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作為二十一世紀深受老板賞識,兩年內從一個小職員做到部門經理,年薪從六萬漲到二十萬的人,林淵別的不敢保證,忽悠人絕對是個中好手。
他從市場開始分析。
再分析民衆的購買力,回望一下過去,暢想一下未來。
“只要豆油能弄出來,我們就不愁銷路。”林淵說得激動,姜桂和刀哥聽得也很激動,有時候氣氛是能感染人的,不然為什麽那麽多傳銷組織上課的時候,老師跟吃了金嗓子喉片一樣?
刀哥其實聽不太懂,但他知道林淵的意思就是這豆油能掙錢,而且能掙不少,林淵在分析的時候順便還拍了把姜桂和刀哥的馬屁,刀哥喝了口酒,權當給自己壓驚了。
“真能弄出來?”姜桂一邊激動,一邊忍不住忐忑。
林淵沖他笑:“姜哥,我這可不是诓你,但凡有一句假話,就叫我天打五雷轟。”
林淵一臉真誠的想:抱歉了,我是無神論者。
“好!”姜桂大喝一聲,“斟酒!當浮一大白!”
刀哥忽然問:“二十人怕不夠。”
林淵連忙說:“刀哥,小弟如今手頭緊,原想着讓刀哥的兄弟們來當管事的,至于下頭幹活的,小弟想找城裏的苦工。”
刀哥看了眼林淵,倒也沒生氣:“一月二百文,不算小氣,這樣,下頭的我倒能給你指條路子,去歲從西南面來了批人,如今就住在城東巷尾,具是攜家帶口的,不獨苦工,便是乞丐也做得,他們老大同我認識,拜把子的兄弟,講究義氣,你包吃就成。”
包吃就行?
林淵:“我當然信得過刀哥,可我與他們素不相識,只恐……”
刀哥一揮手,頗有點江湖人的豪情:“別這恐那恐了,你若是答應,我便幫你去說上一聲,他們要是偷懶,幹出喪良心的事,不用你說,我先砍了他們。”
林淵面無表情,內心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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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混黑社會的還說別人幹出喪良心的事?
刀哥大手拍在林淵肩上,用“我很看好你喲”的目光盯着林淵,他嘆了口氣:“如今生意不好做了,世道亂了,我手底下的兄弟都快餓肚子了,是我這個當老大的有愧,我有愧啊!”
這位已經醉了。
姜桂一臉通紅,也開始嚎:“刀兄,你是好漢,哪裏像我,如今衙門裏烏煙瘴氣,牢裏關的都是平民百姓,我虧心,虧心啊!”
林淵:“要不……我們回去?”
姜桂連忙撲過去,抓住林淵的手,激動地朝刀哥說:“刀兄,林小弟是為弟我這許多年來見過的天字號第一大好人,為百姓謀福祉,一顆菩薩心腸,這樣的人不幫一幫,為弟我良心過意不去。”
林淵一張死魚臉,兄臺,之前收我十兩一貫賄賂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刀哥也看向林淵,恍恍惚惚地問:“林小弟,未及弱冠?”
林淵連忙答道:“虛歲十五。”
刀哥:“怪道生的細皮嫩肉,先時我還以為是哪家小娘。”
刀哥:“哈哈哈哈哈!”
林淵:“……”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刀哥笑得暢快:“何時開工?”
林淵:“越早越好,都置備齊全,就差人了。”
其實浸油出油法成本低,出油率高,技術要求也很低,哪怕根本不懂的人很快都能上手,唯一的缺點就是耗費人力,而且每天都要面對水汽和高溫。
刀哥:“明日我就叫我的人過去,城東巷尾你要幾個人?”
林淵:“也要二十個,前期效果好再擴招。”
刀哥一拍桌子,豪氣沖天:“好!來,喝!”
姜桂和刀哥是被林淵扶回去的,姜哥還好,畢竟兩家住得近,刀哥住在哪兒林淵可就不知道了,只能把刀哥扶到自己家。
望着爛醉如泥還在高呼繼續喝的刀哥,林淵發愁地問二兩:“他要是明早起來發現我們把他扔地上,他會不會把我們砍了?”
二兩看着對方的腱子肉,胳膊都比自己大腿粗,十分認真地說:“不用砍,他一拳下來我們就沒了。”
林淵嘆了口氣,現實太殘酷了,他打趣二兩:“那我和他睡床,你睡地板。”
二兩并不上當:“我就在你們腳邊擠一擠,晚上冷呢。”
林淵:“行,你買湯婆子了嗎?”
二兩一愣:“忘了。”
林淵:“那你把自己摟緊點,晚上別着涼。”
其實林淵和二兩都不占地方,平時兩個人睡一起,還會空出一大片地方,能多躺一個人,然而這位刀哥睡姿太霸道,大字型擺着手,林淵和二兩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縮着睡。
二兩小聲說:“我日後也要長成他這樣。”
“看這身段,才叫男人呢。”
随後二兩捏着鼻子說:“就是腳臭了點。”
林淵去開窗子,艱難地說:“為難你了,這何止是臭了點,這是臭他媽給臭開門,臭到家了。”
二兩揮手:“您別通風了,本來我聞久了,都聞不到了,風一吹進來,我又能聞着味了。”
林淵閉氣:“快別說,去打盆水,給這位老爺把腳洗了,你往水裏兌點醋。”
二兩穿上棉衣,端着盆出去了。
林淵坐在床邊,看着對方的腳——襪子都黑了,能從邊緣看出這原本也是一雙純白無暇的白襪子,林淵無聲嘆氣,收留人住一晚就算了,還要幫人洗腳,可悲啊。
洗腳的時候林淵和二兩齊上陣,都不願意下手幫他洗腳,就只能讓他的腳泡在水盆裏。
“還有味嗎?”林淵問,他覺得自己的鼻子麻木了。
二兩仔細嗅了幾下,不确定地說:“好像沒了。”
兩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讓他又泡了一炷香的時間,水都冷了才撈上來,随意擦擦塞進被子裏,林淵松了口氣,脫了棉襖:“快睡,明日還要早起。”
二兩點頭。
這一夜林淵并沒能睡踏實,在夢裏,一只巨大的臭腳追逐着他,瘋狂的讓他聞味道,林淵大叫着不要,卻依舊沒能抵擋住對方的腳步。
醒來的時候,林淵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他這輩子加上輩子,都沒做過這麽可怕的夢。
“少爺。”二兩早就醒了,他搓搓手,打了盆熱水讓林淵擦擦手,還準備了粗鹽讓林淵抹抹牙。
林淵好歹是現代人,知道粗鹽抹牙特別傷牙,就用溫水兌了鹽,粗略地漱了口。
刀哥是被林淵搖醒的。
“誰?!”睜眼的一瞬間,刀哥的眼底就恢複了清明,他甚至下意識的去拿自己刀,轉頭看到林淵的時候才松了口氣:“是林小弟啊。”
刀哥環顧四周。
林淵:“這是我租的宅子,昨日刀哥和姜哥醉了,不知刀哥的住處,便讓刀哥在我這兒住了一宿。”
刀哥:“麻煩你了。”
就在刀哥穿衣服準備起身的時候,這才發覺找不着自己的襪子。
他看着林淵。
林淵:“……”
哥,我就是偷也偷你的那把匕首,誰吃多了偷你的臭襪子?
“昨夜慌忙,小弟備了一雙襪子,也不知合不合腳。”林淵遞了雙襪子過去。
刀哥咳了一聲,小麥色的臉龐浮起一抹不明顯的幽紅:“不礙事。”
他自己都嫌自己腳臭,冬日裏睡覺從不脫鞋。
待刀哥穿戴好了,才一起出去吃飯。
早飯是肉包子,鹹菜,以及白粥。
在這個時候算得上是豐盛了,貧苦人家別說肉了,連白面都吃不起。
林淵兩口才能吃下去的包子,刀哥一口一個,粥吹了兩口就直接往嘴裏倒,林淵看着都害怕他把喉嚨燙壞了。
吃飽喝足,刀哥呼出一口熱氣,大喝一聲:“舒服!”
看來這位扛把子的日常生活也不是很好。
四娘和狗子也難得的上桌了。
他們都沒有伸手拿包子,非常珍惜的小口喝着粥,期間夾上一點鹹菜,還是林淵使了個眼色,讓二兩給他們一人夾了一個包子。
四娘小小的咬了口肉包子,熱乎乎的,白面又軟又香,肉餡流着油脂。
她悄悄的用手揩了眼角的淚,專心地吃起來。
“刀哥,我們稍坐會兒便去找人。”林淵說。
刀哥點頭,手邊還有一杯茶,不是什麽好茶葉,不過即便如此,普通人家也喝不起茶。
林淵之所以願意跟刀哥合作,就是因為人家是扛把子,這樣黑白兩道勢力都摻和在這個生意裏,他的腰杆子就能挺直一些。
不然他這個外地來的年輕人,在當地沒背景沒勢力,有人要整他,搶他的生意,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黑的這邊有刀哥,白的那邊有姜桂。
林淵摸着下巴,覺得一個姜桂不是很保險,要是能再拉一個職位高點的下來就更好了。
刀哥:“林小弟啊,你年紀輕輕,怎就想做生意了?”
林淵也不說假話:“世道亂呢,我爹讓我來這邊置産,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家裏也有個能投奔的地。”
刀哥嘆了口氣:“是啊,要不是世道亂,誰願意背井離鄉,物離鄉貴,人離鄉賤。”
林淵一聽,得了,這位是有故事的人。
刀哥又說:“前年,我與我的那夥兄弟都是腳夫,在老家過不下去了,才來塢城,外地人嘛,很受了些氣,得抱緊了團才活得下去,兄弟們信任我,叫我做這個老大,我就得對得起他們。”
林淵連忙說是。
刀哥拍拍林淵的肩膀:“林小弟啊,你若能讓我的弟兄們吃飽穿暖,便是要把天桶個窟窿,為兄也舍命陪你了。”
林淵霎時感覺到了壓力,硬着脖子說:“一定一定。”
哎,來自現實的壓力,真是讓他痛并快樂着。
作者有話要說: 林淵:“請說出你的故事。”
四娘:“男人死了,兩個兒子死了,我命苦。”
狗子:“爹死了,哥哥們死了,我命苦。”
姜桂:“我一人養六個人,我命苦。”
刀哥:“我腳臭,我命苦。”