視線和周立的對上。
周立整個人都僵住了,這個人,這個人怎麽和昨晚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那麽像?怪不得他又能動了,也怪不得這群人能找到這裏來,“你是誰?”
“我?周大院長不是見過我嗎,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小廖陰測測地看他。
“你……你別過來!”周立往後縮了縮,可惜金屬臺腳動也不動。
“我不過來,可我阻止不了它們過來。”說着小廖便做了個手勢,站起身走了。
周立的眼前,突然出現了數十只沒有皮的血淋淋的貓,嗞着獠牙一步步地逼近。這些都是他親手解剖之後又扒了皮的貓,他都認得。它們的慘嚎聲,曾讓他需要在人前壓抑的心理極度暢快過,如今,卻讓他覺出了幾分恐怖,不禁出聲問道:“你們要幹什麽?別過來!”
于姨和小眼睛醫生驚詫地看着他,卻見他突然站起來發瘋一般跑向屋外,“別過來別過來!啊!好痛!你們給我滾開!”周立痛得在門外的泥地裏打滾,康力的幾個醫生想要去扶他,五個大男人卻是怎麽都制不住他。
小廖,也就是鼠大,冷冷地看了眼被群貓撕扯的周立,轉身往屋子裏去了。那群貓正是酆都大帝從畜生道裏放出來的。近幾年,畜生道裏無辜慘死的動物愈來愈多,其中有近三成,本已經歷過六八四十八世輪回的洗煉,這第七七四十九世原能遇到良人,有個平安康順的結局,下一世便能投胎為人,卻不料竟被人虐殺了。前番數十輪輪回之苦皆化作東流水,一切得重新再來。酆都大帝看不得衆生受苦,亦不解是誰破了這許多靈魂的命格,是無意還是蓄謀,故而才有了和神君的合作。
但命格已破,酆都大帝也無力回天,而周立壽限未到,只能讓怨怼不平、枉死的小靈魂們自己找罪魁禍首發洩發洩,免得怨氣過盛,沖破了畜生道的限制。
衆貓的撕扯,對周立的肉身起不了任何的傷害,卻能讓他切切實實感受到皮肉破裂的痛苦,這種只有自己能感受,旁人卻幫不得分毫的痛苦,鼠大覺得對于這麽一個罔顧生命的人來說,已經算是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